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小瑞便走進屋子裡來，將托盤取了走！再進來時，手中已經多了幾樣沐浴專用的物件，對了東方茱萸道：“姐姐，你是很該洗個澡了！我帶了你去罷！以後，你自個可就認識路了！”東方茱萸聽了，便哂笑道：“小瑞，你是不知我身上這般髒，是因爲我曾吃了……”她想了一想，這些陳年往事，還是不要再提起！便又道：“我在這宮裡一日，便要麻煩你一日了！”小瑞笑道：“我在這宮裡呆的清閒，弄些事兒做做倒是好！”東方茱萸聽了，心裡疑惑：“怎麼，這黑龍國皇宮中的宮女都很清閒麼？”小瑞便道：“姐姐，我們是黑龍國！宮裡不似你們漢人，是沒有太監的！橫豎有的是那些高大的侍衛！所以我們這些宮女，平時卻是隻打個下手，做飯漿洗縫補的，就好了！”
她想想又道：“再說黑龍國，處在高原塞上！橫豎是青青的草原和大漠！所以宮殿也並不大！”她低了聲兒道：“告訴你罷！之所以我們這些下人這麼清閒，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我們皇上，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這宮裡是沒有後宮的！”小瑞人兒雖不大，可是說起這話來，倒也頗老成。聽了東方茱萸倒是不禁要噴笑起來！她聽了笑道：“卻是有些奇怪！可能他志不在此罷！你不知道，有些男子，不好女色，一心只在大好河山！”她說着這話時，腦子裡又想起了獨孤儀龍，想來他這一生，也自是不自覺地做了這江山的奴隸罷！
想罷，她又暗自惱恨自己，爲何好端端地，總是要重新想起他來？莫非這愛和恨相比，恨總比愛更深刻，更讓人難以遣懷？小瑞笑道：“我看姐姐是個投緣的，我們不必說這些了，這畢竟是在宮裡呢！我這就帶了你去罷！”
令東方茱萸沒有想到的是，這堂堂黑龍國的沐浴地，竟然是個露天的大溫泉！東方茱萸接過小瑞給她換的袍子，愣愣地看着這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溫泉！這……也未免太過豪放了罷！這溫泉就在這宮外不遠，四周就用兩米高的石塊整整齊齊地給磊了個圍牆，這就算完了事兒了！東方茱萸遲疑問道：“小瑞，這真是個洗澡的地方麼？”小瑞納悶道：“我的姐姐，這樣冷的天兒，你當我是來了你來玩的麼？我們黑龍國人洗澡都是這樣！連皇上也不例外！”
東方茱萸聽了，便問道：“可這是在宮外！萬一這有路過的人，心中好奇，翻了牆來，看我洗澡可怎麼辦？”小瑞聽了笑道：“不會不會！你自是不識得我們羌文，你瞧這四壁上可不寫‘女湯’二字嗎？”東方茱萸聽了，便看了看那些個符號般的羌文，她嘆了口氣，對着小瑞道：“小瑞，我不信這堂堂的黑龍國，虢國的皇帝聞之，都不敢大意的黑龍國，竟真的只有這樣一處小小的宮殿？”小瑞聽了，卻突然地嘆了口氣，說道：“當然不是！我們黑龍國的宮殿自是好看的很！”東方茱萸聽了，不由問道：“既是如此，怎麼你們皇上竟不搬過去呢？”
小瑞聽了，只是默默地說道：“因爲那個宮殿裡，曾經出了一些事！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反正那座宮殿就是空空兒的！皇上等上皇位後，便將這處的行宮當作主殿了！我們都習以爲常了！”她看着東方茱萸，笑道：“我的姐姐，你倒是洗還是不洗呢！我們黑龍國的人，都是很淳樸講信用的！知道里頭是女子洗澡，根本就是繞道而行的！你不信，現在就可以試一試啊！”東方茱萸聞着自己的髮梢，卻是一陣撲鼻的臭氣，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再說，自己那樣的苦都吃過了，又何必爲了這洗澡的事兒忸怩起來？
