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微和蔡樂
出於朋友的關心,張悅最後還是勸了蔣薇幾句。
不過很顯然,她完全沒有聽進去。
或者聽進去了,事實上,她一點也不在意,她對蔡樂很有信心,她相信,不管她怎麼折騰他,怎麼對他壞,他是永遠都不會離開她的。
這種自信讓她脾氣變壞,也讓她盲目。
然後終於,她會因此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只是那時候,張悅沒有意識到會有後來的事,她看蔣薇那般自信,蔡樂也似乎很是心甘情願,就覺得自己太多事了。
沒想到,很快,事就來了。
那天蔣薇跟蔡樂回到家後,兩人都已經很累了。
蔣薇一路上都埋怨蔡樂不該答應陳啓去拓展中心那裡玩,結果不好玩還不說,還出了一身的臭汗,累死人了。
本身家裡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呢。
蔡樂都好脾氣地沒有說什麼,只是說回家給她按摩泡澡去去乏,還說家務活都不用她操心,他媽這兩天就過來幫忙。
因着婚禮的日漸臨近,瑣碎事跟着也多了,蔡母有時候沒事就也會過來幫一幫忙,別的忙她幫不上,但做做家務、搞搞衛生,她還是行的。
蔡樂跟蔣薇提過,蔣薇也樂得有人可以分擔,就沒說什麼。
這一次,蔣薇跟蔡樂出去玩的時候,蔡母就正好過來幫他們做家務。
或許是人年紀大了,注意力沒那麼集中,蔡母在掃地的時候,掃帚不小心碰到了客廳裡的展示架,那架子一陣晃動,擺在上面的一個水晶擺件忽然跌落在地,碎成了好幾片。
這時候蔡樂跟蔣薇剛好進門,蔣薇看見蔡母腳下的碎片,立刻急了,一個箭步衝過去。
她伸手扒拉了幾下那個已經碎得看不出形狀的擺件,想也沒想,擡起頭就衝着蔡母喊:“你知道這個擺件對我多重要嗎?今年我流年不利,問了好多人都說得擺一個水晶擺件在屋裡才能保我平安,這下打碎了,萬一我真有什麼倒黴事怎麼辦?”
蔡母不知道這個擺件對她這麼重要,嚇得嘴脣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蔡樂見母親嚇成那樣,趕忙走過去扶着她,非常不高興地對蔣薇說:“薇薇,你發這麼大脾氣幹什麼?你看你把媽嚇的。”
蔣薇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們在一起多少年了?還從沒聽到蔡樂說自己。這一下,她更不高興了,本來就只有五分的火氣迅速給添到了十分:“你怎麼說我啊?!你看看,都碎成什麼樣了!”
她指着那堆碎片,像是指着自己被蔡樂傷到的心。
蔡樂卻滿不以爲然地說:“碎了就碎了,回頭我再給你買一個!”
蔣薇不依不饒地吼:“不是買不買的問題,是不吉利!”看蔡樂還是完全不明白的樣,她忍不住氣沖沖地說,“不跟你說了,你們倆是一夥的!”說完,她站起來一把蔡母推開,走進臥室,把門砰地關上了。
因着蔣薇那一下力,使得蔡母差點摔倒,還好他原本就在她身邊的,不然這一摔下去……蔡樂不敢想。
他有些內疚地看着蔡母。
要不是母親還在,他這會兒就要衝進去說蔣薇了。
他對蔣薇百般好,其實只想換她對他母親的一點好罷了,難道,連這一點,蔣薇都不能做到?
蔡樂那一刻,心涼若冰。
蔡母卻一點也不在意蔣薇推了她,反而很擔心地對蔡樂說:“這個……不會真的不吉利吧?”
