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童霏與月英之間的感情還未明朗,在此時又半路殺出一個孫尚香。童霏不知道是喜是憂。

月英最初給她的感覺,一如月英的容貌一般,好似不是世間的存在。童霏在此之前從未覬覦過,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動這樣的心思。月英是高高在上的,冰清玉潔的,九天神女一般的存在。實在不容她這等凡人褻瀆。

既然月英透過昭姬委婉地表明瞭自己的心意,按理說童霏也不該再執拗。月英已經願意留在她身邊幫助她,她還怎麼能再有過分的請求。

可是感情這回事之於童霏,是無論怎樣努力,也做不到月英那般理智平和的。

之後再見面時,月英說:“將軍,有些話,不說比說了要好。”

生生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一些。

童霏頓感黯然。

然後,就是孫尚香的出現。

自那日在軍營中出現以後,孫尚香果真是陰魂不散,童霏去喝酒也能偶遇,去視察民生也能撞見。每當童霏想勸她離開的時候,她又跑得比誰都快。不過還好她沒有跟着童霏回家,總算還有一片安生的地方,而且也沒有搞什麼破壞,所以童霏也不管她。

然而這一日,童霏傍晚剛剛回府,打算去喬倩那裡坐坐,就聽下人說喬倩正在招待客人,細問之下,又被告知是來自江東的客人。

不用多想,一定是孫尚香。

童霏無奈,去找諸葛亮下棋。

諸葛亮備好棋盤,邀童霏入座,看童霏愁眉不展,又問:“將軍今日怎麼得空?”

童霏說:“許久沒有與軍師切磋,恰好夜裡無事,便過來看看,軍師若有事在身,大可不必陪我。”

諸葛亮笑道:“倒也沒有什麼事。”其實他一早與月英相約下棋,不過童霏先月英一步到了,便先與童霏對弈。

童霏稍微有些安心,她也怕自己突然到來,打擾了諸葛亮的安排。

“希望沒有耽擱軍師。”童霏客氣道。

諸葛亮仍然笑着:“我也正閒來無事,正好與將軍解悶。”

童霏的心思本不在棋上,開局便稍顯失利。諸葛亮看在眼裡,卻也不問,只是一直面帶着微笑,下得隨意。

明明有機會能將童霏逼入絕境,但諸葛亮又巧妙地留情避過,給童霏機會來修正自己的錯誤。但他並不將這種做法稱之爲故意相讓,而是認爲只要多留給童霏一些空間和餘地,童霏總有本事起死回生。他會覺得這種方式是對童霏的另一種歷練。

棋盤亦如戰場。任何一個微小的的可能性,都也許會是重要的轉機。

一次兩次童霏未曾察覺,到三次四次,童霏開始疑惑了,頻頻擡頭看諸葛亮,諸葛亮雖然仍是笑着,卻並不覺得他不曾用心,反而正是因爲用心,纔將滿盤掌握在手中,知道何時該放,何時要收。童霏也更謹慎起來,利用起這些可能,步步爲營。

一盤棋進行到尾聲,童霏已佔盡上風。

諸葛亮輕搖羽扇,笑着認輸,“將軍的棋藝日漸精進了。”

童霏搖了搖頭,“軍師不要再笑我了,我師承軍師,必然要有些進步纔不辱軍師之名,況且,這一盤棋,軍師可是對我處處手下留情了。”

“話不能這麼說。我不過是在教你,若你自己未能領悟其中道理,無論我如何留情,最終的結果也不是這般。”諸葛亮說。

若不是童霏善於利用諸葛亮的幾處細小疏漏,也不會勝得這樣乾淨利落。

童霏正要再繼續自謙幾句,忽聞門外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不由回頭。

未及走到門口,已聽得門外那人道:“門怎麼都不關?”

“月英……姑娘。”童霏喃喃發聲。

月英也是一怔,原本以爲諸葛亮一人在房內,特意開着門等自己赴約,有心調侃諸葛亮的避嫌做法,未料卻是在此處見着了童霏。

月英十分平靜,從容道:“原是將軍在此。”

童霏道:“原來你早與軍師有約,那麼……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要向諸葛亮告辭。

諸葛亮忙道:“我與月英也是相約對弈,將軍若無事,不妨在旁觀看。”

月英不順應諸葛亮的意思挽留童霏,卻也沒有阻止諸葛亮挽留童霏。她只是一言不發,坐在童霏讓出給她的位置上。

周圍滿滿地,是童霏的溫度和氣息。月英的心跳禁不住有些凌亂。

她自認能夠理性地看待對童霏的感情,也自認能夠看管好自己的心,然而有些事終歸難免。

就像此刻,童霏不過是偷偷看她幾眼,她已經不敢擡頭與童霏對視,怕自己陷入太深。

諸葛亮佯裝未見這二人的尷尬,一邊不慌不忙地落子,一邊像是隨口說道:“聽說江東的孫小姐來府上做客了?”

