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花飛雪舞

那一夜,圓月下的竹林中流螢如星,曼舞在美麗少女的身旁,這種觸手可及的美麗,令得馨兒深深的沉醉在了其中。她歡笑着,追逐着那一條如同玉帶般的流光跑遠了。伴隨着流螢萬點,一同穿梭在玉衡峰迷魅的夜色之中。當她跑累了之後,方纔察覺到了自己不知身在何處,也就是說,她不記得回去的道路了。

想必她的父親,此時正在靈泉洞天中焦急的尋找着她的蹤影。但是,這裡四野之間,皆是浮動的熒光星點,青翠的修竹在月光之下綿延悠遠,那如絲如縷的月光,只能透過上方影影綽綽的竹葉從而輝灑而下。看不清北斗星的軌跡,也更讓她找尋不到自己的來路。

那時的馨兒方纔十一二歲的年紀,失去了爹爹的保護,她很害怕這竹林之間會鑽出什麼樣的動物來將她吃掉。就連那些靈猴與白鹿的身影在陰暗的林間偶爾閃過,她也會害怕得雙腿發軟,但所幸那些螢火蟲依舊在她的身邊陪伴着她,爲她照亮了周圍四面八方的環境。

馨兒雖然害怕,卻也不敢獨自在這林間久待。只好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朝着一個方向走去。不過,她很顯然是自己在嚇自己,玄真仙境中從來都不會出現兇殘嗜血的野獸,更不會有隱藏在暗中的危險。只不過她一個女孩子家,孤身一人處在黑夜之中,不免心中打顫。所幸她不多時便穿過了這片翠竹林,但奇異的是,在這片竹林之外,竟然有着一方幽隱在此的洞天。

那方洞天名喚作【霽雪洞天】,外與竹林互相隔絕,外圍地界,皆是一株株盛放的臘梅樹。在馨兒的記憶之中,那時卻是長夏時節,而臘梅這種植物,卻是傲雪凌寒,只有在寒冷的嚴冬臘月方纔能夠得見。那時她見到這些梅樹,心情自然是震驚的。卻不知這些梅樹如何能夠在長夏之時依舊花開綻放。帶着對未知事物的疑慮,馨兒告別了那些螢火蟲,走進了霽雪洞天。

可是在這座洞天之中,越往內部走,便越是感覺寒冷難耐。但是,於典雅的小徑邊盛放的寒梅越發的美麗了,多數凌霜傲雪的梅花都是呈現銀白之色,而偶爾還有着一些奼紫嫣紅與鵝黃如羽的奇異品種,在銀白的梅花叢裡舞弄芳華。馨兒輕輕的撫摸着那些梅樹,惹得梅枝輕輕搖曳,晃動下潔白的落雪,好似來到了賞梅的冬月。

雖然這裡出乎尋常的寒冷,可是馨兒卻少女心性,這些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梅樹在雪海之中盛放,清新高雅,不染寸縷俗世塵埃。遨遊在這等如夢似幻的梅林之中,眼中所見步步皆是美景,不免不願離開這片超凡脫俗的世界,從而在這裡流連忘返。

自疏影遍佈之中一路走來,沿途所見皆是月下寒梅,雪樹寒花。與那些洞天之中雅緻的亭閣相交織,當真是美得令人心碎。而在這片雪海瓊林中的某一處,似乎有琴聲點點,如若碎玉,在空寒的雪海之中悠悠飄蕩而來。馨兒聽聞有人在此撫琴,側耳細細聽了一會,只覺那琴聲忽而如若簌簌落雪,忽而如若淙淙水流。音律清幽,大是動聽。

馨兒聽了一會,不由自主的朝着琴音傳來的方向走去。轉過幾處梅樹亭房,卻見了一位極端美麗的女子,她身着一襲若雪般素淨的輕紗,正獨身坐在一樹月白色的梅花之下對月撫琴。她美麗的顏容,就連那畫中仙子,月裡嫦娥也在所難及。清眸如水,只是瞧她一眼,即便是馨兒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也不免陷身於她的美麗之中,從而忘乎所以。

她彈奏的很認真,似乎並未發覺有人在側聆聽。伴隨着她纖手繞弦,音律迴轉,恍若在雪海梅林之間颳起了一陣清風,風起,枝搖,花飄。清風逸散,吹得滿樹梅花白雪,盡數在半空中追逐着她所彈奏之音律,飄搖不定,忽而如雨灑落,忽而捲上高空。花飛雪舞,香飄滿徑。

花雨紛落,琴音終了,那梅樹下天仙般的女子站了起來,自琴下拔出了一把寒氣凜然的仙劍,也沒見她如何動作,那把仙劍光華一閃,直接飛掠而來,驚得馨兒大叫一聲,轉頭便走。但是那仙劍來的稍縱即逝,卻在最後關頭,沒有刺下去,只是靜靜的懸浮在馨兒兩眉之間,緊接着,那美若天仙般的女子,便站在了馨兒的面前。

