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凡輕握狼毫,在桌面上鋪好一張白紙,準備好一塊瓦片,默寫着一首他比較喜歡的詩歌。
“風雨悽悽,”他邊默邊念,“雞鳴喈喈。”
私塾前院,一陣晨風默默襲來,輕輕地颳起地上的幾片落葉,被秋天染黃的枯葉隨着晨風隨意飄搖。
塵埃瀰漫於空中,經由金光一照,仿若神聖。
私塾三面都種了樹,其中楊柳最多。而這些楊柳中,絕大部分是幼苗,這些都是慕凡前些日子栽種的。
此時的楊柳身體微微傾斜,僅有的些許葉片也一致地向着同一邊搖曳。
“既見君子,雲胡不夷。”慕凡執筆,往一旁的瓦片上沾了少許的“墨汁”,動筆,繼續寫。
晨色逐漸削薄,如同褪色的衣裳般。那輪太陽開始高升,旺盛的光芒霸佔了整片天空,把其餘螢火之光盡數遮滅。
金光泄在私塾外的樹丫上,葉片褶褶生輝,即使已經是素秋中旬,這些楊柳也依舊不曾發黃發枯,綠油油的嫩芽葉片彷彿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令人忍不住地多看它們幾眼。
提筆再落,口中輕言: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
不知爲什麼,寫到這裡,不由地停筆。
慕凡看着這一頁的寥寥數十字,默默思考。
可即是思考,他也沒有靜下心來。想着想着,腦中便又混亂了,其中主要是爲蘇兒一家的事煩心。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擡頭,看着外邊早已看膩了的景色。
無緣由的,他心下泛起一陣怒火,突然就想舉筆摔斷,把瓦片砸碎。
他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儘量保持着全身不動。
這是他十多年來唯一一次也是平生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情緒,莫名其妙的感受讓他很是煩惱,恨不得立刻提起劍,殺殺殺,屠盡天下人。
不知何時,他的拳頭已經握緊了。
他的表情依舊是那麼雲淡風輕,若是不仔細去看他的額頭的話,怕是很難發現汗雨淋漓。
慕凡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生出這種情緒,不過此時他也懶得去想這個問題了,首先問題是把這種情緒剋制住,不能讓自己繼續這樣下去,否則的話,恐怕整個青檀鄉還不夠他殺的。
不知何時,黃羊出現在私塾中。
慕凡擡眸,目光死死地盯着老人。
老人毫不畏懼,與之對視着。
那對渾濁的雙目中泛着點點精光,一閃而逝,最終還是一對毫無特色的渾濁的眸子。
盯着這樣一對眼睛,慕凡內心卻突然泛起一陣陣漣漪,不敢再看這對眸子——這是一種恐懼的心理。
至於爲何會生出這種心悸的感覺,慕凡也已經猜到了——黃羊是個修道者!
雖然很久之前就已經猜測過了,但是苦於沒有有用的證明,所以只能當作是猜測。
現在已經完全能證明了,畢竟,慕凡的實力在凡人中雖然不能說是頂尖的,但是至少也是一流高手。在這個世界上,唯有修道者能把武學高手壓的大氣不能喘。
“你魔障了!”老者開口。
……
潘安的師門是大寶門,一個低級宗門。常年以來,依靠着欺鄉霸民來提升自己的優越感,順便提升自己的“高大”形象。
大寶門弟子衆多,光是外門弟子就數不勝數,這在修道界是非常異類的。
但是這些弟子到底摻了多少水分,這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只要你佔了這幾項中的任意一項,就能進入大寶門成爲外門弟子。
第一,有錢!這點是最有優勢的,錢越多,那麼相同的,地位也就越高。
第二,有權!這一項比較難達到,人數不多,但是隻要達到了這一項,那麼一進宗門就是內門弟子,這是水分最少也是最高的一項。
第三,有勢!能達到這一項的基本上都懶得在這個小宗門混,所以人數比前一項的更加的稀少,每個加入宗門的“太子爺”都會在第一時間被各大所謂的長老收入麾下,成爲下一任掌門的候選人。
用通俗的話來講,這三項就是三條捷徑,只要找到了路口就能走的捷徑。
儘管如此,大寶門還是有少許真材實料的,不然早就被修道界除名滅門了。潘安就是那少許人中的一份子,拋開他的長相不講,在大寶門裡,他的實力也還是蠻可以的,雖然前十是不可能的,但是前一百還是有希望的——畢竟,大寶門的真材實料也就只有那麼寥寥數百人而已。
潘安自知自己的地位甚至不如一個有背景的小屁孩兒,所以他修行起來格外努力,可是受天資所限制,他畢生的成就也不會太高。
倒是潘安的一個師兄,婆羅鎮的護鎮使黃白化,他的天資不錯,實力也很高強,但就是爲人太好色了,控制不住自己兩腿中間的那個長把兒。
兩人的關係其實不怎麼樣,換種說法說,兩人根本就沒有什麼交情。
如果有一個認識你,但是和你沒什麼交情的人突然間找上你,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潘安生性愚鈍——也可以叫蠢——他沒有想那麼多,直接叫了對方一聲。
這一叫可就把自己的主權給讓出去了,如果你打死承認自己不認識對方的話,對方又能把你怎麼樣呢?
