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滿試着觸摸那塊地方。可她將手臂伸直,卻也只是指尖能夠堪堪碰觸到那兒的邊緣。
她試圖將旁邊的櫃子挪開,無奈她力道不夠搬不動。
左思右想沒尋到其他法子,未滿想想沒有其他更趁手的東西,便拔下插在發間的簪子握在手中,伸出較粗的那端朝着那處地方碰去。
那塊地方看上去很是光滑沒有凸起,想來機括應當是在表面以下。若是手指能夠到倒也好辦些,用簪子來找機括卻是困難——
它比不得手指,沒有觸感,無法在這樣的光面上感覺到機括存在與否。所以若不是實在無法了,未滿也不會用現在這個辦法。
而且,此時她所用玉簪是皇帝所賜羊脂玉首飾中的一個,還得小心着控制好力道不能磕壞了它,實在是受了極大的侷限。
未滿伸着手臂試探,邊動着手或是上下來回滑動或是輕輕敲擊,邊側耳細聽方纔傳出味道之處有沒有通道打開的聲音,藉此來判斷是否已經碰到機括。
沒有,完全沒有任何聲音從那邊傳來。
等了許久,簪子在那附近晃了半天,依然是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未滿有些沮喪。
難道是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她懊惱地收起簪子,將頭髮隨意綰了下插好髮簪,慢慢踱回先前聞到香氣的那處。
她邊走邊想,待到走近了還沒回神。又一步邁了出去,她正要往下踩,突然間似有所覺,猛地收回步子,身子晃了下,倒也站穩了。
看到腳前那個大洞,她驚出一身冷汗。
若方纔當真踩下去了,豈不是要掉下去的?
這是什麼破密道!什麼時候打了開來的?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想到錢家那密室,開啓的時候可是轟隆隆的聲響傳遍四方。
四姨娘以前還說呢,得虧了錢家地方大,聲音傳再遠也傳不到錢家以外的地方去,不然這密室有了跟沒有一樣,任誰聽到這詭異的聲音都會來瞧上一眼,錢家放金條的地方必然徹底曝光。
將家裡頭的密室和眼前的這個對比了下,未滿不得不承認,皇宮裡這種悄無聲息的更強大。
如今密道已經打開,自己方纔聞到的淡淡食物香氣就又重了一分。
未滿便有些興奮了。
這下面定然藏有絕世美食,最起碼,比錢家的金條還要珍貴。不然,怎麼會弄個這樣隱秘的地方來擱着?分明是不想其他人尋到!
這樣一想,她越發地激動了,恨不得下一眼自己就已經奔到了地底下方纔高興,於是立即擡腳往下行去。
密道入口不算小,卻也當真不算大,一個人單獨下去是沒問題的,兩個人並排是絕對沒可能的。
未滿的腳剛觸到密道的第一個臺階,密道口就傳出了輕輕的“喀嚓”聲。
未滿正奇怪着密道開啓的時候都沒有聲音,怎地這個時候有了聲響,就又遲疑着邁了一步下去。
又一聲“喀嚓”。
未滿疑惑着慢慢走了兩步,突然察覺不對,忙急吼吼摸着“牆壁”順着臺階往下跑。待到那密道口幾乎是擦着自己的頭頂合攏了,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立即驚出第二身冷汗。
看樣子,這通道是隻容一人進來的。幸虧自己反應靈敏當機立斷極速跑下來,不然,當真要被攔腰夾住了。
通道里黑暗一片,沒有半分亮光,可是,有香氣。
這香氣瀰漫在四周,使得未滿漸漸放鬆了下來。
她扶着牆壁,繼續朝下行去。
越往下走,便越冷。
未滿倒也不驚訝,畢竟大家都知道,地底是要比地面涼上許多的,而且食物這東西,必然是越冷方纔能存得越久。
這“地洞”很深。
下到最底層後,寒意已經極其明顯,未滿的身子都不由冷得微微發顫。
她撫了撫發涼的手臂,擡眼去看,貌似依稀看到一抹亮光,卻不真切。
扶着牆壁繼續向裡走,又過了些時候她才發現,這路竟然不是直的,而是每三四步就轉一個小彎,且每個彎的朝向並沒有規律可循,相當隨意,於是這樣一長段路下來,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被繞到了什麼方向去。
雖說越走越遠離那密道口,可溫度卻漸漸升了上來,方纔那種寒冷的感覺漸漸消失,變得只是稍微有些涼意罷了。若不是食物的香氣越發明顯起來,未滿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往地面上走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光亮慢慢現了出來,未滿行着的步伐就也加快許多。
行到豁然開朗之處時,眼前出現了個房間。這房間和未滿的臥房差不多大小,裡面的擺設卻極其簡單,僅有一桌一椅和一個牀。
桌椅都是極其普通的樣式,乍看之下很簡單,仔細再瞧,卻發現都是沉香木所制,上面只雕刻了些古樸的花紋,沒有過多的裝飾。
未滿卻沒多注意,因爲她一過來,全部視線立即被桌上食物吸引了過去。
那些食物正散發着陣陣誘人的香氣,未滿本就餓了,登時被這些香氣勾得心神盪漾,直接朝着它們走了過去。
她走到桌旁剛要拿起吃食來,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茫茫然環視四周一圈又朝着某處定睛一看,她嚇了一跳退了小半步。
那牀上……那牀上分明躺着個人!