馨兒嚇得緊緊閉上了雙眼,半蹲在地上,而那個女子見到了馨兒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也是爲之一愣。先前她獨坐於月下撫琴,由於彈得太過於投入,從而心緒飄搖。忽略了對外界的感官。但是,當她收回心緒之後,卻立馬發覺了有人再旁窺探。她性情清冷孤傲,發覺有人竟然膽敢在一旁偷窺,瞬間便要將其擒住。卻不想,只是一個喜歡聽她撫琴的女孩子。

她這【霽雪洞天】乃是女子修真之場所,洞府之內,向來是嚴禁男子入內。但是其餘各洞天之中,總是會有一些猥瑣的男弟子,乘着夜晚偷偷的摸進洞天之中,去偷窺那些女弟子的起居。所以她對這些偷入洞天的偷窺者,往往都是毫不留情,直接打將出去。但是,面前這個可愛的女孩子尚且還小,她想必是迷失了道路,從而誤闖入這裡來的。

這女子笑了笑,收了仙劍,將馨兒從地面上拉了起來,拍了拍她身上沾染的雪塵。撫摸着她可愛的小腦袋,安慰了她幾句,還給她拿來了鬆軟可口的糕點。就這般,馨兒雖然不知道這個相貌絕美的女子究竟是誰,但是,她卻莫名的對這個女子有着一種極其親切的感覺,這種親切,好似血脈相連。

那一晚,聽着碎落的琴聲,馨兒在滿樹雪梅的清新香氣中沉沉入夢。這一覺睡得無比的香甜,待到醒來之後,已是天明。他的爹爹也尋來了這裡。她只好與女子依依不捨的告別。在馨兒朦朧的記憶裡,那位仙女般的阿姨對自己無比的溫柔,但是對她父親的態度,卻是那種如若千載玄冰般的冰冷淡漠。

歐陽千鍾尋找了一晚,終於在霽雪洞天找到了馨兒,才知道馨兒在那裡渡過了一晚。而他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責怪亂跑的馨兒,相反,他非常的開心,還拿出了窖中珍藏許久的【瓊仙玉釀】,開懷暢飲了一番。在之後的日子裡,歐陽千鍾對馨兒去霽雪洞天找那個女子玩耍,也不聞不問,反倒是頗爲開心快意。

而馨兒,隨着對她的瞭解,也知道了這個貌若天仙般的女子,便是玄真六仙之中的寒梅仙子了。她與掌門棋仙的妻子琴仙林婉如並列爲玄真派第一美女。她平日裡不喜多言,性情清冷淡漠。但是與馨兒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幾乎無話不談。她在開心的時候,甚至在私下裡傳授馨兒自身的絕藝。她的劍法,與歐陽千鍾大相徑庭。但是一招一式之間,卻無不是威力絕頂,玄妙絕倫的劍術。她傳授馨兒劍法武訣,可謂是毫不藏私。

馨兒依稀還曾記得,有一日晚間,這位梅仙親自前往靈泉洞天的觀星臺上,突然教了她一招玄妙無比的劍法。那一招劍法雖然只有一式,但卻極端的難以掌控,無論馨兒如何冰雪聰明,也想不通這一招的意境所在。而梅仙子,卻沒有逼迫她強行的去駕馭這一招。只是教給了她這一招的心法,讓她背誦下來。記在心中。並多次囑咐,日後如修爲水漲船高之時,務必要她嘗試着去領悟這一招中的意境。

當時馨兒還小,但是腦袋卻極其靈光,也沒有多想便聽了梅仙子的話語,將那一招的心法背誦得滾瓜爛熟。自此銘記在心。每當想起梅仙子的時候,她便會默背一段這劍術的心法,久而久之,馨兒也發覺了這劍訣內的玄機,她試着去領悟這一招劍法的真諦,但是,當她試着去用這一招劍法的時候,卻恍若過眼雲煙,絲毫用不出這一招劍法的意境所在。

回憶起了從前發生過的事情,馨兒腦海之中,靈光閃過。是啊,如果是那一招劍法的話,那麼,她的希望之路定然不會在此斷絕。但,她不知道的是,梅仙子傳給她的那一招劍法,與她的爹爹傳給她的【曉夢迷蝶】乃是屬於同一套劍法中的兩招。也只剩下那一套無上玄妙的劍法,方纔能夠剋制彼此,讓馨兒走向最後的勝利!

“梅仙子阿姨,陸揚哥哥……”

心念宛如電閃般轉過了許多,馨兒深吸了一口長氣,這一次,她的劍法必須達到形神合一,方纔能夠正面擊破對方的【曉夢迷蝶】,並且,灌注於這一招的意境,必須要超越敵手的千重幻影。從而達到一個自己從未攀升到的高度。這一劍,馨兒不能失敗!

在調集劍意,與純鈞古劍化爲一體的同時,她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的身影。有溫暖的,有刻骨銘心的。這些人們的思念與祈願,彷彿都在馨兒的劍意之中,化爲了天地山川,河流溪谷。一切道法自然,皆在心間靜靜的流淌而過。這是一種玄奧的境界,這是人與自然相合,與天地相應的大道!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劍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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