儉妃過了晌午,着意打扮一番,攜了藤兒來。彼時綺羅宮外,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勝似南國精緻。途徑御花園,見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羅綺穿林,倍添韻致。
至紅萼宮外,方覺景色黯淡。
賢妃聽說儉妃來了,忙下了軟榻,來至裡間門前。藤兒在外間候着,儉妃掀簾,爽步進去,先就看見賢妃抿着嘴兒笑,儉妃打量了賢妃一番,挽着漆黑的髮髻,蜜合色衫子,玫瑰紫二色的羅裙,一色半新不舊,越發比往日嬌俏了些。
儉妃一面看,一面問:“琉璃姐姐好閒情,想着下棋來了?”“你初進宮時,百無聊賴,回回不是我陪着你下棋?你如今是紅人,這些偏給忘了?哎,這原也不叫個事兒……如今我更是越發老去,孤燈長眠了!”儉妃便笑笑:“琉璃姐姐說的怪可憐見兒的,皇上是明君,雨露均沾,定不會冷落於你!”
“雨露均沾?可也就妹妹和湘貴妃有這些喜頭兒罷,我卻是紅顏漸老,只等花落人亡兩不知了!”
儉妃想着賢妃研製花粉之事,聽到此言,笑了一笑。便聽她說着,在圈椅上坐了,賢妃即命澗兒斟茶來。
一面又打量儉妃,看儉妃頭上戴着嵌絲寶紫金釵,額上勒着雙鳳玉抹額,身上穿着秋香色石榴裙兒,賢妃因笑說道:“方纔聽說,皇上賞了你一塊玉決,身上可帶着?”
儉妃得意起來:“正是家父的功勞,擒了那白朗國君,皇上大喜,便賜我一塊玉決。姐姐消息這般靈通?不過可是個寶貝呢!”
賢妃便道:“
這便是生生兒的將酈國的一顆牙兒給鋸了去!”忽然悠悠道:“不知湘貴妃聽着了可怎麼想?”
儉妃便冷嗤嗤兒的不做聲。藤兒囑咐宮女們擺上棋。
賢妃道:“正是了,這玉據說是產自崑崙黑人國,我未曾賞鑑過,今兒倒要瞧瞧。”說着便挪近前來。儉妃見狀,少不得從裙帶上取下來,遞在賢妃手內。
賢妃託於掌上,只見玉決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想着自己宮內獨孤儀龍所賜的那些物件,竟無一件可比,心中默默暗自傷神。
賢妃看畢,方遞給儉妃。乃回頭向澗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侍奉,也在這裡發呆作什麼?”澗兒便笑道:“奴婢看着儉妃娘娘的玉決,心中恍惚,好似在哪裡見過似的。”
賢妃聽了,嗔怪道:“你這丫頭,毛手毛腳的,成日裡卻在這些事兒上費心!你何時見過這麼好的東西!還不快下去!”
儉妃便道:“且聽聽她的話兒。”
澗兒笑道:“前些時日奴婢去鳳吟宮送點心的時候,可是在湘貴妃那見過的。原也不敢瞧,可那物件明晃晃的擱在那潤人兒,倒是由不得奴婢不瞧。”
“明明眼睛不老實,偏又編了這些話兒,是哄你儉妃娘娘呢?既是那麼好的東西,竟還擱着?”賢妃話裡帶話。
澗兒跪下便回:“奴婢敢指天盟誓,說了假話兒舌頭裡長瘡流膿下丁子!”
儉妃便道:“罷了,罷了,這樣好的東西,皇上也並不止得了一件兒,必是送了。想來她也是寵妃!只怕東西也不少兒了,以至竟都擱着!”
想想又說道:“紅豆兒
也是個可恨的!見着她受寵,巴巴兒的這些天直往鳳吟宮跑的殷勤!倒是人小心大!”
“莫不這就是說的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賢妃倒是笑嘻嘻兒的。
“前一陣兒皇上似是有意冷落與她!怎地北安王回宮之後,皇上又想起她來了?”
儉妃和賢妃眼眸兒沉沉一對,儉妃先說:“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
“且看以後罷?”賢妃似是自言自語。繼而便嘆口氣道:“這酈國的美人兒一來,皇上的魂兒也沒了!且不說在龍翔殿竟歇息了七夜,可怎麼說也是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怎地如此疏忽禮數?”
“聽我父親說,左不過是酈國宮內的一個下賤宮女所生。”
“這便是了。如此說來,不及你世代貴胄、身份高貴!我倒錯怪澗兒了!”
澗兒不待她說完,早起來備了茶溫着侍奉。
儉妃此時與賢妃就近,只聞賢妃脣邊一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心中猜着是花丸之香。遂故意問:“琉璃姐姐薰的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見過這味兒。”
賢妃便笑道:“我最怕薰香,好好的衣服,素淨的臉兒,薰的煙燎火氣的。”
儉妃故意道:“既如此,這是什麼香?”
賢妃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我想起來兒了,是我早起,吃的一股子藥丸味道罷。”
儉妃笑道:“什麼藥丸兒,這麼好聞?好姐姐,給我一丸嚐嚐。”
賢妃笑道:“青蘿妹妹可是說笑了,一個藥也是混吃的?”
一語未了,忽聽外面宮女回報:“鳳吟宮湘貴妃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