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雲光初逢

“言天者求之本,言地者求之位,言人者求之氣交。曰:何謂氣交?曰:上下之位,氣交之中,人之居也。"求之本,求之位,求之氣交皆指求氣之本。”——語出《素問·六微旨大論》。

人生天地之間,天地者,爲生命之父母。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四季交替,天地陰陽輪轉不絕。是爲天地間的守恆大道。但是,人稟承精氣而生,與四時之氣相通應,身感自然,遊於萬物。天地雖大,但人亦是與天地如歸一體,無所分割。有道是,天地可爲一指,萬物可爲一馬。空虛混沌,殊知對錯?只有以澄明通徹之本心,來照見天地萬物的本源。

天地之間分化九州,九州之外,更相傳有着四萬八千浩渺世界。這大千世界,又有多少人所不知。所以聖賢之人所知有盡,而大道無窮。他們瞭解世界的方式,並不是黃帝派遣四位使者,前往四面八方,以丈量天地九州的長度可以比較的。而是將一顆澄明之心,寄託於空靈曠美的自然世界之間,放心如馬,隨性遨遊。

人們知天道,曉禮儀。這都是效法於自然之道,從而自其中悟通的道理。廣闊世界,有山川河流,仙山仙島,可以藏心寄形,頤養真元。而這等感悟天地自然,而得妙道的法術,皆是那等有大智慧且不惑之人從中參悟而得。此時馨兒所運使的這一招劍法,便是一招‘心蘊天地,道法自然’的通玄劍術。

爲何馨兒懂得劍訣,卻從未真正的用出來這一招呢?只因爲這套劍法中的每一招一式,都蘊藏着深邃恍如滄海流塵般的浩渺境界。馨兒的天性純真質樸,毫無雜念。所以,她能夠通曉這門劍法之中的一招【曉夢迷蝶】。但即便是做到了這樣,也到了一種她所能夠承受的極限。

而梅仙子傳授給馨兒的劍法,與【曉夢迷蝶】相同,皆是用意深湛無比的劍法,非有所頓悟之人,根本無法用出這一式的絕強威力。但是,如今的馨兒已然到了人生中最爲緊要的一個關頭,她全身心的沉浸在了劍意之中。耳畔,聽到的那些祈願和呼喚,都化爲了力量。

【曉夢迷蝶】呼嘯的天空之中,劍氣奔流,宛如日影破碎,傾下萬道浮光,封住了馨兒周身左右,劍氣盤旋。而馨兒身在其中,心無旁騖,在用身法不停閃避的同時,不斷的感悟着劍訣中所蘊藏的無量妙道。在那天際之中,有一道隱微的光,恍若飛舞在夜空下的螢火蟲。帶着一分對自然的領悟,無聲的飄落在了馨兒的胸前。

她雙眸似閉非閉,似睜非睜。寂靜虛無,好似又回到了從前回憶裡的玉衡峰上。當夕陽落下之時,她舒服的躺在綿軟的草地上,遙遙望着遠方火紅的夕陽重歸大地,天際上方,直插雲霄的玉衡峰間,夕流飛瀑當空衝下,水流轟鳴,倒映着西落的火紅雲日,展現出了一抹絢麗如雲霞般的水流異彩。宛如行於長空中的飛虹隨風墜落。那等美麗,令人陶醉。

玉衡峰上有很多美麗的地方,這些四季流轉,而歷久彌新的自然之美,都烙印在了馨兒的記憶深處,成爲了她最難以忘懷的景緻。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經把一顆純真的心,寄託在了玄真仙境,那些曠美的山光水色之中,歷經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四時變換,天地氣交……從而擁有了純淨無暇的自然天性。

她,寄心於山水,自然蘊有山光水色之間的恬淡靜美。任憑這個紛亂的世界風雨飄搖,都不能令她平如止水的內心掀起波瀾。唯願歲月風平,故人不散。她以清淨澄澈的內心,第一次,溝通了這劍訣內的妙道!

此間妙道,說來至簡,但很多人都無法做到這等恬淡虛無的境界。有許多人爲了追求六根清淨而去剃度爲僧。自此青燈古佛,安度餘生天年。可是他們很多人只是追求‘虛無’的表象,卻沒有察覺到在‘虛無’之後,更深層次的東西。人生天地之間,這一途的風霜雨雪,並非是完全的虛無縹緲,身若皮囊。而是心居虛無之中,遨遊於紅塵之外。大千世界,放縱瀟灑,放任自然。

穿林打葉的風吹過山中的洞窟,傳來各種地籟之調。這種聲音,此時便從悠遠之處盡數傳入耳際,在馨兒的意境之中,她好似與大千世界融合爲一,萬事萬物,都不足以禁錮神魂所及之處。這一刻,她便是天地自然,她便是無垠的宇宙星海,這一招劍法之中的意境,終於被她頓悟而出,從而揮灑於劍鋒之末。純鈞古劍之上清光一點,可卻變化萬千,恍若於無垠黑暗的宇宙之中,誕生出的第一道光明!

“凌虛劍法第一式,雲光初逢!”

