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
片刻之後,陳啓轉身離開,並沒有向她走過來。
張悅忙追了過去,但是一轉眼,他就不見了。她徒勞地在四處尋找着,沒有,到處都沒有,他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張悅這一下,不太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她立在街角,覺得自己好像瘋了。
已經決定了要跟何君一起走,已經接受了他的邀請,卻一直放不下那個不肯回應自己一點點的男人。
“張悅。”有人在她身後喊她。
張悅渾身一震,急切地回頭,卻發現,並不是陳啓,而是另一個她從來就沒有想到的人—蔡樂。
“你怎麼在這裡?”張悅很吃驚,她擡頭看了看天空,不知道這是不是又一次只是她的幻覺。
蔡樂似乎很不明白她的舉動,也跟着往天上看了看,然後說:“我路過買點東西,然後看到了你。”
張悅這才發現,他手上確實提了個袋子,應該是從哪裡買東西纔回來。
她一時顧不得陳啓,問蔡樂:“你怎麼在這邊?”想了想,不由得恍然,這裡離蔡樂上班的地方很近,她不由得嘆了一句,“你根本就一直在這邊,是吧?”
什麼請假,什麼旅行,都只是說給蔣薇一個人聽的。
蔡樂沉默。
張悅想着蔣薇,又問:“那蔣薇呢,你就真的打算和她這樣了?”
蔡樂嘆了一口氣,說:“她還好吧?”
“要是還掛念她,爲什麼不自己回去看一看她?”
蔡樂偏過頭去,明顯不想就這個話題多談:“我先走了,不要和她說你見過我。”
張悅沒說話。
如果真的不想讓她知道,又何苦叫住她?
對於這彆扭的兩個人,張悅覺得頭很痛。
但是她就要走了,她又想要蔣薇能夠有個好的結局,至少,在走之前,能夠看到他們兩個有一個明明確確的結果。
拖着不上不下的,最是讓人難受了。
“蔡樂。”張悅叫住他,“蔣薇成熟了很多。我想,她是真的後悔了。”
蔡樂停住,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張悅又說:“我要出國了,她那天還勸我,要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不要到最後,無意中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比如說,愛人。”
蔡樂驚訝地回過身來,問:“她真這麼說?”
“是的。”張悅笑笑,“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在關心她,但是我告訴你,現在的蔣薇,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我覺得,適當的離開是好事,但是不要拖得太久了,太久了,她就會因爲痛得太過而失去了再愛你的能力。所以蔡樂,想好了,如果真不願意再回頭了,還是跟她好好談一次,不要讓她一直懷着不確定在那裡等着你。”
說完這番話,張悅轉身也走了。
不要讓她一直懷着不確定在那裡等着你。
過去的三年多,她就是這樣的,等在那裡,等着看何君是不是能夠回頭,她捨不得離開,捨不得愛別人,就那麼一直在那裡等待着,儘管希望渺茫,也暗暗期待着。
只是等久了,終於等到那一天了反而發現,自己深深愛着的那個人,只是在過去的歲月裡,不斷被自己美化修飾過的那個人。
時光荏冉,歲月老去,很多東西都在悄無聲息地改變着,包括自己最初等待的心意,還有等待的那個人。
如果他早一點回來會怎樣?
張悅已經不想問自己這個問題了,她只是希望,蔣薇和蔡樂,不要重蹈她當初的覆轍,如果還愛着,給多一個機會又如何?
如果捨不得,慢一下步子,等待一下又如何?
