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別的以身赴死無疑重創了凡川的內心,即使凡川再要強,再不接納凡別,但在這一刻,好像一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然而凡川此刻的心裡,只有悔恨,只有悲愴。
不知怎地,遠處霄項等人的怒吼聲和慘痛聲從凡川的耳中竟逐漸變小,直至最後,凡川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能看到霄項等人的身影在圍着凡別的仙軀來回挪動,卻是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雙耳中只有“嗡嗡嗡”的聲響,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毫無關係。
依舊是這片南異大陸,依舊是最初的風和日麗,依舊是不變的諸界輪迴,只是,所在的人,卻不依舊了。
凡川跪在這片冰冷的地面上,低着頭無神的看着地面,不知不覺間,竟有幾滴滾燙的淚珠從凡川的眼眶中奪出,浸入在了這片冰冷的地面上。
也不知爲何,凡川的腦海中竟然有了凡別的身影,從最開始的模糊,到緩慢的清晰,凡川在那個虛無縹緲的幻境中,觸摸着凡別的衣角,就像是重生了一般,感受着來自凡別的父愛,以及歸屬感的溫馨。
但是沒多久,這片幻境便被擊碎了,一切回到了現實中,沒了凡別,只留下了凡川。
“凡川,凡川,你在幹嘛呀!醒醒啊!”
“凡川,聽得見我們說話嗎?你怎麼了?”
迷迷糊糊中,凡川好像聽見了北語和宛靈在喊叫自己,然而凡川卻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裡,而北語和宛靈則像是站在懸崖邊對深淵內呼喊。
凡川感受着這種無助感,本想出聲回答北語和宛靈,卻不知無論怎樣用力,凡川終究不能開口說話,凡川急的快要瘋了,不停的掙扎着。
“凡川!”
“凡川!”
又是北語和宛靈的喊叫聲,這一次給凡川的感覺,好像是在自己的耳邊響起,於是凡川便在這深淵中連忙睜開雙眼,卻看見自己原來還是在南異星球這片大陸上,而北語和宛靈此時正焦急的站在自己的左右兩側。
凡川這才知道,剛剛只是一場幻境,但這場幻境卻如同真實的一般,不是親身感受,凡川也不敢相信會這樣。
接着凡川便從模糊的視線中,終於看清楚了北語和宛靈,只見此時的北語依舊氣息不穩,好像傷勢還未痊癒,而宛靈也因爲之前珠璣的那一凌厲攻擊所波動的傷害,致使體外也受了傷,凡川是看在眼中,疼在心裡。
“語兒,靈兒……”
凡川輕輕的出聲,身體卻沒有站起來,依舊雙膝跪地。
看到凡川終於有了反應,北語和宛靈連忙將凡川攙扶了起來,同時在凡川的左右兩側開始噓寒問暖。
“凡川,你剛剛是怎麼了?怎麼叫你,你都沒反應……”
“是啊,我和北姐姐無論怎麼喊你,你就是不動,我們倆也不敢輕舉妄動,還以爲你受了那歹人的偷襲了呢!”
看着此刻滿臉擔憂的北語和宛靈,凡川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們倆別擔心我了,倒是你們自己,傷勢嚴重嗎?”
北語抿了抿嘴道:“我……我沒事,還好。”
宛靈則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噘着嘴道:“我也沒事,畢竟那歹人不是攻擊我……”
宛靈說到這裡,似乎感覺哪裡說錯了話一樣,連忙對着凡川繼續出聲道:“不,凡川,我是說,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那歹人會突然襲擊,真是卑鄙無恥!還什麼仙君呢,卻用這般下三濫的手段!當初就用卑鄙的手段把我抓來,如今卻又這般無恥,呸……”
凡川則是苦笑着,伸手摸了摸宛靈的頭髮,輕聲道:“這樣,靈兒,我答應你,這個仇,我以後一定給你報回來。”
宛靈卻是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他雖然抓了我,但並沒有對我怎樣,不過還好,我們現在不是重逢了嘛,我只是希望你爲凡別前輩……”
“好了,別說了。”凡川打斷了宛靈的話,隨即轉頭看向北語,輕聲道:“語兒,珠璣怎麼傷了你?”