當下她便對着小瑞道：“小瑞，也罷！我這就進去洗
罷！”她想了想，忽又道：“怎麼這軒轅悲涼竟然不在宮裡建造一個沐浴池呢？”小瑞聽她口中竟直喚皇上的名字，不由大駭，她道：“雖然我們黑龍國，沒有你們漢人這般講究禮節，可是直呼皇上的名諱可也一樣要被殺頭的！”她不由對茱萸笑了笑，問道：“姐姐，你怎麼知道皇上的名字呢，可是他自己告訴你的？”東方茱萸聽了，便不置可否。小瑞又替軒轅悲涼辯解道：“之所以不造一個池子，那是因爲皇上沒有後宮啊！就不費這些個勞什子了！”東方茱萸聽了，心中不知說什麼好，只得進了池子，將心一橫，散了頭髮，褪下袍子，細細地洗起澡來。
這泉水取自天然，只將一隻手浸潤進去，便覺得周身說不出的舒爽。可也奇怪，明明這溫泉只是徒有四壁，並無任何屋頂遮蓋，可是被這泉水泡着，竟然覺得身上一絲兒冷意也沒有！她便在裡頭對着小瑞道：“小瑞，要不你也下來洗罷！這水真是說不出的愜意！”她這樣說着，心中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在酈國時，曾和獨孤夷青一起在那處不知名的熱潭中，相偎浸泡身體！
現在心中想來，只覺得那些事兒竟是無比的遙遠！而獨孤夷青，如今也下落不知！她只覺得她的人生，從來便沒有一絲一刻的歡樂，即便是此刻也這千里之外的黑龍國，也覺得心裡還徒留着深沉的悲哀！小瑞在外頭笑道：“若是咱們都下去了，可是要有人來瞧着咱們了！”
東方茱萸正在裡頭泡着澡，心中百轉千回，聽了這話，不由大驚失色，大聲說道：“小瑞，你這丫頭騙我！”小瑞聽了，便在外嘻嘻哈哈笑起來。待東方茱萸終於洗好了，換上了新衣裳，外頭罩上一件厚厚的袍子後，卻發現，小瑞這丫頭不知到哪裡去了！她怔怔地往四處看着，心想：她畢竟年紀小，可能到哪兒去玩了罷！再說，自己一個異鄉漂泊之人，憑什麼在這宮裡享受着別人的服侍？想罷，她便搖頭苦笑：東方茱萸啊東方茱萸！你爲什麼總是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這天下之大，竟無一處是你容身之地！
她便抱着換下來的衣服，一個人悲慼地往黑龍國行宮而去！還未走到那座橢圓形的宮殿門口，便見那些個高大的黑龍國侍衛，威嚴肅立，守衛着宮殿四處！這使得東方茱萸心中又想起了那似曾相識的虢國皇宮！她的心裡一時百感交集！軒轅悲涼此刻就立在宮門口，他看出東方茱萸遲疑倉皇的神情，對了身旁的銀日磾道：“你帶着侍衛先到別處罷！”銀日磾遠遠兒地看了看東方茱萸，在瞧了瞧軒轅悲涼，此刻他的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中忽地會意，便忍住笑，自帶了侍衛走了！
東方茱萸看着這些侍衛一時都撤去！心中奇怪！再瞧了瞧，軒轅悲涼正沉沉立在宮門口，似是一直在等着她！沐浴之後的東方茱萸，長長的頭髮垂在腦後！污垢洗盡，露出雪白勝雪的肌膚！雖然穿着厚重的袍子，可是依舊是遮掩不住的絕色！待東方茱萸走到他跟前，他倒是先露出一個笑臉道：“東方姑娘，果然是士別半日，當刮目相看啊！”東方茱萸聽了，苦笑道：“看來皇上這成語學得很好！很會活學活用嘛！”軒轅悲涼笑道：“朕果然沒有看錯眼，你果然是個絕色！那晚你趴在那火堆前，朕只是瞅了你一眼，便就你是個美人兒了！”
東方茱萸聽了，心中知他打趣，但卻無心敷衍，她苦笑道：“皇上，我並非佳人！若是有可能，我倒希望自己能醜陋點！如今我是家破人亡，四海無依，皇上莫要打趣我！”軒轅悲涼聽了她之言，便知此女內心一定隱瞞了許多的心事！只是對着她，一時無法說出便是！一