可是現在你已經承認自己認識對方了,就是默認了雙方的交情,那麼對方再開口提條件的話自己也就很難拒絕了。
潘安想不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被套進去了。
來人的目的達成,那麼就到了提條件的環節了。
“潘安師弟,好久不見啊!”黃白化看起來是個年紀四十多歲的男人,膚色很黑,但是看起來卻有些嬌柔——恐怕是因爲經常行房的緣故。
潘安聽到黃白化這句話,一臉的狐疑,說道:“是啊,師兄,好久不見了……不知師兄此番來此地是……”
“潘安師弟,你可知道,我們的師侄被殺了!”黃白化打斷潘安的話,說道。
聞言,潘安一臉茫然:“師侄?哪個師侄?”
由於大寶門的弟子太多的緣故,按輩分來算,潘安的師侄可謂是數不勝數。
黃白化也不囉嗦,說道:“劉洋師侄,掌門的徒孫!”
聽完這句話,潘安沒有什麼感覺,還是一臉茫然。
看着潘安的表情,黃白化也知道自己高估了對方的腦子,於是細心解釋道:“劉洋師侄是掌門的徒孫,雖然實力不高,但是好在是正宗的修道體質,所以終有一日會成爲大寶門的一大強者,此番被一個不知底細的高手一劍封喉了,對大寶門來說是重大的損失,要是被掌門知道了,肯定會怪罪我們這些師叔師伯保護力度不夠,剋扣我們的修行資源。”
“昨晚我正好要去尋他,卻只見他的屍體,問明師侄的父母后,便來此地尋師弟你了。”
講瞎話這種事情對於黃白化這種老狐狸來說簡直就跟喝水吃飯行房事一樣那麼簡單,昨夜他的確是有事去尋劉洋,但那只是爲了“品味”一番劉洋送給他的禮物罷了。
而關於劉洋的身份,那就更是隨便扯了,什麼掌門徒孫,剋扣資源,統統放屁!劉洋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還是那種端茶倒水的那種。
因爲家裡沒錢了,所以被宗門趕出來了,然後就想靠着賄賂黃白化來重新回到宗門。
黃白化見到劉洋暴斃了,本想不理會這檔子事兒,但是轉念一想,何不以此造勢呢?於是他就來尋潘安了。
潘安不明白黃白化的意思,問道:“這件事情和我有關?”
黃白化躍下樹梢,正對着潘安說道:“昨夜我詢問了劉洋師侄的雙親,他們告訴我,是一個青檀鄉的趕集人動的手!”
潘安想了一下,確認了昨天的確是青檀鄉的趕集日子。
“我青檀鄉何時出了這般厲害的人物?我怎麼不知道?”他自言自語道。
黃白化可不管他在想什麼,繼續用蠱惑的語氣說道:“師弟啊,這件事情牽扯到了你的轄區,我也不能隨便動手啊,需要你來幫忙才行。”
潘安皺眉,說道:“師兄,不是師弟不願幫忙,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讓宗門的人來查辦,何必勞累自己呢?”
這時候潘安又會動腦了。
黃白化見潘安動腦了,他就開始傷腦筋了,又要開始忽悠了,他說道:“師兄信不過他們,萬一他們把這件事情告訴掌門呢,那麼我們師兄弟以後的修行資源可就打水漂了!”
潘安想了一下,覺得黃白化說的也很有道理,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還是師兄想得明白!”
“既然這樣,那麼就由師弟先把青檀鄉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高手在那裡隱居。師兄靜待師弟的好消息!”
語罷,黃白化化作一道黑影,掠過潘安身前,離開了。
待黃白化離開後,潘安站在原地,低頭沉思。
“青檀鄉……”
把青檀鄉的鄉民們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之後,也沒有覺得有哪個人會是隱居的高手,於是,他理所當然地放棄思考了。
突然,他那對像老鼠耳的耳朵翕動了兩下。
有人朝着這邊走來,而且數量還不少!
雖然不想管這羣人,但是好歹這塊地方也是他的管轄區,有一羣陌生人來了他還是要看看的。
身形一動,化作一道黑影,穿梭在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