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即便沒有發出任何**,都能感覺到對方正在承受難以言表的痛。
青煙心下大驚,素手一揚,指尖浮現一塊青色雲團。
雲團聚縮,轟然炸裂成萬千水珠,四散而去,分佈在黃泉釜各處,使得釜壁溫度快速降下來。
縱使她不斷重複這樣的手段,在熔漿中飄蕩的黃泉釜也依舊非常燙人。
水珠吸熱氣化後對人的傷害也不容小覷。
“大家閉上眼睛,想象我們是在大衾閣泡熱泉,主動升高體溫,儘量趨於內外平衡,降低傷害。”
青煙說着,又撒出大量水珠。
蘭深和李落寒那段日子天天泡熱泉,很快就反應過來,立即照做。
大師姐和奕君子爲琴畫學院最爲優異的弟子,琴畫又與呈陽宮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自然泡過熱泉。
星火最後可憐地發現,只有自己是純靠肉體硬撐。
幸好他修煉偏向於火系,日常除了喝燎原烈酒,就是鍛鍊身體對火的適應能力。
要不然他就要成爲釜中烤肉了。
黑暗之中,李落寒抓住一隻纖細軟嫩的小手,可憐兮兮地說道。
“師父,我堅持不住了。”
他頭昏腦漲,整個人就像中暑一樣,燙得嚇人,一點也沒注意到對方僵了一下。
以前泡泉可沒見他能泡這麼久,青煙知道他已經到達極限。
“有沒有發現震盪減緩了,再堅持一刻。”
李落寒嗚嗚地竟然要哭的樣子,嚷着還沒和老爹美娘說一聲孩兒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這麼孝順的小夥子,一開始青煙還挺心疼他,可他卻不知收斂。
嘚嘚嘚說個不停,嚴重影響其他人凝神靜氣。
“遺言交代得差不多就可以了,能閉嘴了嗎?”青煙沒好氣地說。
李落寒可憐巴巴地咬着嘴。
青煙感覺到黃泉釜停了下來,釜壁溫度也不那麼高了,便驅動黃泉釜釜口朝上翻轉,逐漸打開釜口。
只見原本湛藍的天空變得灰濛濛,熔漿停止奔涌,卻並未熄滅。
滿目的黑色熔漿上有一條條火紅的裂紋,從裂紋中能看到熔漿還在緩緩流淌,只是表面稍稍凝結而已。
看似死氣沉沉熔漿,時不時有流動的熔漿迸發而出,覆在稍冷卻一點的舊熔漿之上。
流動時那種黏膩熔蝕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要不是理智還在,青煙以爲他們身處在地殼深處的岩漿之中。
“青煙。”大師姐輕喚她的名字,指向某處。
青煙望過去,發現那邊的熔漿正在快速凝結,變成墨黑的顏色。
凝結之後的熔漿沒有半點紅色裂紋,就好像真的變成了毫無生機的岩石。
從那一處開始,岩漿不斷冷卻凝結。
像是被什麼巨大的能量鎮壓,恣意奔涌的熔漿全都安靜下來。
沒有流動,也沒有迸發。
青煙摩挲着不再燙人的釜壁,鬆了口氣。
李落寒疲憊不堪地跌坐下來。
咔咔。
耳畔傳來碎裂聲。
青煙心頭一喜,猛地轉頭。
只見那最先冷卻之處,地面顫動,似有什麼東西幾欲突破而出。
不知爲何,她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從風。
因爲她堅信溫蓮蕊之主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死掉。
心念一起,青煙躍出黃泉釜,朝那處跑去。
可當她走近時卻發現地面毫無動靜。
凝神盯了片刻,盯得眼睛酸澀也沒看出什麼,青煙忍不住懷疑自己。
難道是看錯了?
青煙試着用手挖地,地面卻堅硬如鐵。
這時蘭深也跑了過來,青煙問他要大刀,揮刀對着地面一頓亂砍。
最後地上沒什麼變化,大刀反而廢了。
“師父,您想幹嘛呀?”
李落寒在蘭深身後探頭探腦,擔心被亂刀砍死。
青煙甩了甩有些麻痹的手。
“就試試這刀怎麼樣?事實證明一點也不好。”
說着她將刀丟到一旁,轉頭看向蘭深。
“別難過,刀怎麼能配得上我們蘭深,爲師早已作了其他打算。”
蘭深點頭,“從風他……”
聽到從風的名字,青煙臉色一僵,繼而淡淡地笑了。
“這小子命硬,不會死的。”
她說得篤定,好像這樣就能說服自己。
想到他最親愛的好兄弟生死未卜,李落寒哭喪着臉,想哭又擔心師父難過,只能屏着。
下意識用手指對着刀刃劃了兩下,幸好刀鈍了,要不然他手指就要斷了。
話說回來,這刀是犯了什麼錯,要受這樣的折磨。
青煙垂眸瞥了眼烏黑開裂的地面,心有不甘,卻不想表現出來。
她若是沉迷悲傷,如何能帶領他們離開。
此時大師姐走過來,提醒她沒法再耽誤了。
青煙點頭,“大家該出發了,別忘記我們都還在老祖琮中。”
說着她面向西方,昂首闊步。
即便她表現得一點也不難過,旁人還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悲傷。
他們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唯有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她的腳程很快,李落寒跟得吃力,有些出乎奕君子的意料。
明明自己走得如此輕鬆,爲什麼願意讓從風背?
有那麼一瞬間,他也想對她說:你累不累?我可以揹你。
但思來想去,還是不敢輕易開口。
他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大師姐見他晃神,不解地看着他,奕君子只是笑着搖頭。
李落寒被蘭深推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邁着痠軟的腿追到青煙身邊。
“師父,走路好無聊,咱們說說話吧。”
青煙一個眼神看得李落寒恨不能重新投胎。
他就說師父不喜歡吵,蘭深非要他上來,這下好了吧。
青煙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看見李落寒這副樣子終歸於心不忍。
短髮被雷劈焦了,一抹都化成了粉,現在就是光頭一個。
膚色黑紅黑紅,睜着一雙大眼珠,手拄着竹竿,像非洲逃難來的。
“好,咱們說話。”青煙衝他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
李落寒紅着眼眶,吸了吸鼻子,高興地挽着她的手臂。
青煙對蘭深招手,蘭深立馬追了上去,挨着她另一邊。
師徒時光充滿悲傷又無比溫馨,後面三人都不忍打擾,隔了一段距離跟着。
青煙想到從風爲救自己身墜溝壑之中,錯身而過的那一眼,她的心就無法平靜。
他,還會回來嗎?
像以前一樣,撿起桌上的宣紙嫌棄她畫的醜,幫她打水洗漱事後又嫌她把水灑得到處都是,一邊用眼神責怪,一邊又認命地收拾。
見她偏心蘭深,看別的帥哥還會吃味發脾氣……
腦海中,曾經的一幕幕閃現。
她就沒見過這麼愛澆水的人,也沒見過這麼愛生氣的人,更沒見過這麼傻的人。
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都不懂嗎?
“笨蛋!”她罵道。
罵的時候還不斷打着自己手腕上的金珠晶石手鍊,好像這樣能打到那個人一樣。
打得自己手疼,她憤憤盯着手鍊,覺得就是他害的。
害的她好疼。
手好疼,到處都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