時二人到了宮裡，這座小小的行宮裡，自是些來去忙碌的侍衛宮女，他們低着頭上前給軒轅悲涼行禮，可是眼中俱是掩飾不住的驚詫！這個小小的行宮，何時來了這樣一個姑娘！且和皇上是並肩而行！
待茱萸走進了那間屋子，軒轅悲涼也自是跟了進來。
茱萸想了想，還是道：“皇上，這裡……畢竟是一個女人呆的地方！您雖貴爲皇上，可畢竟是個男人！咱們這樣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處，其實是與理不合的罷！”軒轅悲涼聽了，先是一怔，繼而是一陣哈哈大笑，他慢慢道：“東方姑娘，這裡是黑龍國，不是酈國……或者虢國！自是沒有這許多講究！”東方茱萸聽了，倒是一愣，她說道：“那……莫非我晚上睡覺，你也可以不請自來我的屋子裡？”
軒轅悲涼聽了，更是哈哈大笑，他沉吟道：“你的屋子？東方姑娘，這裡恐怕只是你的暫居之地罷！朕不過是一時好心將你接了來！”東方茱萸聽了，心中慚愧，一時面上也訕訕的，她默默道：“不錯！我竟是說錯了！這裡……是黑龍國的皇宮，怎麼竟是我……”
軒轅悲涼沒料到自己的無心之言，她聽了，竟會如此的上心，心中更是不敢造次了，當下便急急說道：“東方姑娘請息怒！我不過是說着玩的！看你神色鬱悶，就這樣說了出來！”他一時心急，對着她也未曾說出‘朕’字，東方茱萸對着軒轅悲涼嘆道：“您是皇上！就這樣收留我在您行宮裡，總是不太妥當！莫如……您就好人幫到你，我看着宮外四處，都有好些厚實的屋子！不如您給我一間小小的屋子罷，我在宮外自己住着！”
軒轅悲涼聽了這話道：“這怎可使得？況我黑龍國，本就不喜薄待漢人！你又不會羌語，手裡也沒有銀子！出去住不是死路一條麼？”東方茱萸笑道：“無妨，我會做的事兒很多，我是餓不死的！”軒轅悲涼聽了，倒是笑道：“那麼東方姑娘，你可說來聽聽，你都會些什麼？”
東方茱萸一時沒有瞧出他眼裡的深意，繼續不停說道：“我會刺繡，會畫畫，會彈琴，會彈琵琶，會寫字，會種菜，會織布，還有好些，我現在一時想不起來，總之，我是餓不死我自己的……”她絮絮叨叨地說着，像是對着軒轅悲涼證明自己的能力！軒轅悲涼果然認真地聽着，一字不落，他笑着對東方茱萸道：“果然是會好多！不過，我聽了，也就覺得種菜和織布，聽起來實在些！莫非，你是要我給你在宮外找個地方，你在那安心地種菜和織布麼？”
東方茱萸聞聽此言，還只當他是同意了，心中不由激盪不已，差點就要說出謝字了！豈料，軒轅悲涼繼續說道：“既然你會這麼多，又何必去外間？你自在這宮裡找個空地，閒時種菜織布，不也是極好？”東方茱萸聽了，苦笑道：“皇上還是沒有明白我的的意思！”軒轅悲涼不由逼問道：“東方姑娘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呢？直說無妨！”東方茱萸便脫口而出道：“皇上，我好不容易纔又活了下來！如今的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着日子！橫豎這宮裡不適合與我！”軒轅悲涼聽了，便上前朗聲而道：“那……東方姑娘，你爲何不想去找個依靠呢？或許，這世上有人願意做你的依靠，替你遮擋風雨呢？你可曾好好地想一想？”
東方茱萸聽了，卻只搖頭苦笑道：“皇上，我是再不想的！”軒轅悲涼聽了，不禁問道：“姑娘，你可是之前受了打擊？莫非，你真想一個人就在朕這黑龍國，了此殘生？”東方茱萸嘆道：“不錯，我正有此意！”軒轅悲涼聽了氣悶，遂搖頭道：“姑娘，你是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