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分明與那時又是不同的。那時他對這一切束手無策,如今好歹已不至身不由己,無法應對了。他拉着夏荊歌好叫他不會掉下去。
地面漸漸開始隆起,玉臺也搖搖晃晃地出現了裂痕,發出崩裂的清脆聲。夏荊歌只好對風甫凌道:“我們得再用剛纔那個方法開門,等這祭臺徹底裂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風甫凌已經晃着看到草地的一邊往下陷去,他一手箍着夏荊歌,伸出另一隻手來,“隔空發。”說着那手上已經蓄起了魔氣。
夏荊歌忙伸手按住他,把他手裡的魔氣吸了,“萬一我們把祭臺打裂了怎麼辦?我們得下去,站在祭臺中心一起放。”風甫凌看看他,才放了勁,帶着夏荊歌搖搖晃晃地懸空在了玉臺正中間。要在這劇烈的晃動裡穩在一點上是很難的,至少比他懸在同樣晃動的空中還要難很多,風甫凌索性就不落腳了。只是他還心有疑惑,問道:“你怎麼知道就是這?”
“我蒙的。”夏荊歌老實回了一句,見風甫凌一臉無語地望着自己,頗有些無辜地道,“不然還能是哪?方纔那片虛無之地,自然隨便在哪試都成,如今這隻怕方圓百里都只這一個通靈達陣的玉臺,還馬上要裂掉了,不在它中心試試靠譜,難道還能是它四個角更靠譜?”
“……”
風甫凌雖則無語,卻也不會在這當頭和夏荊歌扭上,好吧,平日約莫也是不會。只當下又蓄了勁,見夏荊歌也蓄上了,才落到玉臺上,這會仍是晃得厲害,因此他二人才一觸及祭臺檯面,立刻就彎身把各自的蓄力打在了那中間部位。
只聽喀拉拉數聲,也不知是底下玉石裂開的聲音更響了,還是他們這試探法子有了響應。一帶施放完畢,風甫凌立刻拉着夏荊歌離了檯面。夏荊歌也不顧晃得厲害,四下裡就找那扇可能再次出現的門。
……竟然沒有?!
難道他猜錯了?……夏荊歌一時又生了些許懊惱,若非全然不知連山是如何算法,也不至於這樣只照着這最古老的陰陽轉換之說胡亂猜測……夏荊歌又有些懊惱,興許自己小時候多看些書,是能在九華派的藏書閣裡瞧到更多連山易相關書籍的。
然而如今懊惱也是無用,這招不行,他還得另想別招。
夏荊歌正這麼想着,悠悠往天上一看,原是想看看那窟窿的,卻忽然看到了那扇門!
那扇門就穩穩當當地懸空在天空之中,若非能御劍之修士、能高飛之魔族,決計是看得到打不開這扇門的。哦,原來還是有用的。夏荊歌不知是什麼心情地想到。
他和風甫凌到了那扇門前,見它仍是那副荊條方鼎與烈火的模樣,倒是不禁鬆了一口氣。只是這門後到底是什麼,卻也是他們不知道的。夏荊歌便道:“若是那魔族就在門後,我們要如何應對?”夏荊歌越看越覺得這道門不是帶他們去往法陣終點的,而是送他們兩個出去的,先商量好對策,有備無患總比出去了只能束手就擒好。
這倒是個大問題,這麼短的時間,黑衣魔必然還等在外頭。風甫凌沉吟片刻,方道:“我們開了門就過去,若是那山洞,什麼也不要管,只管跑。你在前,我殿後。”
“那小孩怎麼辦?”夏荊歌雖然這麼問,心裡卻不是不知曉他們如今自身難保,那小孩又不知在哪,連救也不好救。可他畢竟是不忍心讓那小孩真因爲命格成了造器的祭品,亦覺真要救不回人心裡過不去。
“……”
風甫凌沉吟了一會。跟那魔打起來,夏荊歌恐怕比那小孩還危險許多,真被他抓到更是不堪設想,修士尚且需用他,魔族即便要留他一時,怕也是打着尋個好日子殺了的主意。因而本心來講,他是不願夏荊歌現今這樣還惦記那小孩的。他正思考如何勸服夏荊歌自己先保證安全再說,卻聽夏荊歌突然自個左拳擊右掌,啪地一聲道:“甫凌,我有個辦法!既能不費吹灰之力找到那小孩,又能保我們三人安全無虞。”
風甫凌心裡一咯噔,脫口問道:“什麼辦法?”
“當然是假意被擒了!”