只是,要給她希望啊,不要讓她的希望,最終在日復一日的失望裡,終於變成了絕望。
蔡樂愣愣地看着張悅,看着她慢慢走遠,直至消失在街角。
他似乎沒有弄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也似乎弄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而已。
他不知道蔣薇有沒有改變,但是他知道,自己還是愛着她的。
只是,他沒有信心能與她繼續走下去,他等了她那麼多年,等着她長大,等着她成熟,寵着她,愛着她,但是卻換不來她對他的一點好—他要求不多,不要求她像他那樣愛他媽媽,但是,至少,能尊敬她。
可就這一點,蔣薇似乎都不願意爲他而將就。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蔣薇對他母親的輕罵,也不是那一天才表現出來的,平時他也不是沒有忍下來,但那一天,那一天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格外不能忍。
看到路燈下母親暗自垂淚的側臉,看到她蹣跚着一個人上車回家,蔡樂覺得自己實在很不孝。
尤其是後來,蔣薇居然還以此爲要挾,要跟他分手。
這讓蔡樂的心,真的涼了個透徹。
他坐在客廳裡,把他們這些年來的相處想了又想,有不捨,然而更多的,還是心涼。
她在外面一個晚上,沒有給他一個電話,其實決定離開的那一刻,蔡樂都在想,如果她先給他一個電話,他就回頭,他一定會回頭的。
但是自始至終,蔣薇都沒有。
他愛了她那麼多年,寵着她,疼着她,卻換不來,她一次主動的示好與回頭。
蔡樂的心,這才徹底死透了。
但他還是擔心她,怕她會吃不好飯,怕她會睡不好覺,怕她會難過……他硬着心腸不去理會她,卻終於在接到銀行的賬單通知時,忍不住將她的那一份整理好了送過去,提醒她不要忘了還賬單。
他站在門口的時候,有一種再走進去看一看的衝動,哪怕只看一眼,知道她難過也好。
後來,知道她上班了,知道她去家裡找他媽媽了,知道她會時不時過去陪老人家吃一頓飯,但沒兩天,她就忽然不見影了。
甚至於,連他的手機上,也不再有她的未接來電。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擔心她,可又想着,也許他應該再堅持幾天,堅持到她再找他,堅持到她再主動一回。
結果,她再去他家裡的時候,卻和自己媽媽說,也許以後會很忙,不會再去看她了。
蔡樂知道後,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她如此容易放棄,才堅持兩天,就又故態復萌了……
可仍忍不住給陳啓打了電話。
陳啓勸他不要這麼快回頭,他說就要給她一點教訓,讓她懂得珍惜的道理。
於是,他便硬是堅持了下來,不再去探聽她的消息,直到今日遇到張悅,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張悅說不要讓她懷着不確定在那裡等着他。
事實上,蔡樂也一直是不確定,他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給她幸福,同樣的,他也不確定,這一次之後,他們的感情會不會受到衝擊跟影響。
也許就算他回去了,他們也再也回不到最初。
他做不到那麼純粹地寵愛她,會對她有了期待和要求,而她做不到,於是他只能失望,最終在熬不住的時候,再一次絕望地離開。
也或者,在他離開之時,蔣薇就已經放棄了他。
蔡樂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優柔寡斷過。他提着東西,只好又一次到了陳啓的家裡。
看到他,陳啓沒有什麼太驚訝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還以爲你要多堅持幾天再現身呢。”
蔡樂沒頭沒腦:“我剛剛見到了張悅,聽說她要出國去了……”
陳啓嗯了一聲,說:“是啊,沒想到你雖然隱居了,消息倒是蠻靈通。”
蔡樂有些同情地望着他。
陳啓忙伸手擋住,求饒地說:“行了行了,哥們兒,不要用那種眼光看着我,她那是有好的發展機遇,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呢。”
蔡樂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陳啓想了想,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就她一個人?”
“應該是吧,我只看到她一個,不過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好像在找什麼人。”
在找什麼人啊,陳啓自嘲地笑了笑,總不會是找他就對了。
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酒,他問蔡樂:“要不要來一杯?”
“這麼晚了還喝?”蔡樂吃驚。
陳啓搖了搖手:“你這人沒勁,喝酒還分時候嗎?今朝有酒今朝醉。”
蔡樂有些猶豫地說:“薇薇不喜歡我喝酒。”
陳啓嗤的一下就笑出了聲:“你看,還說死了心,這不,喝個酒都擔心她會不喜歡。”
蔡樂無奈地垂下了頭。
畢竟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女人,怎麼能說忘記就忘記,說放下就放下。
其實今天喝酒這還只是其中一件事,這些日子裡,蔡樂雖然一個人
生活着,但到處都充滿了蔣薇的影子,早上會不自覺地爬起來煮早餐,煮到一半纔想起,現在她已經吃不到他做的飯了。
買東西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想,這個東西吃了會發胖,薇薇可能不喜歡。
看到漂亮的東西更是第一個考慮,薇薇應該會喜歡……
他已經太習慣於用她的思維來考慮自己的一切事情了。
陳啓見他那樣,搖了搖頭:“你這二十四孝好男人還不變,就算回去了,再分手也是註定的啦,遲早她會再被你寵壞,而你還是受不了她。”
蔡樂說:“我又沒說要回去……”
陳啓淡笑不語,不過那表情很清楚了,就是兩個字:嘴硬!