她原本只是想減輕一點兒子的負擔,卻沒想,倒是增加了他的負擔,總是一不小心就給兒子添麻煩。
蔡樂見母親如此難過,寬慰她說:“媽,沒事,你聽她瞎說。來,到沙發上坐會兒。”
蔡樂扶着母親坐到沙發上。蔡母仍舊十分不安,坐在那兒看看那堆碎片又看看緊閉的房門,擔心地說:“但是我看她那麼生氣……”
蔡樂說:“她就那個脾氣,一會兒就好了。沒事。”
蔡母嘆息一聲,爲難地說:“要不我還是走吧。”
蔡樂說:“你纔剛過來,連水都沒喝吧?走什麼啊?坐下歇一會兒,我給你倒點水。”
蔡樂起身拿杯子,要給蔡母倒水,蔡母還是不安地站了起來。
蔡母一邊說一邊換鞋,拿着自己的包:“算了,我還是走吧。惹得薇薇不高興,你多哄哄她。我先回去了。”
蔡樂留不住自己母親,想她在這裡只會更加難過,只好說:“那……那我送送你……”說着,他隨手撈過桌上的鑰匙,送母親出了門。
就像蔡樂說的那樣,蔣薇堵氣把自己關進臥室,但沒多久,她的氣也就消了。
她這種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說好聽點叫做不記仇,說難聽點就是有些沒心沒肺,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語氣和動作,都深深地傷害了蔡樂還有蔡母的心。
蔣薇的氣只維持到她換好衣服出來就沒了,進到客廳,她發現蔡母和蔡樂都不在那裡了。四下張望了一下,也沒甚在意,就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蹺起二郎腿,翻出一堆零食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蔡樂送完母親回來,打開門看見蔣薇這副樣子,臉色非常難看。
蔣薇聽到聲響,回頭看見蔡樂,就問:“你回來了?你媽呢?”
蔡樂冷淡地說:“她回家了。”
可惜,蔣薇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他在生氣,對她而言,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她都不跟他計較那碎掉的擺件和他衝她發的那脾氣了,所以她回頭,眼睛繼續盯着電視,嘴裡還嚼着東西,咯吱咯吱嚼得脆生生的,一邊嚼一邊還說:“怎麼這麼早就回去了?你看這地才掃了一半……”
蔡樂這下終於是忍不住了,忽然聲音提高了八度:“我媽不是你保姆!”
蔣薇被蔡樂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蔡樂,皺着眉頭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你這麼大聲幹什麼?”
蔡樂氣得大搖頭:“我還想問你呢,不就是個水晶擺件碎了嗎,我再買一個給你不就完了?你幹嗎對我媽動手?你明知道她心臟不好,她剛纔嚇得臉都白了你沒看見嗎?”
蔣薇想到自己那會兒確實是衝動了,她站起來,一臉委屈地說:“我……我怎麼了?我不就是無心撞了她一下嗎?你知道我多喜歡那個擺件,它碎了我當然擔心了。再說了,你媽不也沒事嗎?”
她如此輕描淡寫,蔡樂簡直怒火中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她要是有什麼事就晚了!”
蔣薇不服氣地嘟着嘴,說:“我其實剛纔也有點後悔,想出來給她道個歉的,可是我出來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
蔡樂氣得笑了,看着她:“後悔?一開始你就不該這麼做!你怎麼能把一個水晶擺件看得比老人還重要?之前你也對她沒大沒小過,不過我都忍着沒說你,這次你竟然對她動手,要是我們結婚了之後你還這樣,我媽能受得了嗎?”
這下蔣薇也受不住了,她都低聲下氣地解釋過了他還怎麼樣?脾氣一上來,她也衝着蔡樂大喊:“你怎麼越說聲越大!我怎麼了?這麼一點小事值得你這麼小題大做嗎?我對你媽有什麼不好了?過年過節我還想着給她買東西呢!在你心裡,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你媽重要?”
蔡樂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皺着眉說:“這……這有什麼可比性!而且,逢年過節的給她買點東西,這是基本的禮節吧?”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蔡母是他的母親,生他養他,他希望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能夠和睦相處,相親相愛。
這話,他以前就說過,可蔣薇不愛聽。
她唯我獨尊慣了,聽不得他把她放在任何人的後面。
果然,蔣薇一聽他這樣說,就冷哼了一聲:“噢!你看你,說不出來了吧!怎麼沒有可比性?就看你心裡最在乎誰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說一輩子疼我,可歸根結底,在你心裡還是你媽比我重要!”
