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要塞坐落在赤水河支流之上,整個城市被河流一分爲二,居民大多住在西岸,而東岸則是緊湊的農田。
和其他大城市將農田設置在郊外不同,要塞高聳的城牆把居民區和部分農田都包裹在內,與其說是爲了抵禦邪獸,倒不如說是出於防備同類進攻而考慮的。即使城池被敵人層層包圍,要塞也不至於斷了補給。
正因爲如此,長歌要塞的外牆在河道入城處形成了斷口,數道手臂粗的阻攔索懸掛在兩段城牆之間,若敵人打算依託赤水河進攻要塞,只要斬斷麻繩,鐵索便會滑入河水中。
不過西境內陸很少有被船隊攻擊過的情況,因此幾道鐵索幾乎從未啓用過,這一次也不例外。羅蘭的船隊一路風馳電掣,到日暮時分已經看到了要塞城牆的輪廓。烽煙仍然飄蕩在城市上方,給漸漸轉暗的天空添加了幾分墨色。
“敵人主要集中在領主城堡區域,北門城牆還留有一小部分民兵在和城頭的衛兵纏鬥,不過看樣子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閃電早已將城內的戰況偵查清楚,詳細的向王子彙報道,“圍攻城堡的人數大約在兩百人左右,第一層已經失手,對方的確有類似火槍的武器,但和我們用的又完全不一樣。”
“培羅沒事吧?”羅蘭目前最關心的是這位代理人的安危。
“他還好,只是受了點驚嚇,不過……”
“不過什麼?”
“他的家人遭了殃,”閃電撇嘴道,“大概培羅大人事先收到了風聲,將父親招進了城堡,可其餘待在領地裡的親人……包括伯爵夫人,都被那些貴族當作逼迫他投降的人質一個個處死了。”小姑娘頓了頓,“我找機會飛進城堡和他見了一面,告訴對方您馬上趕到的消息,他只向我說了一個請求。”
羅蘭點點頭,“你說。”
“血債血償。”
貴族間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很少對擁有爵位的人下死手,作爲金銀花伯爵的親人,大多都有着爵士頭銜。但現在四大家居然敢徹底撕破臉皮,除開對金銀花投靠羅蘭賺取大量利益的憎恨外,另一點恐怕便是背後的勢力所爲了。
羅蘭現在已基本能確認,對方背後站着的應該就是新王提費科.溫布頓——協助教會殺戮貴族和幫助國王處決叛逆者,其性質完全是兩碼事。他望向要塞方向,冷聲道,“傳我命令,全軍直入城內,佔領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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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特聽到城牆下方又響起了腳步。
他麻木的舉起燧發槍,對準腳底下黑黝黝的洞口——這裡是從城牆內部登上牆頭的唯一通道,敵人奪取城門後發起了好幾波進攻,但終沒能拿下北段城牆。
戰鬥從昨天中午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可以在凜冽的寒風中堅持如此長的時間,只是看到前來支援的隊友一個個倒在血泊中時,他的腦袋裡就再也無法思考其他事情。
“他們又來了?”旁邊多伸出了一杆長槍。艾特朝身側望了一眼,發現來人正是自己的小隊長銅山。
“我聽到動靜了,”他有氣無力地應了聲,“不過現在天黑成這樣,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他們同樣也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人,”銅山安慰道。
“那……還有多少?”
銅山猶豫了下,“五個,剛纔烏鴉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們大多都活不過今晚,”艾特苦澀地說。從最開始的懼怕和慌亂,再到現在的麻木,他總算理解了教官那句「只有經歷過真正戰鬥才能讓你快速成熟」的含義。不過這並不能給困境帶來什麼改變,聚集在一起的三支小隊如今只剩下最後五人,即使敵人沒有攻上城頭,缺乏食物和禦寒物資的他們也會被活活凍死在上面。“現在投降還有用嗎?”
“投降?”銅山哼了一聲,“你沒聽到他們是怎麼喊的?剿滅叛逆!就算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在這裡多殺他們幾個。”
艾特知道隊長說得沒錯,昨天趕來支援的第二軍戰士裡有不少人是被抓住後砍掉的腦袋——他們不是貴族,自然沒有留着換取贖金的價值。只是……他不甘心死在這裡啊。
教官向他描述過邊陲鎮的種種美好,還允諾只要等到邪魔之月結束,第二軍中表現優良的士兵就能升任到第一軍中去,還可以獲得一套免費的新住房。那裡有着充裕的食物,打開閥門就會自動流出來的井水,以及無需點火就能讓房間裡熱騰騰的暖氣……
他想要活下來,去邊陲鎮見見教官所說的那些神奇之事。
“過來了!”銅山忽然低喝一聲,扣下扳機。藉着槍口噴出的火光,艾特看到了黑暗中被照亮輪廓的敵人——六七個人正舉着盾牌緩緩向上爬行,他甚至能看到對方驚恐的面容。
隊長的射擊儘管沒有命中目標,卻已經給他指明瞭方向。
他瞄準一閃即逝的人影處,開火射擊。
子彈擊打在木頭盾牌上,發出一聲悶響,一人頓時慘叫了起來,接着是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響。剩下的人見行蹤暴露,不顧一切地向出口奔來。
銅山仍在裝填彈藥,凍僵的雙手影響了他的速度。艾特縮回身子,身手摸向腰間的火藥囊時不由得心中一涼,囊中空空如也,他已經用完了所有的火藥。
按照平日的訓練,這種時候就應該上刺刀了。
他咬牙拔出刺刀,耗費好一陣功夫纔將套管固定在槍身上,還沒來得及端平長槍,跑在最前面的敵人已經衝出了洞口。
銅山果斷開搶,將其擊倒在地,但第二個緊跟而上的敵人反手將長劍刺入了隊長的胸膛。
艾特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按照訓練遞出長槍,卻紮在了對方的盾牌上,敵人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槍支也脫了手。
要死在這裡了嗎?
他絕望的擡起頭,卻發現天空中陡然多了一片陰影。
在風雪交加的夜晚理應難以分如此漆黑的東西,但這片陰影實在離自己太近了,就像是一塊塌落的夜幕,正急速朝自己墜來。
隨着輪廓越來越清晰,艾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竟是一隻巨大的怪獸!
他發誓只有在噩夢裡纔會見到這樣恐怖的怪物,它張着血盆大口,頭顱比牛犢還大,寬闊的翅膀幾乎能把整個牆頭覆蓋起來。
巨獸徑直砸在艾特身前,將爬出坑洞的敵人直接壓成了肉餅!
“嗷——————傲————————!”
它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