蔡樂被陳啓看得不好意思,只得也倒了一杯酒給自己,陳啓的酒度數並不高,然而一杯下肚,仍是讓久已不沾酒精的蔡樂覺得喉嚨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他忍不住嗆咳起來,嗆得鼻涕眼淚橫流。
陳啓終於看不下去:“算了,不能喝就不要喝了。”扯了兩張紙巾遞給他,“我說你要是真的忘記不了她,就回去找她吧。我聽說,她最近變化挺大的。”
蔡樂沒說話。
陳啓問:“怎麼?”
蔡樂悶悶地說:“我只想她能主動來找我一次。”
陳啓覺得好笑:“你都躲起來不見人了,讓她往哪裡找你去?”
蔡樂不說話。
他總覺得,如果有心,蔣薇不會找不到他,他現在住的地方,是房子還沒有買之前,他和蔣薇住過的地方。要是她有心,要是她還記得以前的事,也許,她會回頭來看一看,或者就會發現,他一直還是在那裡的。
但是蔣薇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陳啓自己也糾結得很,所以蔡樂不說話,他也就不太想說話,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想着那麼晚了,張悅和何君還在外面幹什麼,爲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在街上走呢?她又爲什麼要找他?
或者是,兩個人吵架了?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可是專程回來找她的啊,又怎麼捨得讓她難過,和她吵架?
陳啓暗笑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
第二日酒醒後的陳啓,想了很久要不要打個電話關心關心一下某人。
最後決定,還是算了。
只是坐在辦公室上班,總是心神不寧的。
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陳啓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張悅的電話。
自從何君的影展之後,他們已經有好些天沒有聯繫了。就是以往,也是他給她電話的時候居多。
今天她居然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雖然難得,但陳啓並沒有很開心的感覺,他心裡總有很不好的預感,提醒着他什麼。
陳啓看着手機,猶豫了好幾秒鐘,才長嘆一口氣,然而接起電話時卻裝出一副十分愉快高興的腔調。
他甚至有些輕佻地調侃着問:“嘿,美女,找我有什麼事啊?”
僞裝得太成功,以至於張悅聽到他如此開心輕鬆的聲音,竟微微愣了一下,而後才問:“你最近過得好嗎?”
陳啓很快地回答說:“很好啊!天天都很開心。”再隨意地問了一句,“你就要走了嗎?”
張悅的語氣平平淡淡的,聽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她說:“嗯,我打電話就是想通知你,週六同事朋友們給我開歡送會,你來不來?”
果然還是這個事,陳啓真覺得自己昨天晚上的擔心是白擔心了,你看人家這不好好的嗎?馬上就要出國了,什麼手續都辦妥了……也許昨天晚上,只是他們兩個的情趣罷了,在趁機尋找往日相處的味道?
陳啓想着,自嘲地笑了一下,說:“我?我就不去了。我有約啦!對不起呀!”
張悅有些遲疑,她沒想到陳啓會拒絕,於是很真誠地說:“你有什麼約那麼重要?我挺希望你能來的。”
陳啓盡力讓自己忽略在聽到她說的那句話後浮上來的異樣感覺,語調輕快地回答說:“嘿,你有那麼多同事朋友在,少我一個不少嘛!不行,我有事,要先掛電話了,回聊!”
說完,他猛地掛上電話,臉上僞裝的表情立時垮了下來。
他不能再多說了,再多說一句,她再同他這樣柔柔軟軟地請求一句,他就會控制不住地答應她,去出席送別她的聚會。
然而他是多麼不想出席啊!
他根本就不想她出國去,他想她留下,他想她不要走,但是,這可能嗎?