蔡樂聽她這樣說,板起臉一臉不悅地說:“孝敬老人是應該的,沒有誰比誰重要,你別再在這個問題上胡攪蠻纏了。其他事我都能依你,但是你絕對不能再頂撞我媽。”
蔣薇聞言也氣笑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眼睛:“胡攪蠻纏?你說我胡攪蠻纏?蔡樂,你還記得你跟我求婚那天說的什麼嗎?你說你會一輩子愛我,把我放在第一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擋在我面前,你說你會給我一輩子的幸福,現在就這麼一點事,你就對我大喊大叫,你讓我怎麼敢跟你結婚!這個婚我不結了!咱們分手!”
蔣薇一發火,蔡樂也頭疼,還說到分手了!他放低了聲調,有些無奈地說:“薇薇,你又鬧什麼,我要是語氣太重,我向你道歉,分手、不結婚這種話能隨便說嗎?”
蔣薇纔不管,她火上來了九頭牛都拉不轉,扔下東西一邊換鞋一邊說:“我就是這種脾氣,你受不了就別賴在我身邊啊!”
蔣薇換好鞋,拿起自己的小包,打開門就走了,把門摔得砰砰響。
蔡樂呆呆地看着緊閉的門,半天沒有動。
蔣薇衝出門,一時之間倒不知道應該去哪裡。
她回頭往家的方向看去,蔡樂並沒有追出來,以往他們吵架,往往她鞋子還沒換完就被蔡樂抱回房去了,這一次,她都走出了這麼遠,他居然沒有追出來。
而且還是這麼晚,她一個跑出來,他就不擔心嗎?
蔣薇的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跟難過。
人家都說,男人婚前是奴隸,婚後是皇帝,蔡樂不會打的也是這樣的算盤吧?
這都還沒結婚就這樣了,那結婚以後不是變得更囂張?想到這裡,蔣薇忍不住狠狠地跺了一下腳,伸手招了輛車,就往張悅家去。
張悅也剛洗完澡,聽到門鈴響覺得很奇怪,看到蔣薇,她有些詫異地問:“你這是怎麼了?”
蔣薇穿着很寬鬆的家居服,抱着個小包包,眼紅紅的,氣鼓鼓的。
蔣薇一進門,就抱着張悅喊了聲:“張悅—”說不出委屈的模樣。
張悅嚇了一跳,忙問她:“怎麼了這是?”又往她後面看去,“蔡樂呢?”
“別跟我提他!”蔣薇惡狠狠地說。
張悅將她往屋裡引,聞言有些驚訝地問:“你們吵架了?”
不應該啊,瞧白天蔡樂寵她那樣,連她都看不下去了,這纔多久啊,就吵架了?
張悅倒有些好奇了,不知道這次兩人是爲了什麼事。
蔣薇抽抽噎噎着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張悅聽得眉頭大皺,批評說:“蔣薇,你……”她想說這次真是你
做錯了,不過想到她那隻能順毛捋的脾氣,便改口說,“你啊,就這麼跑出來了?”
蔣薇說:“那不然還怎麼樣?你是不曉得,他看着我的樣子,像是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張悅纔不相信,她就沒見蔡樂發火過,八成還是她自己做得太過了。
張悅便勸她說:“擺件碎了就碎了,一個東西罷了,難道真比人還重要,比你和蔡樂的感情還重要?你想一想,要是你把蔡樂心愛的一個東西打碎了,他衝你發火,還推你、打你,難道你就不生氣?”
蔣薇嘟着嘴:“我都說我也知道自己做過分了,本來是想出去跟他們道歉的嘛,誰曉得他們都不在。”
“所以,既然知道錯了,怎麼還要跟蔡樂吵,還跟他說不結婚要分手呢?蔡樂對你多好,難道你不知道嗎?”
蔣薇心裡其實已經知道錯了,但面子上到底過不去,哼哼着咕噥說:“還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張悅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要是一個男人,也把這種好對我一裝就裝幾年,管他後面是刀山火海油鍋,我也跳下去了。”
蔣薇被她說得忍不住笑了,拿紙巾擦了擦臉,打趣說:“怎麼了?不想等那個人回頭了?隨便哪個男人對你好都可以?”
