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京紫禁城裡頭的慈禧太后也好、光緒皇帝也罷,這二位母子雷厲風行的整肅着政治、軍事兩方面,預備着和遠道而來的海上強盜法蘭西國決一雌雄,而朝政又變化了。
說起來上海灘不愧是領風氣之先,大清國南北、海外海內有啥消息,都會很快的在這裡流傳開去,被各路冒險家也好、投機客也罷,細細的琢磨,然後興風作浪、從中漁利。
果然新沙遜洋行的趙伯韜就從遠在天津的朋友那裡打聽到了一些驚人的內幕消息,說是本月也就是三月初六日、公曆4月30日,朝廷裡頭的聖母皇太后慈禧發佈了懿旨,嚴命御前大臣、軍機大臣、總署大臣、六部、九卿及翰詹科道會議中法和戰事宜。
最後高座廟堂之上的慈禧太后、光緒皇帝歸結成文,發表了一道上諭講道:越南久列藩封,世修職貢,法國先取其西貢六省作爲屬地,*立條約,其時中國內亂未靖,總理衙門亦未能先事預籌,早加詰問。近來越事益急,朝廷軫念藩封,不忍漠視,特命雲南、廣西督撫率軍駐紮北圻,俾保護屬國,並屏蔽邊疆。
趙伯韜越看越是額頭冒汗、心頭髮緊,眼看着一向和洋人們稱兄道弟,其實就是唯唯諾諾的阿拉大清國,這回恐怕不甘心坍了臺勢,要拿出一番強調出來了。
果然下頭的書信內容記述了所謂聖旨的內容,其中接着講道:乃該國(安南)昧於趨向,始則首鼠兩端,繼則縱令教民抗我顏行,山西、北寧之失皆系該國內應所致,辜恩背義,莫此爲甚.疆場之事,一勝不可幸,一敗不可撓,此時比應整軍經武,再圖進取,是以命潘鼎新馳赴粵西,玉加整頓,又疊諭沿海疆臣妥籌戰守,原未嘗因偏師偶挫而稍搖定見。
適據總理衙門接李鴻章電信,稱法國水師總兵福祿諾囑稅務司德璀琳面呈信函,請準從中訓解。因思出師護越,越不知感,法又爲仇,兵連
禍結,亦非萬全之策:既據該國先來講解,因勢利導,保境息民,未始非計。惟大局所關,必須詳審。
越南地方若棄而不守,又有脣亡齒寒之虞,以後滇粵防務,疆圉應如何固守,餉需應如何預籌?和局果有何流弊,應如何杜微防漸?此外如有應行預籌之處,並悉心詳陳。
尋據御前大臣等會議後奏稱,法越之事,可因勢利導,力杜要求。得旨:講解之事必須堅持定見,如有非禮要求,必須嚴行拒絕,不司稍有遊移。
其中特別說到了前不久曾經來到上海灘,主持中法戰爭期間和談的李鴻章、李中堂,趙伯韜一見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得一對因爲過於關注而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閃爍出錐子般銳利的目光踉踉蹌蹌的撲向了紙面上頭去了。
“廷旨諭李鴻章務須堅持以下數端:越南世修職貢,爲我藩屬,斷不可因與法人立約致更成憲:陸路通商一事,若在越南地面互市尚無不可,如欲深入雲南內地,將來流弊必多,亞應預爲杜絕”,趙伯韜輕聲的念道:“劉永福黑旗一軍屢挫法兵,爲彼所深恨,蓄意驅除,自在意中,不可遂其所欲;法人侵佔越南,釁自彼開,若再索兵費,不特情理所必無,亦與各國公法顯背,斷不能允”。
瞧瞧滿紙的慷慨激昂,無非是要和法蘭西國亮肌肉了,雖說這個詞彙用在這裡,實在是有些劍拔弩張,不過面對着咄咄*人的海外強盜,除了奮起自衛之外,難道還要其他啥方法嗎?
趙伯韜聚精會神的揣摩着接下來的內容,這道上諭裡面說道:以上各節,均與大局極有關係,如果放鬆一步,使彼得志以去,將來各國起而效尤,其將何以應之?著即悉心籌議,必須胸有成竹,方可與之講解。目下要義,一面留以可和之機,一面仍示以必戰之局,使彼有所顧忌,庶可就我範圍,倘辦理不善,或傷國體,或滋後患,朝廷必執法嚴懲。
同時,在京諸臣就中法和戰事宜紛紛各陳己見,計單折二十件,凡三十八人,信紙的末頁接着這樣說道,好像趙伯韜的這位朋友在報告流水帳,或是過於嚴謹,一絲不苟就連一個字也不肯放過似的。
趙伯韜不由得輕鬆的笑了笑,嘴角流露出了好笑的脣紋,這幾張洋洋灑灑的紙頭就要從他的手上滑落下去了,忽然一行驚人的文字赫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內有鄧承修等八人聯銜具一折主戰,又有翰林院代遞編修樑鼎芬一折,以殺李鴻章爲言”,趙伯韜看到了這裡,不禁十分的愕然,難道講在上海灘上和洋人們斡旋有條有理的李鴻章、李中堂犯了啥彌天大罪?
趙伯韜不由得感到脊背上頭一陣發涼,渾身的汗毛都快要豎立起來了,連忙仔細的在字裡行間尋找着由頭,很快他發現了一條備註的文字,這一行小號的毛筆字寫道:帝師翁同龢大人以爲翰林院編修樑鼎芬極所言狂誕。
趙伯韜看到這裡,越發覺得政治這樁事體遠比十里洋場上頭的生意經難念得多,他合上了信紙,眼中閃爍出了茫然的目光,裡頭充滿了不解。
時光荏苒,時間到了光緒十年四月、公元1884年5月,緊跟着四月初八日、公曆5月2日,來自北京紫禁城的正式官方消息稱,翰林院侍講學士張佩綸以光緒八年、也就是公元1882年,李鴻章曾與法使寶海訂立越事協議,旋爲法方翻悔,恐此次與福祿諾之議仍蹈前轍。
看得出這是翻出了陳年舊帳,要進行清算了,趙伯韜聞訊不禁緊張了起來,於是連忙接着看下去,其中說道: 奏謂:法人無信,具有明徵,深恐我以實心與之講解,而彼仍以講解肆其詐謀。
“故而請以講解責成李鴻章,仍以備禦責成各路疆臣統帥,使講解者因有備禦向辯論可施,備禦者不得以有講解而軍心頓懈”,趙伯韜接着念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