他還沒有那麼大度,能大方地祝福她有個好前程就已經是極限了,再去出席歡送她的聚會,看着她巧笑倩兮地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來加深加重地刺激他?!
他的心臟根本沒有那麼強大啊!
蔣薇看張悅掛了電話後,臉色就垮下來了,問:“怎麼了?”
張悅說:“他說他有約了,沒有空參加。”
蔣薇說:“不來就不來吧,可能他真是有事情。”
“但是我都要走了。”
“所以,一定要他來幹什麼呢?”蔣薇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讓他來看你和何君情意綿綿,恩愛不移嗎?這不找刺激嗎?”
張悅聽得受不了,大呼:“我們哪有!”
蔣薇敷衍地說:“好,你們是沒有。”
張悅見蔣薇如此,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只得咕噥一句:“就算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做朋友吧?那人真是小氣。”轉過頭看到蔣薇在收拾東西,她想起蔡樂的事,問她,“對了,蔡樂的事,你怎麼打算?我看他就住那附近不遠,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他的。”
蔣薇淡淡的:“再說吧。”
張悅看不得蔣薇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就故意嗆她說:“好,你再說再說,可不要等我到國外了,還接到你的越洋訴苦電話啊,電話費很貴的。”
蔣薇聞言,沒好氣地捏了一下她的臉:“好,不花你的。我和蔡樂的事,不要你操心啦,張老師,我自己會看着辦的。”
“好,早些辦。”張悅笑笑,“最好是在我出國之前能定下來呀。”
“不定下來纔好呢,要是婚禮還舉行的話,不是得另外找伴娘嗎?”
張悅站起來,呵呵一笑:“這個你不用擔心,伴娘的人選嘛,保證給你一個。”
這樣說的時睺,張悅腦子裡冒出蘇一冉的樣子,她轉回頭,看到程楓正緊緊盯着電腦屏幕在做設計,不由得笑道:“這幾天是把你們兩個累壞了。”
“現在曉得了?”蔣薇有些沒好氣,“你是可以逍遙去啦,就可憐我們了,給怡卿姐抓了壯丁,恨不得連覺也不睡,三百六十五天泡在雜誌社啦。”
張悅失笑:“哪有這麼誇張?”
“哪裡沒這麼誇張?以前我還有時間上網溜溜網購跟人講講八卦什麼的,你看現在,有時間嗎?”
張悅咕噥,你已經很久沒網購了。
自打蔡樂走了後,蔣薇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現在倒全賴她身上了。不過張悅很聰明地沒有點破,只是笑了笑說:“嗯,那是辛苦你們啦,後天你們就多喝一杯,最好喝醉些,趁機整一整怡卿姐也是好的。”
“天!”蔣薇驚呼一聲,“只有你會出這種餿主意,我們倒是敢,問題是,你走了以後,倒黴的可全都在我們身上啊。”
張悅大笑。
和蔣薇這麼插科打諢一場,陳啓不能參加的傷感好似就淡了很多。
也對,他不來就不來吧,她不能強求他。
想是這樣想,要說張悅心裡沒有半點遺憾,那是怎麼都不可能的。
早上聽了張悅說過之後,下午採訪路過酒吧那邊,蔣薇還是順道往那裡去看了看。
不過她沒有想到蔡樂會住回以前他們居住的地方,而只是以爲,他住在公司宿舍裡,或者是,借住在哪個同事家。
其實找他的時候蔣薇想,她不過是想告訴他一聲,不需要躲她了,如果他想分手,她會成全。
但是真正看到他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說不出這句話。
她在他公司的門口看見了他。
那時候,太陽斜斜地打在他身上,他手上拿着文件夾,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蔣薇邁出去的腳在看到另一個女人後自動收了回來。
那個女人,她走到蔡樂邊上,低低地笑着說了句什麼,然後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蔡樂也低頭看着她,沒有掙扎,他的臉上,甚至還有着淡淡的無奈的寵溺一樣的微笑。
蔣薇確定自己不認識那個女人—她很溫順,溫順而漂亮,更重要的是,她或許還比她更年輕。
蔣薇覺得自己的心一下跌在地上,她甚至聽到心碎在地上的聲音。
一瓣一瓣地掉在地上,血肉模糊,看不出半點形狀。
如果是以前
,她一定會跑出去,指着蔡樂問他爲什麼要背叛她,但是現在,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看着,然後轉身,離開。
她沒有立場跳出去指責他什麼。
他們已經分手了。
他什麼都沒要,只要離開。
原來,她以爲是自己沒有做好,其實,也許不管是她有沒有做好,他終究會離開吧?
