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兇未明(七)
樊霽景道:“表哥,這是九華派的事情,你畢竟是花家人……”
“九華派的事?”花淮秀冷哼道,“如今整個九華派稍微有點頭臉的人物都有嫌疑,你讓誰查?”
“我……”樊霽景張了張嘴巴,剛想毛遂自薦,就被花淮秀截斷道,“你莫要忘記,我上次推斷的結果,你是最有動機的人之一。”
樊霽景訥訥道:“可是表哥剛纔還爲我作證……”
花淮秀眯起眼睛道:“所以你現在是過河拆橋?還是你準備去找那個陰山派的作證?”他猛然收口。
樊霽景驚訝地看着他道:“表哥你……”
花淮秀惱羞成怒道:“我纔不管你與那個鄭風是什麼關係。”
樊霽景道:“我與他只是同路同行。”
花淮秀盯着他,似乎在掂量話中的真假。
樊霽景只好一動不動地任由他看。
看了半天,花淮秀總算滿意,轉移話題道:“總而言之,九華派想要查出殺掌門的兇手,我想要早日離開九華山,所以我必須早日查出殺你師父的兇手。”
樊霽景想反駁,但花淮秀直接送了一杯滾燙的茶過來。
他接過來,手掌用內勁將茶冷卻下來。
花淮秀挑眉道:“你的內功比你的招式要好得多。”花家財雄勢大,從來不缺武功秘籍。花家缺得是能練成絕世武功的人才。所以花家人的武功雖然不高,但眼光卻很好。
樊霽景道:“九華派只有一套內功心法。”
花淮秀眼睛微微一亮道:“說起來,你的師父不像一個好人。”
“表哥!”樊霽景面色一沉道,“無論我師父曾經做過什麼,所謂死者爲尊。你還是莫要擾及他老人家的英靈。”
花淮秀撇嘴道:“我不過就事論事。一個爲人公正的人,害他的一定是小人。而一個本身就……不夠公正的人,害他的極可能是受到不公平待遇之人。”他見樊霽景皺眉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這樣說起來,你又有嫌疑了。”
樊霽景納悶道:“我幾曾受到不公平待遇?”
“步樓廉一共五個弟子,除了唯一女弟子上官叮嚀和你之外,人人都會仙蓮劍法。這難道不算不公平?”
樊霽景搖頭道:“師父是九華派掌門,他有權決定讓誰繼承仙蓮劍法。”
每次他用一臉正氣的表情說傻話時,花淮秀就無比懷念當年那個年少卻機靈的樊霽景來。他嘆了口氣道:“你這麼想,未必人人都這麼想。”
樊霽景疑惑地看着他。
“上官叮嚀雖然是女子,但女子一樣有女子的野心。九華派並非傳男不傳女的門派。你不在九華山也就罷了,她人明明在九華山,你師父卻傳別人劍法不傳她。難保她心中不會有想法。”他道,“更何況,施繼忠說過,你師父身前一直嫌她笨手笨腳,對她呼呼喝喝,但凡有點自尊心的女子都會耿耿於懷吧。”
樊霽景道:“但師妹她……”
“更更何況,上官叮嚀與朱遼大兩情相悅,卻遭遇你師父百般阻撓,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兩人惡從膽邊生……”花淮秀舉起杯子晃了晃,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樊霽景別他眼中閃爍的冷意驚到,半晌才道:“但是……”
“但是光憑他們兩個人也未必能夠殺得了你師父。”
樊霽景點頭。
“所以他們現在也僅僅是有嫌疑。”花淮秀放下茶杯道,“我現在有個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你師弟師叔之所以對你師父的死無動於衷,或許是因爲……”
樊霽景追問道:“因爲什麼?”
花淮秀緩緩道:“不管是不是兇手,他們都有殺人的動機。”
樊霽景愣住,半晌才道:“你是說,他們都希望師父死?”
“有此可能。”花淮秀道,“不過正因爲這樣我纔好奇。如果是兇手,他應該將自己的動機千方百計遮掩起來,然後裝出悲痛欲絕的模樣,爲何他們一個個都毫不掩飾?”
