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亞既不理解高能物理指的是什麼,也不太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切和物理有什麼關係,但她有注意到,每次陛下看到這張牌匾時,總會駐足凝視許久,就好像它擁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一般。
這也讓露西亞更加積極地投入到新工作中。
儘管她所做的事情和在熔爐區時沒有多大區別,不過每當想起陛下的神情,她便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喲,你來了。”進入內院,躺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阿琪瑪擡手向她打了個招呼。
“下、下午好。”露西亞連忙回禮道。
“這裡的陽光正溫和,不知不覺就睡了小會,”阿琪瑪伸了個懶腰,“要開始工作了嗎?”
“是。接下來麻煩你了。”
她擺擺手,“什麼麻不麻煩的,我是你的助手,有什麼要做的吩咐一句就行。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沒必要這麼見外。再說了……”
阿琪瑪小聲嘀咕了一句,但依然被暖暖秋風送進了露西亞的耳朵裡——“只要坐在這兒就能拿兩枚金龍的月薪,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她忍不住掩住了嘴。老實說一開始她是有些害怕對方的,畢竟從溫蒂那裡聽說過沉睡島內部不和的傳聞,而始作俑者便是這位身材高大、五官凌厲的紅髮女巫。能當上一個小團體的領袖,自然具備過人之處,而從對方的舉手投足來看,也確實有着大姐大一般的風範,因此當羅蘭陛下讓阿琪瑪當她的助手時,她還頗爲忐忑,總覺得自己根本當不好新研究所的負責人。
不過幾個月接觸下來,露西亞發現對方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可怕,雖然偶爾會對提莉殿下有所怨詞,連帶着還會怪到陛下身上,可工作時毫不含糊,也非常配合她的請求,並且對薪金特別敏感,常能聽到諸如“不就是養活自己嗎”、“我一定會證明給你們看”、“夜鶯你給我等着”之類的碎碎念,總之不像表面那般冷漠,倒是一個十分有趣的人。
“那麼,有勞了。”露西亞打開衣櫃,將潔白的防護服遞到她面前。
工作的第一步,是將身體與外界完全隔絕。不止是碰觸,連呼吸也需要經過專門的過濾裝置才行。這是陛下反覆交代的一點——提純後的物品具有極強的毒性,只要一粒粉末,就能致人於死地。爲了防止疏忽大意,兩個人必須相互檢查對方的穿戴,特別是那些自己看不到的部位。
穿好防護服後,阿琪瑪向她比了比大拇指。
接着兩人走進了一個露天大院。
一塊塊青色的石磚整齊地擺放在地面上,鋪滿了大半個院子,除了色澤深沉不少,看上去就和爐窯區剛燒出來的磚頭沒什麼區別。
但只要抓在手中,便能立刻感覺到它們的不同之處——每一塊石頭都格外實沉,好像它並非石製品,而是金屬造物一樣。
露西亞隨手拿起一塊,令魔力覆蓋其上,由於長時間被太陽烘烤,石磚表面微微有些發燙,不過這並不會影響她的能力施展。在魔力視覺下,磚塊變成了一團五彩斑斕的組合物,其中有幾種十分耀眼,像是自身散發着光一般。而陛下需要的“色塊”僅僅只佔據極少的一部分,就彷彿一副畫上不小心灑落的墨點一般。
當然比起北坡山裡的那堆礦石,這已經是極大的提升了。
在她的驅使下,色塊緩緩移動,並重新聚合,直到變爲四個單獨的整體。最大的那部分雜色爲廢棄物,扔進垃圾箱即可,每天塔其拉都會派人來收走,並不需要她去處理。而剩下的三部分,一個比一個小,最後那團銀白色的金屬,也就是陛下口中的劇毒物,幾乎只有一顆鹽粒大小。
露西亞小心翼翼地將它收容進玻璃罐中,單獨放到一邊。
而另外兩團金屬則大出不少,一個差不多和杏子相仿,一個接近小半片指甲。從外表來看也是銀白色,唯有能力纔可將它們區分開來。這兩者的處理要簡單得多,大的扔進籃子裡,之後交給安娜削切成片,用於她正測試的新型機器。而較小的則放入鉛盒,每五公斤更換一次容器。
如果沒有其他任務,她兩三天時間就能分離出這個數量的金屬塊來。不過陛下也說過,這些磚石都是從放射族的建築遺蹟裡找來的,已經事先經過一定的提煉,之後換成礦石就沒這麼方便了。
分解完一塊青磚後,露西亞站起身來,朝阿琪瑪張開雙手。
這也是陛下定下的規矩,每完成一次處理,都要確認現場和衣服上沒有遺漏和殘留。常人難以看到的細微顆粒,在阿琪瑪追尋本源的能力下卻有如絲線相連,直到確認所有相關物都已被收容後,才能進行下一塊原料的分解工作。
大概兩個小時後,露西亞感到魔力已接近底線。
“夠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疲態,阿琪瑪走過來扶住了她,“晚上還要上課呢,耗空魔力的話,你待會就得被扛着回去了。”
“嗯,”露西亞點頭道,“你說得……也是。”
除開魔力的問題,不透風的防護服也已讓她汗流浹背,若是無法集中精神,再做下去也只是白費功夫而已。
簡單清洗後,兩人回到室內脫下衣服,長出了一口氣。此時已接近黃昏,從窗口吹進的徐風帶上了一絲涼意,聽着爬山虎搖曳的沙沙聲,露西亞覺得自己瞬間又活過來了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辛苦了。”
她轉頭向門口望去,只見羅蘭陛下和夜鶯笑着走入內院,後者手裡還提着兩瓶天藍色的混沌飲料。
“這是——”阿琪瑪愣了愣。
“我的個人獎勵,不要說出去了哦,”羅蘭攤手道。
“謝……謝謝。”她略有些僵硬地從夜鶯手中接過了飲料。
而露西亞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瓶蓋。
當沁人心脾的清爽飲料流入喉間,她一時間將“了不得的大事”拋到了腦後,或許那確實意義非凡,但此刻她已足夠滿足。
等兩人喝完飲料,羅蘭才問及正事道,“分解的情況如何?”
“都按您的要求分開存放在這裡了,”露西亞走進裡屋,打開其中一個鉛櫃的櫃門,數十個擺得整整齊齊的鉛盒呈現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