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光並沒有着急回答這個問題,他在俊嶺已經任了幾年的紀委書記,卻從來沒有處理過一個人。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個可能就是俊嶺一潭清水,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那麼只有第二個可能,迫於某些原因,沒有對相關人進行處理。
市委書記樑萬崇在常委會上受到的挫敗並不能證明他甘拜下風,這一點李重光是很瞭解他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他沒有觸及到他的根本利益,否則他也是有雷霆手段的。陸漸紅之所以這麼問,李重光很明白所謂的正義是哪一方,所謂的權力又是哪一方。
李重光看着陸漸紅的眼睛,這是一種充滿了正義和坦然的目光,他忽然想到,誰說市長的權力就一定沒有市委書記強?回想起自己的站隊,既然選擇了,就要無怨無悔地支持,所以他定了定神道:“陸市長,有什麼安排您儘管說,我必然盡心盡力。”
陸漸紅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好,現在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
當李重光得知紀委介入展開對副市長呂玉芳的調查時,李重光很是震驚,不由道:“陸市長,由市紀委對呂市長展開調查,會不會不合適?”
“我知道,所以我要求你暗中調查,一旦證據確鑿,我會請示省紀委聯合調查。”陸漸紅也知道對一個副市長展開調查的難度有多大,道,“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有什麼情況單線跟我聯繫,參與調查的人一定要素質高,要可靠。你有沒有信心?”
李重光肅然道:“陸市長,你放心,紀委不是吃醋的。”
“那就好,時間緊迫,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重光走出門,覺得自己的腳步沉重無比,針對副市長的調查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職責,頓時精神一振,紀委是什麼?就是不怕得罪人,對腐敗分子實施嚴厲的打擊。
在俊嶺這麼久,對於呂玉芳的傳聞他知道不少,查起的難度並不大,從陸漸紅的話中可以看出,他不是小打小鬧玩玩,而是真動了殺機。有一點他不明白,呂玉芳並不是樑萬崇的人,陸漸紅何以要對她下手呢?
他還沒有明白一個道理,陸漸紅向來是對事不對人,呂玉芳即使是跟陸漸紅跟得再近,本身有問題,陸漸紅還是要處理的,更何況現在出了人命案子,雖然是餘恆坤搞出來的,但她做不到大義滅親,反而是想方設法爲其開脫,這證明了其本質問題,況且,她與江修偉的對話中還說了一些別的問題,這證明她的問題是嚴重的。
陸漸紅仰躺在辦公椅上,柔軟的真皮靠在後背很舒服,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輕鬆得起來,針對呂玉芳的調查開始,便意味着反腐風暴的開始,其實反腐這類事情嚴格說來,不是他這個主抓經濟的市長職責,可是他卻做起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無奈,純屬無奈。腐敗容易引起很多問題,可不管你是市委的還是市政府的,並不會因爲是市委那邊的腐敗就不會影響到市政府的工作,很多東西都是相互聯繫的。要想發展,這些問題必須解決,否則發展經濟就是一句空談。
陸漸紅無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由於不瞭解情況,這些工作只能做在暗裡,天知道樑萬崇會不會藉機動作?隨隨便便無意泄露一下子,不但問題查不出來,人也被陸漸紅得罪光了,工作自然是無法開展。陸漸紅這樣想,也不是沒有理由,試想當初樑萬崇爲了掩蓋其環保污染的失誤,能讓公安局的人蔘與到恐嚇、打人的事件中來,他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
通過最近幾件事情,陸漸紅對自己重用的幾個人有了一定的認識,秘書賀子健是個可用之材,對自己忠主自不多言,工作態度和辦事能力雖然還有不少有待提高的地方,但以他目前的狀態,跟當年的自己不遑多讓。龐小順這個公安局長也用得很正確,不但手段強硬,辦法也不少,是個得力的助手。
這兩人是他一手外調來的,原先在俊嶺的目前來看,還不是太明朗,市委常委、副市長諸明鬆跟自己走得很近,常務副市長目前還看不出,雖然不經常過來,但是暫時也還沒有與樑萬崇合謀的跡象。
紀委書記李重光還有待於進一步觀察,通過這一次調查呂玉芳就可以大致判斷出其態度和能力如何。
市委那邊的副書記許從舉和組織部長祝恩來近日疏於聯繫,從他們投誠來看,看樣子似乎並非要與自己組成堅強的聯盟,而是借自己的力量去對抗樑萬崇,樑萬崇沒動靜,這個聯盟就不是太可靠了。
政法委書記匡岩基本是自己一手推上去的,問題不大,而軍分區政委彭軍目前也是站在自己這一邊,至於宣傳部長左常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滿眼也就市委秘書長樑萬崇是自己的對立面,情況看上去還不錯。
不過陸漸紅沒有一點點的自得,因爲他深深知道,官場只有絕對的利益,沒有絕對的立場。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不會無緣無故地掉餡餅,許從舉和祝恩來當先拋來橄欖枝,還情有可原,可是彭軍對自己的力挺,再加上王玉曉寶這個超級強悍的司機也是受命於東,陸漸紅還真看不出來他的真實意圖,他不覺得彭軍什麼都不圖,而無條件地站在自己這一方。
但是目前的形勢對陸漸紅來說還是很有利的,他很清楚地知道,關係跟做生意一樣,是需要經營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理念並不適用官場,畢竟前提是“君子”,可是身爲官場的一員,陸漸紅苦笑着問自己,有幾個人能稱得上是君子?狐狸還差不多。
陸漸紅拿出自己的私密手機,撥了彭軍的電話,笑道:“彭政委嗎?我陸漸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