北語則是淡然的出聲回道:“是我在元郎獸王的廢墟里找你的時候,就與他碰見了,不過其實還好,他好像並不想殺了我,只是讓我受些傷,好像在刻意的做給你看。”
凡川苦笑着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爲了我父……凡別。”
凡川沒有完整說出“父親”二字,就連忙改了口。但這一個“父”字卻被北語和宛靈清晰的聽見了。
“你……你認同凡別前輩了?”北語驚呼道。
“是啊,凡川,你……你早該這樣說的。”宛靈也附聲道。
凡川一時語塞,只是嘆息了一聲,隨即伸手將身上的泥土擦拭掉,仰頭深呼吸了一番,情緒也略微平靜了下來,這一刻只有凡川自己知道,所謂生與死,也許就只是一念之間罷了,過於糾結和執念生死,只會給人帶來消極的情緒,從而影響修煉。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咱們過去看看吧。”凡川說着話,看向了不遠處圍着凡別仙軀的仙人羣。
北語點了點頭,宛靈則跟着點了點頭。
隨即凡川便帶着北語和宛靈走了過去,這距離雖然只有數百步,可凡川每走一步,內心都會觸動一次,是一種揪心的難過,更像是在救贖自己的靈魂。
終於走近了,霄項等人見凡川來,便都連忙閃開了一條路,各自站開在了兩邊。
凡川也不說話,只是踱步的靠近凡別的仙軀旁,隨後便蹲下身來,靜靜的看着此刻異常安詳的凡別。
只見凡別的胸口處已經呈現出來了淤黑的顏色,仙氣早已消散殆盡,而其的面孔卻依舊是如此的溫文儒雅,只是嘴角早已乾涸的血跡卻顯得異常刺眼。
凡川輕輕的伸手擦去了凡彆嘴角的血跡,又接着將凡別身上那件被鮮血染紅的白色長衣給整理好,同時又拍去白衣上的灰塵,一切看起來和初見凡別時一樣,只是如今的凡別卻是再也不會睜開雙眼了。
接着只見凡川突然雙膝跪地,面對着凡別的仙軀,連續的磕了三個響頭。
剎那間,凡川再一次感覺到了鼻酸,剛想流出眼淚,卻被凡川硬生生的給憋回去了,儘管這種感覺極爲難過,凡川也不想再掉落一滴眼淚,因爲凡川深刻的領悟了,眼淚,是最卑微的乞求。
這時,一旁的言慕岸和霄項走了過來,左右兩邊將凡川給扶了起來。
“凡川啊,這是仙君自己的決定,你不用太過於內疚。”言慕岸慈祥憐愛的出聲道。
霄項更是出聲附和道:“是啊,仙尊,雖然我們大家都不忍心看仙君就這麼離去,但是,我們終究無法阻止,這畢竟是仙君自己的意願。”
凡川沒有出聲應和,目光依舊停留在凡別的仙軀上,此刻的凡川已沒有了太大的情緒波動,也許是因爲連續經歷了太多的不可思議之後,感官已經麻木了。但在這片刻之前,凡川卻也是同樣心痛到不得已。
言慕岸見凡川不說話,又連忙出聲道:“凡川,老夫是你的師尊,爲師說的話,你可願意聽?”
聽到言慕岸的問話,凡川遲緩了片刻,便點了點頭道:“師尊,您儘管吩咐。”
“好!”言慕岸欣慰道:“既然你還願意聽爲師的話,那麼那些勸慰的話,爲師就不多說了,在這諸天萬界內,一切生靈自有其的命數,不可強求,也不可平庸,如今仙君已仙遊,那麼接下來,東宮的事由,便落在你的身上了。”
凡川有些詫異,但並不是太驚訝,畢竟之前凡別臨仙遊之前曾說過類似的話,只是當時凡川的內心很混亂,不曾細細去品味,可如今再聽到言慕岸提起,凡川終歸於還是有些詫異。
“師尊,實不相瞞,儘管我有那份心,但是我何德何能,只是一介小小的初仙修爲,根本不可能掌管仙界整個東宮的,所以,師尊,您還是尋得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人來做東宮的主人才是。”凡川平復着情緒,緩慢的出聲道。
言慕岸卻連忙擺手道:“非也非也,且不說你有獨特的能力,以及聰慧的才智,但爲師就明擺着告訴你,仙君臨來這裡之前,曾留下過旨意。”
“留下過旨意?師尊,您的意思是說,仙……他來這裡之前,曾想到過自己會命隕此地?”凡川有些驚恐道。
言慕岸點了點頭,隨即嘆息了一聲道:“是啊,仙君臨來之前,便已潛心預想過,而且仙君早就知道了是珠璣的詭計……”
凡川連忙出聲道:“既然早就知道了是珠璣的詭計,爲什麼還要來?爲什麼!”凡川的語氣有些加重了起來。
言慕岸則是再次嘆息道:“爲什麼?這個問題不止你一人問過,包括爲師在內,東宮多位仙人都這樣問過,而且也都知道,珠璣的目的在於仙君,即使仙君不來,珠璣也不會拿你怎樣,因爲你只能做珠璣的一張王牌,珠璣若是擅自處決了你,自然他的計劃也會就此泡湯。”
“是,所以呢?爲什麼要來呢?這不是明擺着前來送死嗎?他這仙君難道是做傻了嗎?”凡川本來就不穩定的情緒,此刻再次激動了起來,語氣間,更是抱怨聲不斷。
然而言慕岸卻是搖了搖頭道:“不,臨來之前,仙君給了爲師答案。”
“什麼答案?”凡川追問道。
言慕岸則是將目光放在了凡別的仙軀上,淡淡的出聲道:“仙君說,他不會給珠璣任何機會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