蔣薇對着太陽,慘淡地笑了一聲。
看到了也好,她總是不死心,有時候一想到蔡樂,就會模模糊糊地覺得,他還會回來,所以,她努力地改變,希望他可以看到,可以原諒。
現在,她可以徹底死心了。
他不會再回來了。
蔣薇回到公司的時候,像是從水裡撈出的一樣。
程楓是和她一起出去採訪的,採訪完後她說她有事,兩人才分了道,但他沒想到,就這麼短短一會兒,她再回來時,居然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臉色慘白慘白,眼睛卻黑得透亮,滿頭滿臉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薇姐……”程楓訥訥地喊她,“你怎麼了?”
蔣薇回過頭,看到他,有些虛弱地笑了笑:“程楓……他不會回來了。”
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虛弱,程楓沒有聽清楚,待他追上去想要問個明白的時候,她卻已經去了洗手間。
小棗從洗手間裡出來,看到程楓呆站在外面,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而後有些戒備地說:“你幹什麼站在這兒,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企圖吧?”
程楓很想翻個白眼給她。
不過他忍住了,有些討好地問:“薇姐進去了,她沒事吧?”
“她能有什麼事?”小棗皺了皺眉,冷冷地哼了一聲,“倒是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程楓聽罷,轉身就走,這一次,他對小棗,是徹底無語了。
程楓走回辦公室,想到小棗的話,越想越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是什麼眼神啊,居然能想到他喜歡薇姐。
爲了安撫受傷的心靈,他拿出手機,給蘇一冉發短信:“我剛剛受傷了。”
蘇一冉很快回道:“怎麼?”
“給人誤會了。”
蘇一冉說:“如果是不相關的人,隨便他誤會,如果關係到你利益的人,要講清誤會,很簡單的事啊。”
“要不……”程楓呵呵地笑,“你來我們這兒溜上一圈,昭示昭示你的所有權?”
“哦—”蘇一冉拉長了調調,“原來是那方面的啊,怎麼,有人跟你表白了?”
程楓:“……”
他突然發現,他不懂女人們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存着逗一逗蘇一冉的心思,他故意問:“那如果是有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磨刀,砍人啊!”
蘇一冉故意說得兇兇的,程楓不由得莞爾,想了想,他發過去一條:“不需要,明天跟我一起出席悅姐的送別餐會就好啦,你有空吧?”
“沒有空也要去啊,我有任務在身。”
程楓想她說的任務大概是和陳啓有關吧,想說“你不要多管閒事哦”,那頭蔣薇已經出來了,她已經做過整理了,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以外,幾乎看不出不久之前的失態。
程楓放下手機,很擔心地遞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蔣薇接收到了,朝他笑着比了個“OK”的手勢,意思是,我還好。
很顯然,她並不想別人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要是以前,她恐怕會趴在桌上大哭一頓吧,哪裡會像這樣,默默地收拾好心情就好了。
他有些同情地嘆了口氣,低頭將原來的信息消了,重新給蘇一冉發了一條短信:“看來失戀真的讓女人成長得很快。”
蘇一冉立即回他:“什麼意思????”
