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兒穩住心神,語氣更淡回道,
“你知道之前我爲什麼被當做是廢物嗎?因爲我娘在生我之時,拼盡最後一絲力量封印住了我的靈智。我相信琅華郡主驚才絕豔之命你該是有所耳聞吧,她的封印我都衝破了,你這道封印未必能永遠困住我。”
赫拉哈哈一笑,“唐小姐,不是所有的封印都一樣,本將軍這道封印自然有與衆不同之處,你想解去,除非是本將軍願意,否則,你就得帶着它過一輩子。”
“你在封印里加了什麼?”唐果兒不假思索的問道,難道解這道封印就像解毒一樣,需要特定的某種藥引?
“你覺得本將軍會告訴你?”赫拉斂了笑意,他不笑的時候眉目間便透出一股張揚的狂肆,似夏裡的天,風雨雷電都顯得清晰和懾人。
唐果兒抿了脣,不再追問。
從赫拉敢毫無顧忌的讓她得以自由活動,她就已經能看到他對這道封印的信心。
即使再問,也只是徒勞。
二人沉默着又在城牆邊緣處站了片刻,冷冷的風颳在臉上,風捲殘雲低,四下的氣壓和溫度漸漸都降了下來。
赫拉擡眼望向低沉的天空,皺了眉頭,“看來今夜會有一場暴風雪。”
赫拉的預料果然不錯,這場風雪在唐果兒回到般若院時,便紛紛揚揚的灑了下來。雪花片極大,極密,須臾間地上便鋪了一層白霜。
唐果兒了無睡意,坐在窗前聽冰雪扣窗的清脆聲音,偶爾伴着寒風呼嘯聲,只覺這個隆冬越發讓人覺得肅殺。
一天一夜後,這場暴風雪才停住了,地上積雪已深,一腳踩下去便覆過了人的膝蓋。
赫拉領兵去無壽山的計劃,便被這場暴風雪拖住了。
化雪的這幾日格外寒冷,唐果兒在屋裡烤着火盆也覺沁人的寒意縈繞在足尖不肯散去。或許是隨着月份已大,預產期的臨近,肚子裡的動靜就越發的明顯了。
可胎像穩固並沒有減輕唐果兒的擔憂,從她緊鎖的眉頭裡,就能看出她心底的情緒。
生產也許對於每一個母親來說是既緊張又甜蜜的時刻,對她來說缺不僅僅是這兩樣,她反而有幾分惶恐。
一個人縱然嘴上說着不懼生死,可當生死真的一天天逼近了,那種煎熬卻是最讓人覺得折磨的。
偏偏這個時候她的靈力又被封印住了,無疑是雪上加霜。
雪停後的第二日,赫拉似乎終於等不下了,不顧還有餘雪未化,便從澗州點了十五萬大軍,親自領着朝無壽山而去。
這一行,他沒有帶上唐果兒,只是在般若院外又加了一倍的護衛,更加森嚴的看守她。
唐果兒在新加的護衛中看到了幾張熟臉,是初初落到赫拉手上時,在山中小屋看守她的那幾個赫拉的貼身侍衛。
唐果兒倒是沒想到赫拉對她的命這麼看重,不過他的此舉倒是給她提了一個醒。
小心約達。
可很多事情不是小心就能避免的,你躲在屋裡不等於別人不會找上門。
赫拉留下來的侍衛也確實厲害,可比上更厲害且手段狡詐善灑迷香粉的約達,也就只有倒下的份了。
而唐果兒,恰恰目睹了這一場精彩的打鬥。
不等約達走來,她便籠了鶴麾率先一步走到院子裡。冬日的陽光不夠明媚,她的屋子沒有朝着向陽的方向,因此顯得更加昏暗。如果和一身透着陰沉氣息的約達站在那樣昏暗的地方,她的心臟一定是飽受折磨。
院子裡光線明朗,似乎只有這樣,纔會讓面前的這一襲黑袍散發出來的壓迫感,稍微減弱。
陽光照在瑩瑩白雪上,整個世界都顯得耀眼。唐果兒心中的怪異感減輕了些許,她瞥了一眼黑色風貌下看不清容顏的約達,直接了當淡淡問道,“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赫拉前腳一走,約達後腳就迫不及待殺到她的院子裡,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若不是有事,難不曾還是專程來看她的?
約達側目望去,似在爲唐果兒的淡然驚異,隨即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沒想到慕容晟那個奸詐的小子竟然有這麼爽快的女人,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我身子已毀。”
他眼底閃過濃烈的恨意,目光便落在了唐果兒的肚子上,剎那變得幽深。
唐果兒下意識擡袖,藉由此舉帶動鶴麾掩去自己的肚子,
“不要把慕容晟和我扯到一處,他是他,我是我。如果你大動干戈的進來只是想發表一下心中的憤恨,那麼真是讓我覺得有點失望。”
“你失望什麼?”
