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鄉,鄉正家中。
慕凡孤身前來,在他的腰間,佩帶着一把頗爲老久的朴刀。
鄉正剛好走出自家,看見來人,宛如萬年堅冰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鄉正。”慕凡抱拳,朝着鄉正行了一禮。
“小凡?你有事嗎?”鄉正木然地看着眼前少年,語氣平平。
對於鄉正的態度,青檀鄉民們是自小就習慣了的,慕凡雖然很少與鄉正接觸,但是對方作爲青檀鄉的最大的官,不管怎樣該有的瞭解還都是有的。
“鄉正,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這不止是在幫我,還是在幫青檀鄉全村人!”
鄉正搞不清楚慕凡到底是在唬人還是在說一些他聽不懂的事情,於是他搖了搖頭,木訥道:“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能說明白嗎。”
慕凡撩開擋在自己左眼前的劉海,露出一片爛肉,特別是那隻眼睛,晶瑩無神,黑色眼珠一動不動,猶如死物,一眼便能看出是義眼。
“這個,我想應該可以說明事情的嚴重性了吧!”
眼前半老之人眼睛忍不住地跳動好幾下。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樣的瞎子沒見過,不管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造成的,都見過不少。不過像是這種,瞎了一隻眼睛,不,不應該說是瞎了——這完全就是廢了!
鄉正還記得,八月十一那天,眼前這個年輕人還跟着一起去了趕集的。短短五天時間,或許還不到五天,這年輕人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如果說這是意外的話,就算是說破了嘴巴他也不會相信——什麼意外能搞成這樣?
震驚之後,便要回歸話題了。
鄉正的聲音出現了明顯的情感波動,他說道:“小凡,你這是——怎麼了!”
等的就是這句話!
慕凡把劉海放下,繼續遮住自己的左眼。
“鄉正,你先別問那麼多,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向你解釋的。現在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做一件事情!”
見慕凡放下了劉海,又恢復了那張年輕俊朗的臉,鄉正壓下心底的震驚和疑惑,問道:“小凡,雖然你不是土生土長青檀鄉人,但是你受了委屈,青檀鄉會爲你做主的,有什麼事情告訴我,我一定配合你!”
聽着鄉正說了一大堆客套話,慕凡直接忽略了,直接開口:“我希望鄉正能夠在今晚篝火祭祀的時候,做一件事情!”
“嗯?”鄉正疑惑。
慕凡靠近鄉正,附在對方耳邊,嘴巴張合不定。
聽完慕凡的話,鄉正微眯着眼睛。
“小凡,你到底想做什麼?”
慕凡拍了拍自己掛在腰間的朴刀,笑道:“殺個人,看看有沒有天譴來劈我!”
……
森林中,慕凡的身影出現。
取下朴刀,輕握在手。
暗王七劍之刺清風!
化刀爲劍,一劍輕安!一身戰意提起,朴刀刀尖銳利不凡,穿梭清風之間隙,極速破清風。
“咔——”
正前方的一棵不太大的樹遭受強力一擊,瞬間從中斷裂,倒下。
慕凡收回朴刀,揚起,放置在眼前。
刀面錚亮發光,映着他的單眸。
“不行,這完全不是潘安的對手。再來!”
煉獄武法——渾天亂!
地獄武法——清天平!
雙獄武法同現,再現平亂天地清渾之招。
一刀展二法,三刀砍四方,五行開六芒,七星定八位,九極動無極。
融合武法現,武學再創新高,威力雖不及暗王七劍,但是亂敵招,平敵亂,技巧方面更甚任何。
“咻咻咻——”
配合留影亂蹤步法,極速靠近一棵巨樹,瞬間,滿天碎葉飛舞,巨樹大半葉片掉落,成爲半禿大樹。
“不行,還是太勉強了,沒有昨天殺黃白化的力量。再來!”
舉朴刀,映寒光,烈日之下風光盛。
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憶着昨天殺黃白化的各個細節,各個場面。
起武弄清影!
開眼,揚刀。
凡式——七痕亂清天!
醞釀至極,朴刀動,人走形。以霍承七痕劍陣爲基礎,配合煉獄武法,結合地獄武法,施展凡式首招。
七道至強劍氣結合成陣,直至前方參天大樹。
“嗯?”即使獨眼,卻也依然非凡。
目標轉變,遙指斜對面空地。
“咻——”一支粗長弓箭對上朴刀,不知哪邊強勢。
“鐺——”輕響一聲,弓箭被打飛在一邊,朴刀也沒好受,直接被射開一個口子。
“少俠好俊的功夫!”一個臉上一條刀疤的男人走出,背後揹着一把大弓。
慕凡見到來人,單眸微眯——修道者!
這個刀疤男絕對不比黃白化,就是全盛時期的黃白化也不一定是此人的對手。慕凡直覺這般告訴自己。
隨意一箭便散發出強於黃白化的天地威勢,如果有此人相助,那麼便是兩個潘安恐怕也不是對手了!慕凡想道。
不過這也只能想想,自己對來人沒有絲毫映象,完全是一個生面孔——不瞭解的人是不能以信任擔當的。
他露出淡笑,開口道:“這位獵戶大哥,你纔是俊功夫呢,隔着好幾棵樹都能射中我,恐怕連百步穿楊都比不上你吧!”
