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候,飄飛了數日的白雪也停歇了下來,放眼望去,白的晃眼。
王府裡的人都在忙不迭的清理着院子裡的白雪,無論丫鬟還是奴僕紛紛拿着掃帚開始掃雪,就連老管家也是扭着一身肥肉不停的在人羣中來回指揮着。
司徒綺月在牀上擰了一個翻身,睡眼惺忪,耳邊如潮的喧鬧聲卻是怎麼也讓人睡不下了,悠悠的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春花,怎麼回事?外面怎麼這麼鬧騰?”
出去了一遭,司徒綺月早已經習慣喊春花了,可是如今在王府,屋子外早已經端着洗漱用品等候多時的青衣和朧月不知不覺的意見開始吃味了。
小嘴嘟囔的快要可以掛着香油瓶子了,望着春花推門進屋,小手在空中猛的抽打了幾巴掌,可憐的空氣卻成了青衣的假想敵。
“主子,王府的人在掃雪。”春花欠身說道,一旁的秋菊面無表情,冷漠如故。
直到司徒綺月問起,“昨夜的事情成了嗎?”
秋菊才姍姍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司徒綺月下意識接住,微微愣神,這不是自己送過去的那個嗎?
想了想昨夜風雪,有些瞭然,林子墨可能不在府中,又遞了回去,“今日你再走一趟吧,如果他還不在的話……”
這會沒等司徒綺月說完,秋菊卻是率先開口了,“主子,奴婢昨日見到那人了。”
見到了?那麼信?
司徒綺月有些不解,目光迷茫,“那爲何沒有把信給他?還是他不知道……”
說到了後來的時候,司徒綺月都有些着急了。
“主子,信他沒看,託我給主子帶一句話。”秋菊目光閃爍,臉上尷尬。
“什麼話?”司徒綺月急道,不知道爲何,心裡卻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讓她開始覺得一切可能並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樣。
“他說讓主子離開京城,好自爲之。”秋菊握了握拳頭,將昨天林子墨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世間最讓人不能接受的事情是什麼?就是你自認爲這件事百分百會如此的時候,他卻偏偏不是如此。
司徒綺月如遭雷擊,半晌沒有說話,屋子裡一片沉寂,耳邊的那一點聲音還是院子裡衆人熱說朝天掃雪的喧鬧。
一直以來,林子墨就是用他特有的霸道和溫柔呵護在司徒綺月身邊,可以說司徒綺月從來沒有想過有這樣的一天,就是林子墨不再理她。
可是如今這卻發生在了眼前,一時間就是司徒綺月的堅強也瞬間瓦解。
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這個念頭像是瘋魔一樣突然冒了出來,按照她對林子墨的理解,他不會這樣的啊。
想到這裡,司徒綺月猛然擡頭,雙眼緊緊的盯着秋菊,“他還有沒有說別的?”
秋菊咬了咬嘴脣,她不打算說的,畢竟她家主子和林子墨之間那一直沒有捅開的窗戶紙是那麼的明顯。
“說!”司徒綺月急了,看着秋菊這個樣子,她料定這事必有後話。
春花在一旁看不下去,秋菊性子就是這樣,急忙向前邁了一步,“主子,不怪秋菊,是那個林子墨,昨日奴婢二人到了的時候,正見林子墨和一個女人抱在一起親親熱熱,見到奴婢們,更是怒極,奴婢二人爲此還捱了幾拳。秋菊將主子的信拿出來後,林子墨根本就沒有看的意思,反而要奴婢二人滾蛋,最後還說讓主子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呵呵。司徒綺月笑的悽慘,自作多情?是麼?
“那個女人是誰?你們可認得?算了,天下女人那麼多,你們怎麼可能認識。”司徒綺月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秋菊卻脫口而出,“奴婢認得,就是那日來的韓玉!”
韓玉?司徒綺月一愣,突然胸腹之間一股火熱翻滾,有什麼東西要噴出來一樣的難受。
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司徒綺月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了一般。
這算不算搶了自己的兩個男人?司徒綺月苦笑,自己就這麼沒有用,連一個男人都守不住。
如果說這一刻,沒有恨那是不可能的,身在紅塵中,又怎麼會是聖人?
七情六慾來襲,誰能抵抗?
不僅恨韓玉,更恨穿越!不是說穿越來了以後,金銀珠寶應有盡有,綾羅綢緞穿之不盡,將軍王爺秀才良人君,統統拜倒石榴裙嗎?
怎麼到了她這裡,全部翻了樣子啊?這是什麼穿越?她要回去!!!