樊霽景道:“他們並非不悲傷,他們只是感情內斂。”
花淮秀壓根沒理會他的反駁,“除非……”
“除非什麼?”
花淮秀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驚世駭俗,又搖頭道:“沒什麼。”
樊霽景的耳朵突然動了下,然後就聽隔壁的門被啪啪啪大力叩打起來。
花淮秀起身打開門,探出半個身子道:“宋大俠?吳大俠?”
外面傳來宋柏林的聲音,“花公子可知霽景在何處?”
樊霽景連忙從屋裡出來,“二師叔,五師叔。”
宋柏林也不答話,徑自將身後的一個弟子拉出來道:“喏,你說說案發當晚看到了什麼?”
那弟子縮了縮腦袋,低聲道:“弟子在掌門出事那晚看到關醒大師兄和施繼忠五師兄一起提着劍從花園走過。”
樊霽景吃了一驚。花園從掌門房間到他們房間的必經之路。
宋柏林冷笑道:“他們不是說當晚在屋裡喝茶聊天麼?難道喝茶喝多了去花園解決?”
吳常博道:“師兄,你現在是懷疑他們殺掌門,還是懷疑他們糟蹋了你種在花園裡的花?”
宋柏林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道:“你認爲我是爲了點花就翻臉的人嗎?”
吳常博清了清嗓子道:“其實你種在花園裡的茶花是我不小心弄斷的。”
“……”宋柏林突然一掌劈過去道,“我要殺了你。”
吳常博擡手擋住他的攻擊,嘆氣道:“師兄,你剛纔明明說不會爲了這點花就翻臉的。”
宋柏林道:“我剛纔是問你我是不是這種人。我現在是告訴你,我就是這種人!”
吳常博:“……”
花淮秀對他們的花花招式沒什麼興趣,插嘴道:“若是如此,我想我們要問清楚關醒和施繼忠當晚究竟在做什麼纔好。”
宋柏林哼了一聲道:“這還用問?”說完發現所有人都直盯盯地看着他,頓時焦躁道,“隨你們去問!”說罷,拂袖而去。
吳常博對着樊霽景微微一笑道:“那便交給你了。”
樊霽景鄭重地點頭。
來九華派的這幾天,除了樊霽景之外,花淮秀只看得順眼關醒和施繼忠,在問的時候不免含蓄,但再含蓄的說辭也掩飾不了質問的本質。
因此施繼忠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張口便想反駁,卻見關醒擺擺手道:“有人見到我們在花園?”
在花園和經過花園是有區別的。在花園意味着他當時的目的地只是花園,並未再去任何地方。
花淮秀道:“你們爲何半夜在花園?”
關醒面不改色道:“練功。”
花淮秀皺了皺眉。爲何九華派都喜歡半夜三更練功?宋柏林和吳常博也是。難道九華派的武功需要吸收日月精華?
樊霽景道:“練功是好事,爲何大師兄當時不言明呢?”
施繼忠欲言又止。
關醒道:“我們練的是仙蓮劍法。”
花淮秀道:“你們師父不是正大光明地傳授你們仙蓮劍法?爲何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練。”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道,“難道你們怕有誰偷學?”
“不是偷學,是,是……”施繼忠神色複雜,憤怒、失望、痛苦、疑惑……種種感情糾結在一起,竟讓他的眼眶微微發紅。
關醒嘆氣道:“我們不是兇手。”
花淮秀道:“我們相信你,可是要一個相信的理由。”
關醒本是極爲內斂之人,此時眼中也不禁流露微微的怒意,“我教他仙蓮劍法每一招的最後一式。”
花淮秀和樊霽景都是一怔。
樊霽景道:“師父不是將仙蓮劍法都傳授給你們了嗎?”
關醒道:“我開始也以爲是,但後來才知道,他只傳授給他們前面的幾式,卻沒有傳授收招。”
花淮秀道:“這收招可有什麼講究?”
關醒道:“收招配合內功心法引導體內真氣回丹田。若是不收招,長久下去,練功之人就會走火入魔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