風甫凌立時一陣胃疼,若不是這裡不過一個幻境,他大約是要板起臉直接轉身走人的。夏荊歌看他臉色便知他當自己是莽撞,不禁一笑,不自覺壓低了聲音與他道:“你聽我說,我們這樣……”
風甫凌先是沉着臉不答話,聽着聽着,略略挑起了眉,但是還不鬆口。夏荊歌自覺這計劃雖然冒險,卻能一試,說罷見風甫凌沒什麼反應,又軟磨硬泡了好一陣,直到這幻境當真是快要塌掉了,才見風甫凌勉強答應了。夏荊歌又從懷中摸出幾張傳信符遞到風甫凌手中:“這是我師兄給我聯絡用的,你也留幾張以防萬一。”風甫凌沒有說話,接過揣進了懷裡。
夏荊歌深深看了他一眼,自取了飛劍搖搖晃晃地踩上,一把把風甫凌推遠了,才搖搖晃晃地轉向了那扇門。卻不是像上回一樣慢慢推開的門,夏荊歌狠狠拉開了門,也不知道爲什麼在空中它還能發出砰的一聲。他只略略一掃,見對面還是那山洞之景,雖然是料中了,心裡未免沒有一點失落。若能誤打誤撞破了陣,也算他倆走大運了……可惜這運道顯然是還沒來的。
夏荊歌站在幻境裡不出去,卻語氣不善突兀兀地來了一句:“我也沒想到你是六部上魔!”
但只說了這一句,卻再無下文了,夏荊歌搶先出了這法陣,果然還是原來入陣的那個山洞,果然通往洞口的那個方向站着的是那笑吟吟一副看好戲模樣的黑衣魔。夏荊歌打的主意,自然是假裝他和風甫凌因爲六部上魔這個身份吵起架來,給敵以他們兩個分裂了的錯覺。但他深知以自己和甫凌兩個,即便是吵約莫也是無法你一句我一句那樣吵的,因而只是開了門,冒出那麼生硬的一句,讓人生疑便可。差不多就行了,演得太賣力不自然,擔心對方反而識破了。
須知人家既是很可能比他們兩個老幾百歲,決計不會是那等好糊弄的。
夏荊歌見了黑衣魔,二話不說就舉着劍衝過去,務求全力一擊。那黑衣魔的魔氣果然施放出來,立刻反手一鞭,鞭子遠遠的並沒有挨着夏荊歌,巨大的氣浪卻讓夏荊歌幾乎沒有招架之力,被這一鞭打得倒退數尺。
風甫凌雖然落後幾步,須臾之間已經趕上來,他三步兩步像剛纔一樣頂上,意圖救夏荊歌一把,但他畢竟也不能算是黑衣魔的對手,甫一交手,也立刻被他打回洞壁邊上。這是應有的過程,夏荊歌做了個糾結的表情,還是接上了風甫凌的動作,卻不是一味強攻,而是想方設法能奪路出去。
那黑衣魔自然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三個人你來我往打了一陣,和推測的一樣,夏荊歌和風甫凌就不太能支撐下去了。但是在這打鬥中,夏荊歌也發現了,黑衣魔每每對風甫凌有所留手,對他卻是毫不留情的殺招。想想也是,同爲六部上魔,甫凌他父親說不定是黑衣魔的老友,對子侄輩自然是要手下留情,對夏荊歌這樣板上釘釘的敵人,自然就不必了。
夏荊歌頭被撞了一下,硬生生忍着劇烈的眩暈感嚥下心口涌上來的血,見黑衣魔是過來要捉自己了,心道幸好先和甫凌定下了這一計,不然他倆就是硬跑,想必也是跑不掉的。
他等着黑衣魔對自己下手,卻不想風甫凌硬是爬起來站到了他身前,說的話卻是:“你別殺他,我可以幫你。”
夏荊歌一愣,要不是風甫凌現在根本就背對着他自己完全做不了什麼,夏荊歌少不得要再提醒一遍了……這和他們說好的不一樣啊!
黑衣魔手上的鞭子散發着暗烈的紅光,笑吟吟地反問:“你能幫我什麼?”
風甫凌語氣淡淡地道:“修士這五大據點正在推選盟首,彼此互相猜忌得厲害。荊歌的身份昨日才泄露了出去,有不少修士對九華派虎視眈眈,只等着對他下手。”
夏荊歌幾乎要以爲自己聽錯了,他雖然知道黑衣魔既然能夠完全收斂魔氣,至少有一個任務是潛進江雲城等地刺探消息的,這些消息未必是不知道,可風甫凌這麼說出來,多少讓他有點彆扭。
這時黑衣魔又道:“那又如何?”
“我能幫你誘殺九華派門人,可陷五大據點於內鬥。你不答應,就只有先殺我了。”風甫凌語氣淡淡地回道。彷彿他是已經篤定了這黑衣魔不會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