可惜這個念頭也只存在於想象而已,那天的夢清晰深刻,司徒綺月早就已經想明白,她再也回不去,從此她就是真正的司徒綺月。
就算穿回去又怎樣?恐怕前世的自己早就成了一抔黃土了吧……
“主子,主子?”見到司徒綺月沒有半點反應,春花在一旁擔憂的呼喚,主子不會受不了這個刺激,傻了吧?
司徒綺月迷茫的瞳孔慢慢收縮,最後凝實,黑亮如黑曜石,冷漠犀利,“我沒有事。”
春花和秋菊頓時鬆了一口氣,春花又道,“主子,您還有王爺!”
若非多次見到春花對蕭弘文流露出別樣的眼神,司徒綺月還真的覺得春花像是一個趁虛而入的說客。
擺了擺手,“大夫人不見了,府中可有動靜?”
“尚未有人發覺。”春花道。
“那好,你們去找王爺,我要一張大夫人的人皮面具,府裡的衆人不得擅自到後院,吩咐下去吧。”一瞬間,司徒綺月就像是整個人的氣質都改變了,讓人看不透。
春花和秋菊不敢延誤,連忙躬身而出。青衣和朧月還在門口站着,但是下一刻就被司徒綺月喊了進去。
梳洗之後,用過早膳,春花和秋菊就帶着人皮面具回來覆命了。
梳妝鏡前,司徒綺月拿着手裡的面具,微微失神,她隱約知道蕭弘文手下有能人巧匠,卻不知道還有這等奇人異事。
僅僅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人皮面具就到了她的手中。真是沒有想到蕭弘文竟然有如此本事,能讓這樣的人效力。
說到底,這還要歸功於百花谷一役,蕭弘文輕而易舉收服的江湖草莽。對於這些人,放任他們下去,只能是平添事端。
但是收攏成兵,效果卻是不一樣的,幾乎每個人都有一手獨特的技能。就像是這易容之事,其中有個妙書生,簡直就是信手拈來,手旁不管有什麼材料,都能成爲他儀容改裝的道具,這會不僅做了一張面具出來,整個人也來到了司徒綺月面前。
“你就是妙書生?”司徒綺月緩緩擡起頭,望着眼前笑的如春風拂面的少年郎,開口問道。
“見過王妃!”妙書生執了一個禮。
對於這一聲王妃,司徒綺月有些牴觸,微微蹙眉,但是此刻孰重孰輕她還是分得清的,“好了,大夫人你也見過了,易容吧。”
“是。”妙書生微笑着點點頭,便將手裡的摺扇合攏,插入了腰間。
走到了司徒綺月面前,對着那張醜陋的容顏恍如未見,不停的從袖子裡翻騰出東西來。司徒綺月好奇的望了一眼,全都是一些胭脂水粉,可惜她認不全。
手起袖搖,妙書生的手很白很嫩,若非知道這是男子,光看這雙手,一定會錯認爲這是女人的手。
就連司徒綺月明知道對方是男人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生出一個念頭:這個人會不會是女扮男裝?
妙書生根本沒有心思猜司徒綺月在想什麼?他現在全神貫注的都是在將眼前的女人易容成另外一個女人的模樣。
髮髻重梳,象徵着富貴高雅的牡丹頭,兩邊鳳釵橫着插了三對,頭上一大朵黃色牡丹花,左後側面一隻蝴蝶金步搖,海棠流蘇耳環,脖子上更是掛着一串粉晶瓔珞。
衣服重換,不再是司徒綺月的素白衣,明豔的玫紅色襦裙,雪白的胸口暴露在空氣中,寒氣附着,似乎有點冷。但是爲了計劃,司徒綺月不以爲然。衣裙上掛着一串翡翠禁步,小巧卻大方。
鞋子換掉,就連手指也被塗上了豔麗的蔻丹,長長的指套帶了上去,纖纖玉手在這一刻平添了一股魅惑之姿。
司徒綺月嘴角抽搐,捏個王寶香有這麼美嗎?
似乎是感覺到了司徒綺月的心中念頭,妙公子輕聲在耳畔吐了一句,“王妃,你比她美,但是你要想當作她,就要好好學她。”
沒錯!自己的目的不就是爲了假扮王寶香嗎?那麼她的一顰一笑都應該是自己學習的,而不是計較的。
司徒綺月嘴角微微綻開一個笑臉,衝着鏡子裡的妙書生輕輕點頭,但是耳邊的話語卻讓司徒綺月渾身振動,不禁無語。
“王妃,你是打算勾引我麼?可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妙書生如此道。
“快點弄!”司徒綺月咬牙,雙眼噴火。
不知道是不是妙書生心懷恨意,在貼面具的時候,手上的力度擠壓的皮膚一陣生疼。
沒有一會功夫,當妙書生的雙手從司徒綺月臉上移開的時候,鏡子前的司徒綺月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夫人,王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