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庭嶽在在譚震山引薦下,逐一和在座的寒暄,引薦到我父親的時候,汪庭嶽緊握着我父親的手:“久聞安先生大名,雖然同處一地,無奈軍務纏身,總是不得暇前去拜望!失禮了,失禮了。”
我父親並不瞭解我和汪庭嶽的事情,但是這位這麼受重視的軍官對自己如此的客氣,他老人家心裡自然是受用的。
汪庭嶽表面的全無芥蒂讓人不安,這種不合常理的態度,讓我只能是更加的加倍小心提防,不敢稍有大意。
幾天之後,我才知道汪庭嶽的事情,雖然並無實據證明汪庭嶽也參與林嘯龍一案,但是這類和紅色沾邊的事情,上峰都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所以汪庭嶽也受到了牽連,雖然職務未變,但是軍銜降一級,這就等於是剝奪了汪庭嶽的實權。一個上校專員和一個少將專員,一虛一實,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日本人還沒趕走,我們的窩裡鬥從來都是這麼的生機勃勃,打了敗仗是這樣,哪怕就算亡國,我覺得也不會有太大改變。
因爲林嘯龍的事情,最近臨勐的軍統人員,開始拉網式的排查軍中有可能的赤色分子。所有疑似的人員,一律被降職或者調離重要職位,嫌疑重大的則被軍統進一步隔離審查。
“你的隨口一說,現在軍中是風聲鶴唳,都不敢亂說話,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軍統扣上一頂赤色分子的大帽子!”上官于思把私藏下來的一箱藥品,從一處防炮洞裡挖出來,搬回到我的營部。
我:“怎麼就留下這一箱?”
上官于思:“沒敢多留,擔心藥品數目和你的口供對不上,再節外生枝。”
我本來就考慮到上官于思不捨得把這些藥品都交上去,纔沒有和黃傑說出具體的數量,只給他一個模糊的大概數目。
我:“剛剛聽團座說,在第七旅,軍統又帶走了好幾個,好像還有一個營長。”
上官于思:“我看軍統這些人是要瘋了,爲了邀功就胡亂抓人!聽說一個排長就因爲說了一句,管他什麼赤色綠色能打鬼子就行,就這麼一句話,被軍統隔離審查,理由是同情赤色分子!”
我嘆息着:“這麼鬧下去,人心惶惶,咱們也不用和鬼子拼命了,讓自己人就收拾零碎了!”
我也很無奈,雖然此事因我而起,但是我的本意只是爲了脫身,可沒想到被軍統藉着這個由頭,搞得這麼雞飛狗跳。
上官于思:“再過幾天就輪到咱們團了,你得給那些連排長敲敲警鐘,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得教教他們。”
我:“團座最近在團部會議上,把警鐘都要敲爛了,這要是也過不了關,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上官于思:“軍部就眼睜睜看着軍統這些人這麼胡作非爲?也不打算過問?”
我:“都是各掃門前雪,都怕沾惹上麻煩,況且現在軍統的勢力如日中天,他們的戴老闆現在是說一不二,連戰區長官都不敢招惹,何況是下邊這些蝦兵蟹將。”
說話間,阿妮從外面走進來:“上官醫生,二排有一個打擺子的,救護兵處理不來,正到處找你。”
上官于思嘆了口氣:“我們的救護兵除了會包紮傷口,好像什麼都不會。”
我笑道:“所以你這個醫生平時也要多教教他們,等到真正開戰,你一個人跑斷腿也忙不過來。”
“你說的沒錯,最近我正要好好給咱們團的救護兵培訓培訓,要不然真是把自己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上官于思抱怨着,拎着藥箱子走了出去。
我把我的毛瑟二十響扔在桌子上:“阿妮,來到正好,幫安大哥擦擦槍。”
阿妮坐下來,拿起槍剛要動手,想了一下就放下,說道:“你有副官不用,還要我給你擦槍?我不管!”
“副官又不是勤務兵,哪能什麼都幹,他也不少事要做。”
“團長的槍都是副官給擦,你怎麼就不能用?把我當你的勤務兵,我也有很多的事要做!”
我到是也想讓副官擦槍,可是譚衛民現在和我的關係非常複雜,我都正在準備再厚着臉皮讓黃文烈給譚衛民再換一個職務。一個我不好意思指揮的副官,我要來何用?
黃文烈推門走進來:“安營長,你知道臨勐軍統站在哪吧。”
我連忙從牀鋪上下來:“我在那被關了兩天,當然知道……”
黃文烈都不容我把話說完,打斷我的話說:“立刻帶人趕過去,現在有亂兵正在衝擊軍統站,軍部要求我們派兵前去彈壓!”
“誰這麼大的膽子?不想活了嗎?”我多少都有些幸災樂禍,心想拖延一會兒,讓亂兵把軍統站給平了纔好。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你帶一個排……哦,不,帶一個連去彈壓!記住,千萬要保證軍統站的絕對安全!”
“團座,這些軍統的人是生是死,跟咱們關係也不大,您何必這麼緊張。”
“咱們團是距離臨勐最近的駐軍,能沒有責任嗎?趕快去吧,再耽誤下去,怕是真要出亂子!”
我沒辦法再拖延,帶着一個連的人,跑步前往臨勐。離軍統站還有很遠,就聽見零星的槍聲,看來事態確實很嚴重,雙方居然都接上了火。
“把這些亂兵給我圍起來!”
我們是一個裝備齊全的連隊,這羣亂兵看起來只有三五十人,帶頭的幾個明顯是喝了酒,這個月份居然光着上身,帶着這些亂兵在向軍統的獨樓開火。
我不知道獨樓裡的軍統人員具體有多少人,但是他們仰仗着有利地形,居然沒有讓亂兵衝進去,也確實很有辦法。
我高聲喊着:“弟兄們,都停手!我是新200團的安營長,所有人立刻放下槍!對盲從者我們保證都既往不咎!”
一個光着上身的傢伙舉着槍大喊着:“他們抓了我們營長!不放人,想讓我們放下槍,連門都沒有!弟兄們跟我衝進去把孫營長搶出來!”
獨樓的二層上,黃傑探出了腦袋:“安營長,別和他們廢話,這些人膽敢衝擊軍統站,已經是屬於叛亂行爲!對他們沒什麼道理好講!”
砰!一顆子彈射了過去,嚇得黃傑一縮頭,沒了蹤影。
按說我應該下令開槍,平定這場叛亂。因爲事實很清楚,這些亂兵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膽敢公然拿着武器衝擊軍統這類的軍事執法部門,就是叛軍無疑。
可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因爲救人心切,纔在某個酒壯膽傢伙的煽動下,做出這樣不理智的行爲。這讓我很難下令對他們開槍射擊。
我們這樣僵持住,因爲我們已經擺出了進攻的態勢,亂兵們也不敢再去衝擊軍統的獨樓,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軍人,四處分散各自找隱蔽,轉而和我們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