後面好多個疑問號,顯見是有些震怒了。
程楓忙不迭地補救,把話講明白了:“是薇姐,是薇姐啦。我是看到她,突然就有了這種感慨。”
蘇一冉哦了一聲,過了很久才發過來一條:“不許再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啦。”
程楓笑着:“遵命。”
蔣薇當天晚上沒有回家,直接在公司裡剪輯她白天的採訪。
到這時候,她似乎才明白了張悅以前爲什麼要當拼命三郎—不是願意,只是好像生命裡,除了做事,也沒別的東西能填塞內心的空洞與寂寞了。
只好工作,也只有工作。
她是第一次加班,泡了兩杯濃濃的咖啡,不曾想放開一切後思路清晰,做出來的案子,第二天交到怡卿姐手上,史無前例地得了她的一句表揚。
怡卿姐將蔣薇叫到辦公室,看着她,說:“採訪的稿子和視頻都不錯。”
很平淡的一句話,卻讓蔣薇鬆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要得到怡卿姐的肯定,不太容易。
蔣薇笑了笑,說:“謝謝怡卿姐。”
“不用謝我。”怡卿姐語氣淡淡的,“你這麼拼命,總要有回報的不是。”
蔣薇微怔。
怡卿姐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後輕輕嘆了一口氣:“工作不是療傷的唯一辦法,注意身體,今天沒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蔣薇暈暈乎乎地走出怡卿姐的辦公室。
程楓看她神色,有些緊張地問:“不會是案子沒通過,要重新做吧?”
蔣薇將手伸到程楓面前:“哎,你掐我一把吧。”
程楓奇怪地:“爲什麼?”
蔣薇說:“怡卿姐……”想想這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嘻嘻一笑,“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不可置信。”說着她拍了拍程楓的肩膀,“好好幹吧。”
程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蔣薇沒有聽怡卿姐的話回家去休息,不過她也沒有待在辦公室。
張悅馬上要走了,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她過去看看,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
蔣薇到的時候,張悅家裡一團糟糕,東西堆得到處都是,還有許多沒有打包好。
聽到敲門聲,張悅艱難地從一堆雜物裡探出頭來,跳躍式走到門邊,將門打開:“是你啊,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嗯,來看看。”蔣薇四處打量了一下,“你一個人?”
“嗯,何君本來要來的,不過他影展那邊有事,我就讓他忙他的去了。”張悅說着,將面前一堆障礙物拎開,好讓蔣薇進來後有個落腳的地方。
蔣薇撩起袖子:“說吧,要我幫你整哪塊?”
張悅失笑:“你真幫忙啊?我記得,你自己家還要我去幫你呢。”
蔣薇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此一時,彼一時好吧?”
張悅呵呵笑,也不客氣,指使着她:“幫我把那些書清理了就好……哎,對了,你看看有什麼是你需要的,這些,這些,還有這些,都可以挑一些走。”
蔣薇四處看了看:“書倒是可以,其他的就算了吧。”
張悅說:“也是。”
蔣薇看着那些書,有些驚歎地說:“不是吧張悅,你還買了這麼多攝影書?別告訴我你想當攝影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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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悅淡淡地瞥了一眼,聳聳肩說:“都是以前買的。”
那時候,她只是想追趕上何君的步伐,能夠找到和他共同的話題,讓自己在他面前不要顯得太無知,所以買了很多這方面的書。
他走了之後,她其實都沒看過了。
張悅想着:“這些書放一邊吧,蘇一冉和程楓都挺喜歡攝影的,我把這些送給他們。”
蔣薇點點頭,想到程楓,問:“程楓和蘇一冉真在一起了?”
“應該是吧。”
“嘿,真是想不到。”
張悅笑笑:“這世上,有什麼是想不到的?一切皆有可能。”
蔣薇聽罷,想起蔡樂和那個女人,喃喃道:“是啊。”
曾經以爲篤定了是自己的男人,原來也不是的,曾經以爲會守在自己身邊一輩子的男人,原來轉身,就可以喜歡上別的女人。
她搖搖頭,將蔡樂的影子甩出了腦海,自此決定,從今天起,再不要想那個男人。
於是她轉頭說起怡卿姐來:“今天怡卿姐表揚我了哦,好難得。”
張悅聞言覷了她一眼:“難怪你有空來看我,高興吧?”
“嗯,只是覺得,人生啊,真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
張悅糾正她:“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姐姐。”
“好了啦!”蔣薇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曉得你有文化,張老師,我偏要這麼講,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怎麼樣?”
張悅失笑,覺得這纔是蔣薇,有一點大小姐的任性與嬌憨,於是裝作無可奈何地哄她說:“好,都隨你大小姐的意。”
兩人說着,同時都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