“哈!少俠客氣了,我不過是一介莽夫,論起真功夫,怕是十個我都不是你的對手啊!”刀疤臉朗笑道。
慕凡略微皺眉,他小小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目光瞥了一眼遠處的一棵樹。
有一道黑影!
原來這裡還有第三人啊,事情有意思了!慕凡露出淡笑。
“小兄弟,今日我與你一相見,便覺得咱倆挺投緣的,留個名號吧,以後再見也好稱呼!”
慕凡稍微一思索,便報出一個名字:“小弟,慕蓮,與大哥差不多,也是一個莽夫。那,獵戶大哥,你怎麼稱呼?”
那刀疤臉打了個哈哈,說道:“山野村夫罷了,你叫我刀疤就行了。”
慕凡皺眉,表露出不喜之色,說道:“這怎麼行?總歸得有個名字吧!”
“沒事兒,叫刀疤就可以了,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叫什麼不是這個人!”
“獵戶大哥說的在理,所以,你叫什麼?”
“都說了我叫刀疤,慕公子怎麼這麼講究?”刀疤臉被慕凡磨得有些不耐煩了,語氣中透出不耐。
“這可不行,我家大人說過,名字是一個人的標誌,不能沒有!”
或許是懶得和慕凡磨蹭下去了,刀疤臉只好說道:“我姓徐,你叫我徐大哥就可以了,我現在要去打獵了,就此別過吧!”
慕凡現在本來就不想和修士有過多的接觸,自然是讓對方離開了。他再看了一眼剛纔的那棵樹,發現黑影不見了。
搖了搖頭,繼續練習各種武學。
時間過得很快,不一會兒便已是夜晚了。
慕凡看着自己手中的缺了個大口子的朴刀,臉上不禁露出無奈。
“沒有合適的武器了,只能用你了,希望不要出什麼幺蛾子啊——”
話語剛落,兩手連着後背便劇烈疼痛起來。
“糟糕,忘記擦傷藥了!”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天上已經是一片黑幕了。
“嘭——”
一道煙花在黑夜綻放出彩芒,異常絢爛。
“但願現在回去換藥包紗布還不晚!”他再把朴刀別在腰間,使出留影亂蹤步法,朝着青檀鄉行去。
黃羊的住處比較遠,最靠近丁頁山,所以他到屋子的時候,時間差不多已經到日夕了。
……
八月十五,相傳爲每年太陰明月顯聖的日子,這一天的太陰是最圓也是最美的。
人們爲了感謝太陰明月送來的微薄光明,特地在八月十五這一天設立了祭月節,就是爲了祭祀太陰大人。
只是,傳說終歸只是傳說,沒有依據,所以祭月節這個傳統直到今日,也差不多已經離開了四節神壇,逐漸成爲一個大衆節日了。
青檀鄉這等小角落的地方算的上是最後的一片淨土了,依然把祭月節當成神蹟顯聖來看待,雖然很多規矩已經遺忘,但是每年的祭月節都以十分認真的態度來對待,這在世界上已經是少有的了。
鄉正在村子的一片不大的地方擺置好篝火堆,又堆疊好七處三十三層木堆。做完這些,他又去指揮村裡的男人們搭建祭祀臺,一絲不苟的表情讓很多人感到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覺間就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工作。
時間又過了許久,全村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到場了,鄉正再看一眼天上的那一輪銀白太陰明月,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站上祭祀臺上,開口道:“天德太陰,顯聖愛子……”
唸了一大段祭祀文之後,鄉正又拿起祭祀臺上桌子上的一杯濃液,仰起頭就把這杯液體灌進嘴巴里面。
喝完這杯濃液,再拿起一把花扇,嘴裡猛噴一口,液體盡數灑在花扇之上。
“德天德陰,太上多情,無德無心,太上無情……”鄉正吐完這一口液體,口中又唸唸有詞起來。
祭祀臺下,一衆青檀鄉民們紛紛閉眼,張開兩手,嘴巴也張張合合,跟着鄉正一起念祭祀咒。
“……太上顯聖,太陽不墜,太陰不起,太下化跡!”
隨着最後一句祭祀咒唸完,青檀鄉民們一齊跪下,朝着祭祀臺磕了九個頭,同時,他們嘴裡還在念叨着什麼,也不知是不是禱告致辭。
鄉正此時張開兩手,仰起腦袋,直面天上太陰。
“太陰顯聖蹟,不掩世事!”鄉正念叨一句。
……
慕凡擦完傷藥,包好紗布,提起朴刀,出門!
擡頭,看一眼今日的太陰明月,輕笑一聲。
視線轉移,看向那座倒映在銀白寒芒的黑色山峰,山腰處,道觀破爛難住,如今,唯有一人依舊還在。
“潘安,潘道人,以後,你就與太陰一起過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