張悅說:“是啊。”
蔣薇想起蔡樂說陳啓對張悅不一般的話,就盯着她問:“那陳啓呢?”
“陳啓?”張悅怔住,不自然地轉過臉去,“關他什麼事啊?”
蔣薇說:“怎麼不關他事?你就不覺得,陳啓對你挺好的嗎?今天玩遊戲那會兒,看你們兩個,配合得多好呀,不知道的,肯定會覺得你們兩個才更像是情侶。”
張悅說:“沒覺得。我只知道啊,打從遇見他開始,我就沒有碰到過好事。”
“嗬。”蔣薇笑,“沒聽說嗎?真正的愛人,那就是自己前生的冤家。”
張悅聽她說得好笑:“那好,蔡樂也是你的冤家,你這個女冤家,是不是該回去了?還真打算跟他慪氣不回家呀?”
“不回。”蔣薇踢掉鞋子,舒舒服服地在張悅家的沙發上躺下,“這次他不認錯我就不回去了。跟你睡好不好?話說,我們倆也已經很久沒一起睡過啦。”
張悅看她那樣,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會回去了,就說:“那好,你在這兒睡也可以,打個電話跟蔡樂說一聲總可以吧?”
蔣薇說:“不打!”
張悅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就硬扛吧,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蔣薇纔不怕,蔡樂什麼性子她還不知道?她不回去,指不定他什麼氣都消了,怕是擔心得徹夜都睡不着。
儘管蔣薇嘴上說得再硬,但那天晚上她跑出來,蔡樂明知道她會到張悅這裡來,但他硬是一個電話都沒打給她,讓她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
張悅知道她擔心,也怕這兩個人見面又吵起來,第二日下班就提出主動送她回家。
上樓的時候一邊走,她一邊叮囑蔣薇:“你啊,別再跟蔡樂吵了。人家對你多好啊,你還老欺負人家。”
蔣薇嘟着嘴,說:“誰欺負他了?誰叫他不讓着我?”
張悅說:“早就跟你說,你這個大小姐脾氣該改一改,萬一人家受不了被你氣跑了,你哭都哭不回來。”
蔣薇覺得這話實在不中聽,忍不住皺起眉毛:“你真是越來越囉唆了!”
張悅只好不說話了。
蔣薇開門,張悅跟在後面。
家裡不像有人在。
蔣薇一邊脫外套,一邊換鞋,喊了兩聲蔡樂,沒有人應。桌子上有字條,蔣薇理都沒理。她四處看了看,蔡樂果然不在家,便高興地說:“太好了,他不在家。我先去躺一會兒。”
昨晚上又惱又恨又悔又氣地想了半宿,她覺都沒睡好,這會兒到家了,終於安心了,極需要補一補眠。
張悅打量了一下屋子,也留意到了桌上的字條,問:“哎,他給你留了條子,你不看?”
蔣薇一邊往臥室走,一邊擺手說:“每回都是那些便條,我纔不看。”
張悅看着字條,伸手拿過來,說:“我來看看你的愛心便條。”
張悅拿起字條,開始念着上面的內容:“薇薇,房間我打掃過了,電費都繳到了下個月底,你別忘記續費。液化氣費、網費、有線電視費是按年繳的,年底要記得去繳費。銀行卡、存摺、你的醫保卡、病歷、護照、港澳通行證我都放在你書桌的左手第二個抽屜裡那個鐵盒子裡面。你要記得,你的信用卡賬單日是每月11號,到期還款日是每月5號,別忘記還款,不然會影響信用額度。如果嫌麻煩,以後就別刷信用卡了……”
張悅一邊念一邊走到蔣薇臥室門口,唸到這裡覺得不對勁,停下來問:“哎,我說,他這條子怎麼寫得像交代後事啊?蔡樂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她擡起頭,卻看到蔣薇正在滿面狐疑地打量整個房間的角落,像是醒悟到什麼,她忽地跑出來,推開張悅,去客廳看了看,又跑到洗手間,張悅在後面一直跟着她。
不會真是出什麼事了吧?她忍不住問:“喂,蔣薇,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你在幹嗎?找東西嗎?找什麼,我幫你找。”
蔣薇站住,轉過身,面如死灰地看着張悅說:“他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