一陣勁風颳來,約達的的風貌被吹得有些歪了,他擡起手整理了。透過那一點點陽光照耀着的縫隙,他豐潤的手指和灰白嶙峋的臉成了鮮明而可怕的對比。
唐果兒竟覺得有些看不下去,她微微往一旁別開臉,“赫拉留這麼多護衛在般若院,是謹防你來殺我,當然我也時刻高度的在戒備着你。而現在你闖進來了,卻只是爲了發泄憤恨,你說我能不失望?”
約達輕笑出聲,那聲音就如同他的遊絲一般,唐果兒只覺得毛骨悚然。
可心底越是驚懼,她的脊背便挺得越直,身前肚子的垂墜感拉着她,她便伸手撐住自己的一側後腰,靜靜站着與約達無聲的對峙。
她看不到風貌底下的容顏,可底下射出的目光似刀尖貼着她的皮膚輕輕刮過,卻又不知那樣的尖利何時會刺進皮膚一般,讓人打心底忐忑不安。
最終那抹鋒利再度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約達開了口,“我要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絕不可能!”唐果兒捂住肚子往後退了一大步,她身上的血脈吸引人,但是她沒有料到約達竟然會這麼直接了當的說出來意。
而且,還將主意打在她肚子裡的孩子身上!
約達對唐果兒的反應不以爲意,“你不要拒絕得這麼快,我既然來這裡,一定是有條件作爲交換。你若是肯把孩子交給我,那麼第一我會放你一條生路,第二,我還能幫你解去身上的封印。這個孩子沒了,你可以再生,要是你的命沒了……”
話說到此處,約達頓住。唐果兒只覺得一股強烈的煞氣逼來,她直覺想要躲開,可腳下還沒來得及一動,約達身上的黑袍竟無風鼓動了起來。接着一道黑影一閃,一隻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冷寒如冰,她喉間流動的血液似被冰封了一般,澀悶堵在心間,幾欲讓她窒息。
約達在用行動威脅她!
唐果兒艱難轉眸看向他,寒冰可以堵住她的聲音但是卻不左右她的思維。先不說這個孩子她絕不可能交出去,即使交出了來了,她一樣會成爲約達的刀下亡魂。
這樣心裡陰暗的魔鬼,永遠不可能像一個君子一樣坦蕩。
他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會信!
唐果兒任由約達掐住她的脖子,連掙扎一下的動作也不曾有。她的眸子裡映着些許陽光,璀璨得有些炫目。
約達被她直直瞧着,心中的怨恨更甚,甚至有一絲不已察覺的嫉妒夾雜在憤恨之間,在他心裡亂竄。
曾經他也能自由自在的活在陽光下,可現在只能用黑暗籠罩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臉!
這一切,都是拜慕容晟所賜!
祭祀塔被毀,他僥倖逃出生天的那一刻,他就發過誓,慕容晟加諸在他身上的,他要全部討回來!
唐果兒肚子裡的孩子,他要定了!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他們父子反目成仇,爭鋒相對的有趣畫面!
約達掃過自己手掌下嬌弱的雪白脖子,發狠用力一捏,
“唐果兒,你現在是在我的手上,若是你不肯乖乖的配合,生下這個孩子交給我,那麼,我現在就捏斷你的脖子,然後劃破你的肚子,將這個孩子取出來!它已經快九個月大了,要想養活也不是難事!”
攜着怨毒的語氣清晰竄進唐果兒耳中,她陡然扯出一抹蔑笑,
“那你大可以試一試,看看剖開我的肚子強行取出的這個孩子究竟能不能活下去!你以爲馭獸師的血脈這麼容易得到?若是像你想的這麼簡單,伽靈大陸之上,馭獸師一族豈會人丁凋零到只剩下我一人?”
唐果兒面色從容,窒息的感覺雖然讓她難受,但她始終沒有露出一點怯弱。
可是,若是此刻掰開她緊握成拳的手,卻會發現裡面早已全是汗水。
看似輕輕鬆鬆的幾句話,實則是讓步與進步,妥協與逼迫的交鋒,誰先軟弱,誰就任人魚肉。
高手較量,往往在幾來回博弈之間,就能看出對方的破綻。
而約達的破綻就在於他太看重馭獸師一族的血脈!
“不要以爲你這一番話能夠唬住我,這幾日我沒有來找你,並不是礙着赫拉的面。我而是在專研古籍,瞭解與你們馭獸師一族有關的一切事情。我可從沒有看見過你們一族裡有孩子夭折的事情發生。”
約達的話裡隱隱怒氣,可他嘴上這麼說,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繼續家中,反而減輕了些許。
唐果兒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變化,心知這場博弈她已佔上風,但她卻沒有咄咄逼人,反而垂眸道。
“你既然翻閱了古籍,那你可有發現另外一個現象?我們馭獸師家族懷孕必是雙胞胎,而在生產時,大多情況下母子三人卻只能保住一個。你剛剛說的交易我並不是完全沒有興趣,如果你能解開我的封印,並讓我在生產時順利生下腹中的兩個孩子,那麼我願意抱一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