只是牀單是白色的,那人也穿了一身白,剛剛她只顧着吃的沒注意到,此時離得近了,方纔發現。
“這些吃的可是你的?能給我一些嗎?”她揚聲問道。見那人沒有反應,她又拿出荷包,“我這兒有點心,可以同你交換。”
對方依然沒有反應。
未滿覺得奇怪,慢慢靠到牀邊,才發現那人正閉目靜靜躺在牀上,不聲不響仿若已經睡着了一般。
垂眼細看,居然是個很漂亮的男子,只是他的漂亮,與承昭截然不同。
承昭雖好看,卻有種凜冽的氣質。一眼看去,往往會被他的氣勢所迫而忽略他的長相。
可面前這人不同。
他安然地躺在那兒,看上去十分無害,於是出衆的樣貌就越發凸顯出來。
白皙到透明的皮膚、恰到好處的精緻五官……有種看不出年齡和性別的美。看身量,應當是成年男子無疑,可樣貌,又像是少年。
望着他長長的睫,未滿很是好奇。
該是怎樣漂亮的眼睛,才能襯得上如此美麗的一個人呢?
面前的人似是睡得很熟,看上去那麼地安靜祥和。
未滿有如被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去,想要試着碰觸那長睫。
眼看她的指尖就要與之相觸了,突然間,異變陡生。
牀上之人驀地睜開雙眼,擡手就朝未滿襲來。
未滿正被那雙妖冶的細長雙眼驚得愣了下,忽然雙腕一痛,卻是被那人用力捏住。
看清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戾,未滿心生警覺,雙手使力想要掙脫開來。
哪知那人力氣很大,她拼了全力未能動他分毫,反被他順勢一摜撂到了牀上。
身體撞擊到硬硬的牀板,頭碰到牆壁磕了一下,未滿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情急下她顧不得其他,擡腳橫着朝一旁踢去。歪打正着,擦過了他的小腿。
腿上的碰觸成功地讓他動作稍稍凝滯了一瞬。
趁此時機未滿翻身下牀,想要藉機逃走。誰知那人手臂一探就抓住了她的後襟,而後“嘩啦”聲響起,一個沉沉的、冰涼的物什飛越未滿的頭頂套到了她的脖頸上。
居然是鐐銬。
兩人方纔爭鬥時未滿也有聽到嘩啦聲,卻沒想到是這種東西。
感受到鐐銬在收緊,未滿忙伸出左手卡在鐐銬與自己的脖頸之間,防止這冷冰冰的東西繼續纏緊。
那人在她耳邊低低一笑,“小丫頭,不錯啊。”
他的聲音很特別,聽起來空濛濛的,尾音稍稍上揚之後又輕輕落下,平添三分蠱惑七分妖嬈。
他口中讚賞着,將這句話說得好像兩人在一同賞花般美好,手中力道卻在一點點地加重。
未滿卻沒心思去注意這些。
此時她的左手被鐐銬勒得生疼,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掉。但更難過的,卻是脖子。
她的左手根本無法阻擋他的用力,這樣被枷鎖釦緊,她呼吸不過來,就要透不過氣了。
這人,顯然是想要了她的命。
聽着這人閒閒的聲音,未滿心中暗恨,咬着牙拼着最後一口氣,使盡全身力氣擡起右手迅速探向腰間,摸出一物,反手朝後猛然刺去。
對方比她段數高出太多,原就沒把她放在眼裡,故而能讓她一不小心得了逞“踢”到他一小下。
如今看她有小動作,他本沒在意,直到腰間疼痛傳來方纔低頭一看。
見自己潔白的衣裳上現出了紅跡,他讚歎地嘖嘖兩聲。剎那後,也不知他發現了什麼,“咦”了一聲後,稍一使力,隨手將未滿丟到了地面上。
見未滿吃痛地倒抽了口涼氣後又撫着脖子不停地咳起來,他反而吃吃地笑了。
彷彿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被他看到了一般,他扶着桌子,笑不停歇,止都止不住 。
肆意的笑聲連綿不絕地迴盪在密室裡,又增了幾分詭異和妖冶。
未滿覺得此人完全不可理喻。待到喉嚨稍微舒服些了,她便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見那人立在那兒不動好似不會再動自己了,她便一步步挪着,朝着來路回去。
那人笑着“哎”了聲,似是在喚她。
未滿理也不理。
那人動了動,枷鎖聲響起,成功的讓未滿腳步滯了滯。
他就笑得更大聲了。
拔下腰間的鐵籤子,他望着頂端的鮮紅血跡,微眯着眼睛,問道:“這東西,可是烤肉的時候,你偷偷留下來的?”
沒有得到未滿的迴應,他自顧自又道:“既然你愛吃烤肉,下次你來的時候我請你吃啊。”頓了頓,他叮囑道:“不過下次你再來的話,記得帶些芙蓉酥來,我喜歡吃。”
未滿扶着摔疼了的腰慢慢走着,根本不理他。
這次是她自己沒能把持住美食的誘惑誤闖而來,怪她自不量力、任性妄爲。
可是下一次?
他當她是傻的?
命都沒了的話,還談什麼吃的!
仿若猜到了她的心思般,身後那人說道:“你不要怕,我方纔是跟你開玩笑來着,你下次來,絕不會出這種事情了。”
聽出他話中的篤定意味,未滿毫不在意地輕嗤了聲。
剛纔是在開玩笑?
信他就見鬼了!
她以竈神大人的名義起誓,這殺千刀的鬼地方,她可不會再來了!
再來的話,就罰她這輩子都沒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