距離發現老郭頭的屍體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星期的時間,除了清晨時候少了那個穿梭在街道上的唱曲兒聲以及傍晚時分街道老樹下下棋的人少了一個,說說笑笑開玩笑的聲音少了一個,其他的對於這個村莊來說沒有什麼影響和改變。只是從那口井路過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顧忌的。
人們提起他來,總會爲他還沒有成家就去世而感到惋惜,爲他的殘忍遭遇而感到可憐。但對於老郭頭,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於大多數村民來說,只是少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哪怕這個人他們每天都可以見到。老郭頭在這些人的生命中,沒有扮演什麼重要的角色,連配角都不是,充其量就是個打醬油的。但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我們遇到的很多人扮演的也僅僅是一些羣演而已。
但是大壯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大家像炸了鍋一樣議論紛紛。相比於同一個村子裡的人被殺害,兇手就在自己的身邊這件事帶來的衝擊力,遠遠高於前者。
“大壯不會是殺害老郭頭的兇手吧?”
“都是一個村的,也沒有見他們發生過什麼大矛盾啊?”
“什麼仇什麼怨啊?”
“大壯這孩子看起來挺老實巴交的呀,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壯的母親春花看着遠去的警車,癱倒在地上,嘴裡一直嘀咕着,“不是的不是的,我兒子不是這樣的人......”
郭全悔不當初,早知道自己兒子會被抓走,他怎麼也不會第一時間跑去報警。
媒婆很快找上了門來,郭全當然知道,女方不願意跟大壯相親了。郭全想的很好,月底安排倆人見面,如果覺得合適的話就商量訂婚的事情了。但現在的一切都打了水漂了。
林小蘭整整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說說吧”
“我沒有殺人我說什麼呀?”在問詢室,大壯一臉的委屈。
“老郭頭家後面那個樹林裡的菸頭是你留下的吧?老郭頭家院子裡的那個菸頭跟小樹林裡的是一樣的,也是你留下的吧?”
“我......”
“我上次去你家的時候,發現你抽的煙就是這個牌子。”
“我們在菸頭上面提取到了DNA,與你的DNA是完全匹配的。”
郝佳佳一連串的證據丟出來,大壯覺得有口難辨。
“我真的沒有殺人啊我!”大壯有些激動。
“案發當晚,你是否去過老郭頭家裡?”
“我是去過。但是我去的時候老郭頭不在家裡啊,我只是順手拿走了老郭頭藏在牆裡的2000塊錢,我沒有殺他啊我!我冤枉啊!”
“什麼2000塊錢?”
在大壯交待中,郝佳佳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老郭頭前些天賣豬賺了2000塊錢,當時在村子裡炫耀了好一陣。好些個人都知道,老郭頭手裡有錢了。
“所以,你當晚去老郭頭家裡偷錢被發現,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殺了?”
“哎呀我不是啊我!”大壯有些氣急敗壞,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當警察出現在林小蘭家門口的時候,她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紙也是包不住火的。
村裡大媽們的八卦能力向來是一絕的,很快就將大壯和林小蘭偷情被老郭頭撞見然後殺人滅口聯繫在了一起,各種橋段都能給安排上。
有人說,林小蘭是狐狸精,勾了大壯的魂了。
有人說,林小蘭不知檢點,丈夫還沒死幾年,就巴巴地盯上村裡的壯漢了。
有人惡意揣測,說也許倆人在林小蘭丈夫去世之前,就已經搞上了。
惡語傷人六月寒。這些話,像刀子一樣紮在她的心上,人們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她不解釋,也不說話,但好多天她都沒敢出門。
唯一欣慰的,就是公公婆婆並沒有因此而責備她。
他們又有什麼資格責備她呢?兒子意外去世以後,林小蘭原本可以離開的,但那年小蘭的公公生病,她選擇了留下來照顧,後來也就一直沒有離開他們。
春花上門來鬧過幾次,被公公婆婆趕走了。不過,春花把大壯送給林小蘭的手機要走了。好像大壯犯錯,都是因爲林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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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最近配菜的時候總是犯錯,被他師傅罵了好多次。
“聽說你們村那個兇手抓到了?”
“沒有,不是兇手,只是盜竊。”
“兇手還沒抓到呢?”對勾兒把鞋子襪子脫掉扔一邊,躺倒在了自己的牀上。二毛若有所思,從衛生間出來又穿上衣服準備出去。
“你幹啥去?”
“我回一趟家,你明天幫我請個假,我不來了。”
對勾兒躺在牀上,盯着上鋪的牀板出神。他還記得前幾天二毛一大早慌慌張張地叫醒正在睡覺的他,拜託他如果有警察上門來問前一天晚上二毛幹嘛去了,讓他幫忙撒個謊,就說在宿舍睡覺,一晚上都沒有出來。
平常倆人關係好,他也只當是二毛又闖了什麼禍,那天郝佳佳來問的時候他就幫着撒了個謊。但現在想來,那晚跟老郭頭髮生爭執的,似乎就是二毛。
他坐起身,從亂糟糟的桌子上找出了郝佳佳留下來的一張名片,撥了過去......
“媽,我得走。”
李翠早就察覺出了兒子的異樣。
“老郭頭是不是你殺的?”她壓低聲音說,雖然房門緊閉,是不會有什麼人聽到他倆的對話的。但做賊心虛,李翠生怕被什麼人給聽了去。
“我......我不知道......”二毛有些緊張,忙着收拾東西。
“你給我點錢,我啥也不帶了,我得趕緊走。”說着,他轉身就又快步跑去了對面的李翠的房間,開始翻箱倒櫃。
“我看你是瘋了你!”
說着,她拉着二毛就往外走。嘴裡還不停地說着,“是你做的,這事咱就得認!你跑的了一時,你跑的了一世嗎?你跟我去自首!”
二毛被李翠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屋外,黑子被倆人的動靜弄醒了,像是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黑子也焦急地叫起來。
害怕驚動村民們,二毛氣急敗壞地朝着黑子踹了一腳。黑子疼的嗷嗷叫了起來,李翠給了二毛一個大嘴巴子,嘴裡罵道,“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東西!”
“打!你就知道打我!來,你打死我!”二毛也氣,拿着李翠的手往自己臉上打。李翠哭了,從二毛的手裡掙脫出來,跌坐在地上。
她知道,二毛是爲了給自己出氣。她其實不是責怪二毛,她是在責怪自己,責怪懦弱的自己,也責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兒子。
她一咬牙,起身回了房間,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塞到二毛手裡。
“走,快走,再也不要回來!”
二毛拿着那沉甸甸的一摞子“毛爺爺”,紅了眼眶。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着李翠磕了三個響頭。
“是孩兒不孝!”李翠不看他,背過臉去,眼淚唰唰地往下淌。
二毛站起身,打開門,消失在了夜色中......
二毛走後,夜色又恢復了平靜。安靜的有些可怕。她坐在黑子旁邊,黑子安慰般地用頭蹭了蹭李翠的腿。李翠覺得心很痛,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給在外地打工的丈夫打個電話,但想起這麼多年來丈夫的所作所爲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從最開始嫁過來再到二毛出生,丈夫外出打工,這些年的種種就像是在放電影一般在她腦海裡過了一遍。
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了起來,公雞的打鳴聲一聲接着一聲,叫醒了沉睡中的村莊。
二毛回來的時候,李翠倒在地上,一瓶農藥散落在她的手邊。黑子衝着李翠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