這話聽上去的意思像是在詢問童霏,又像是在對月英敘述,實在拿捏不好,諸葛亮到底在對誰說,又或者是說給她們兩個人聽的。

童霏猶豫了一瞬,正要開口,月英已經搶先道:“是麼?”

諸葛亮笑起來,分別看向那二人,笑得自得。

月英又覺得自己方纔那句話回得有些多餘,有明知故問的嫌疑,心裡又顧慮着童霏會不會多想,一時有些慌亂,又道:“聽聞前幾日孫小姐也在軍中出現過。”

話一說完,月英始知是中了諸葛亮的圈套,落進了這語言陷阱裡。

“將軍莫不是正爲此事煩心?”諸葛亮問。故意不去拆穿月英的小心思。在感情上,諸葛亮雖然不及月英理智,但卻比月英深諳此道。月英在想什麼,在擔憂着什麼,他看得很清楚。

這問題童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是也不對,答不是也不對。

若坦承自己爲孫尚香的事情傷腦筋了,月英又會不會多想呢?

因爲動了情,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諸葛亮見童霏不作答,又說:“這是好事啊,將軍。”

話音剛落,明顯聽到月英手中棋子敲擊棋盤的聲音增大了。

諸葛亮說:“劉備又去江東,十之八.九是爲了再次向孫家提親,如今的形勢,已經由不得他明哲保身。他必須要依附於三家中的一家,才能存活。此乃大勢所趨。於將軍處,他得不到半點好處,也因益州之事對將軍有所介懷;於曹操處,那二人樑子早結,劉備以皇室自居,稱曹操爲竊國之賊,必不甘同流合污。他也只能再次祈望吳侯向他伸以援手,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和孫小姐的婚事。現如今孫小姐既在長安,這婚事必然告吹。劉備不能和孫權聯手,對將軍來說自然是好事。”

“軍師說的有理,但……她長留此處也不是辦法,吳侯那裡恐又起爭端。”童霏憂心道。

月英一直在旁不動聲色,此時此地,關於孫尚香的去留,無論她如何建議,怕是都要遭諸葛亮調笑。索性裝作不曾聽聞,想要專心下完這盤棋,然而童霏就站在身邊,那兩人的對話又無一例外落入耳中,她不能不爲此亂了心神。

諸葛亮將月英的無措看在眼裡,也不是故意要窺探月英的內心,只不過,一切都在棋盤上顯現出來罷了。

諸葛亮故意說道:“此事更加好辦,孫小姐愛慕將軍,此事人盡皆知,將軍何不順應此番美意……”

“軍師說笑了,我若想娶她,當初在江東一早已經娶了,也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事情發生。雲騄已經因我而死……孫大小姐當過自己的生活,不要與我有任何瓜葛纔好。”

“所以將軍的意思是?”

“自然是要送她離開。”

諸葛亮沉默一瞬,擡眼看向月英,月英平靜道:“這件事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將軍說的沒錯,應該要送她走。”

“那好吧。”諸葛亮無奈道,緩緩又落一子。

月英淡笑:“我輸了。”

諸葛亮不曾知曉童霏的女子身份,所以總是難免不理解童霏,然而經過馬雲騄一事,月英再不願見類似的事情發生,尤其孫尚香對童霏這般癡情,更讓人不忍傷害。可月英這樣說,未免讓人疑心她是有些吃味了。

兩人開啓第二盤的時候,童霏已經離開。

諸葛亮忙於應付月英的連番攻勢,許久沒有說話。

方纔藉着與童霏聊天,令月英分心,他險勝了一盤,未料這一盤月英一出手就這樣凌厲,半點喘息機會不留。諸葛亮不禁感嘆,果然是不能得罪女人啊,尤其是聰明有本事的女人。

“若說你對將軍無意,我不相信;若說有意,你這又是何苦?”諸葛亮試圖繼續擾亂月英,好歹不要讓自己輸得太難看。

月英淡淡道:“前車之鑑。”

諸葛亮瞭然笑道:“你與我不同,易地而處,你必定會做得比我好。”

月英說:“此事無關男女,無關是誰,兩個人一旦有了感情上的糾葛,就自然會造成許多事情上的判斷失常。所以在自己還能掌控的時刻,淺嘗即止,也不至於令得場面失去控制。”

諸葛亮嘆道:“你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也對將軍太沒有信心。”

“你錯了。”月英也嘆息,“我像你一樣相信她……我不過是……對我自己不放心罷了。”

她怕。一旦得到童霏的愛,會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