一道熟識的聲音自馨兒的腦海中響徹,下一刻,她不由自主的一劍刺出,劍鋒徐緩,光輝瑩然唯有一點,在敵方劍鋒上綻放出的燦爛光輝之中,這一點鋒芒渺小直如秋毫之末。

但正是這一點自微渺而來的劍光,恍若攜帶有無邊意境,漸漸的發生了轉變,這一劍的氣勢似乎隨着廣闊的天地自然,從而無限的開始了拔升,秋毫的末端渺小的直如塵埃。但是泰嶽之雄奇壯麗,卻足以傲凌天地九州。那一點微渺的劍意,漸漸的開始了放大!

雲光初逢!這一招乃是玄真五位上仙,共同所領悟而得。其得之於高絕天地的玉衡峰頂,當雲開霧散,日光初升的時刻,那一點初升的朝陽自雲海之中浮現而出,漸漸的放大,五位上仙皆有通天徹地之能,他們將這近在咫尺,壯麗無窮的景緻演化進了劍法之中,從而得了這一招劍法的神韻。

“靈光一點,變化萬千。通天地造化,得無邊意境。正是凌虛劍法第一式,雲光初逢!”

耳畔之處,迴盪着梅仙子欣慰的聲音。但此時馨兒卻見不到,面紗下的她眼角之處,有着些許溼潤與感動。這一招,是年輕一代的修士,對玄真先輩絕學的傳承啊!有了這麼出色的弟子在,玄真,必能夠將如今的興盛,不斷絕的延續下去……

但是,那幻影化身所施展而出的【曉夢迷蝶】亦是歸屬於那一套絕頂的劍法之中。這門劍法一共有着六式。而【曉夢迷蝶】則是歸屬於劍法中的第三式。但是這套劍法中的六招六式,全部都不存在着強弱之分,劍法能夠揮發出多大的力量,全靠着持劍之人,對劍意的領悟達到了何等深湛的層次。

此時馨兒劍鋒之上,靈光一點,透刃而出,恍如與天地至理都融爲一體。揮劍便刺向了那萬千點虛幻飄悠的彩蝶,沿途所過之處,劍光縈繞,無論那些幻蝶如何的衝撞合圍,也莫能侵犯到馨兒的通玄意境。而馨兒此時一心沉浸在劍意之中,卻不知道,自己已然佔了上風。

原來,無論是【雲光初逢】還是【曉夢迷蝶】,這兩招劍法皆是要以澄明空虛的意境去驅使帶動的劍法,招數如何,都只是空具其表的軀殼。而這幻影化身雖然能夠模擬使用馨兒的修爲和武訣,但是,卻並不能悟通馨兒所明澈的無量劍意。所以,那幻影施展出的,空有神妙的劍法招數,卻並無渾然空冥的劍意。

然而馨兒此時悟通劍意,如得大道於心,長劍刺出,當真是所向披靡,任外界有幻光三千,也不能重傷馨兒一根毛髮。一劍所及,穿透了重重雲霧,刺破了幻景萬重。將那虛無的幻身一劍便消滅在了無形之中。她直到消散之際,都沒有徹底的明白,自己究竟是敗在了什麼樣的劍法之下!

收劍入鞘,馨兒方纔鬆了一口長氣,疲累的依靠在了巖壁之間,暗道這一場只是僥倖勝了一招。原來,她這一招【雲光初逢】的神妙劍法第一次被她運使而出,倉促之間,僅僅只是用出了一些其中的皮毛。想那大道三千,她還只是初窺門徑。但是,她依舊自逆境之中超越了自身的極限,成功的領悟了一招無與倫比的劍法,這也代表着,她成功的通過了六關考覈!

曾幾何時,馨兒的父親歐陽千鍾並不想要她去參加這門殘酷的考覈,她完全可以直接在玄真派中修煉,有歐陽千鐘的指點,馨兒的修爲必定是日進千里的。可是,馨兒是個好強的女孩,她想要藉着考覈,去證明自己不是一個依靠在父親肩下的女孩。當六關考覈落幕的這一刻,她長大了,成長成了一名優秀的修士。所有的人,都爲她感到由衷的開心。

當馨兒自玉鏡之中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內心中的情緒,淚流滿面,迎面便撞進了陸揚的懷裡,緊緊的擁着他不肯放開手臂。而陸揚一如往昔的笑着,撫摸着她柔順的長髮。安慰着她的情緒,這一切都似曾相識,但是,他們已經非同往昔了。今後的他們,是中州年輕一代修士中的最強者,玄真派最新一屆的仙家弟子!

遠處,蕭夜與蘇晴亦是緊緊相擁。這一刻,他們眼角涌現出的淚光是幸福的。因爲,他們終於跨越了家室,相貌,以及彼此之間的感情糾葛走到了一起。玄真派中,自此多了一對情深意重的情侶。

馨兒是最後一個晉級考覈的弟子,如今,在這座承載了太多回憶的靈鶴廣場之中,留下來的一共有着二十名弟子。這也意味着,玄真派今年的考覈完滿結束之後,從六百名中州上最出色的年輕修士之中,只有僅僅的二十位弟子被玄真派選中,成爲了天下第一大宗門的傑出弟子。這不可謂不嚴格,但是,他們從一共五關的考覈中脫穎而出,能夠留在這裡的弟子,皆是脫胎換骨,自此開始,染上了玄真的色彩。

“在這裡恭喜我們每一位晉級的弟子。明日一早,靈鶴司會爲列位安排仙鶴,上玄真仙境!宗門中的五位上仙,會在玉清殿中,迎接列位的加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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