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刻意逃避,當然無心去探聽。更何況,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人是誰?是通天閣閣主,他想要隱瞞消息,簡直易如反掌。”
“若不是天越從赫拉刀下救了我,若不是在我即將臨盆時他找人爲我接生,我早就死了。這五年,一直是他在保護我和小果,他對我沒有任何惡意!”唐果兒急怒道,冷笑一聲鄙夷道,“慕容晟,你以爲所有人都像你……”
戛然而止的話,不需要追問下去,慕容晟也能明白話中的 諷刺意味。
只是五年,在果兒心中,他原來已經變得這樣不堪啓齒。
慕容晟慘淡一笑,
“你怎麼看我,我無法扭轉。可事實就是事實,即使我巧舌如簧,也不可能堵住那麼多將士的嘴,顛倒黑白。果兒,事情已逝,不管我在你心中變成了何種模樣,我都必定不會再放棄。我不會束縛你的自由,但我也不會任由你消失,有你的地方,必定會跟着一個我。”
“我現在沒工夫和你躲躲藏藏,我只想救出小果。”唐果兒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有些事情過得去,有些事情永遠過不去。
就像留在心裡的刀疤,無論時間怎樣沖刷,始終會留下一道長痕,記載着曾經刻骨的痛意。
“如你所說,小果也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我會救出他。”慕容晟斂了神色,再轉身看向唐果兒的時候,已經將傷痛掩在了溫雅的面具之下。
就算慕容蒼沒有抓走小果,他也不會放過他。
弒父奪位之仇,此生難嚥。
如今他將注意打到小果頭上,只會加速他走向潰敗滅亡。
一抹利光從慕容晟眼底滑過。
唐果兒並未看見,她只是淡淡掃了眼慕容晟,語氣極冷,也極堅定,
“小果一天沒有平安歸來,我就不可能放心。我最多隻能給你三天的時間準備一切,三天之後,不管你有沒有準備好,我都會動身前往京都營救小果。就算慕容蒼在京都灑下天羅地網,就算皇宮已成龍潭虎穴,也無法阻攔我去闖的決心,大不了我和小果一齊落入慕容蒼的手裡!”
“果兒,你不用說氣話來激我,既然你只給我三天,那麼三天之內我定然安排妥當。我會陪你一起去京都,不會再讓你孤身犯險。”
慕容晟深望唐果兒一眼,眸底的溫柔如海,能將人溺亡。
唐果兒與他對視一眼,立刻便移開了目光,“天色不早了,三日後我到這裡來找你。”
“你要去哪兒?昊陽已經安排好了你的住處,這三日,你完全可以留在無雙城。”慕容晟見唐果兒要走,立馬擋在了她的身前。
唐果兒聞言冷冷哼了一聲,“這麼多年,你還是喜歡未雨綢繆,如果慕容蒼不是你的死對頭,我還真要以爲,你是他的同謀。”
慕容晟面色明顯一僵,苦澀彎了彎嘴角,“這麼多年,你還是恨我如故。我留你,不僅僅是因爲我的私心,你可知道,明天是雲淵的生忌?他的墓就在無雙城,我想帶你去看看。”
唐果兒倏爾捏緊拳頭,心中百味翻騰。她仰頭看向慕容晟,沉默片刻,輕輕啓脣,“好,我留下來,你讓人帶我去客房。”
“馬上就要用晚膳了……”
“不必,讓人送來我房間。”唐果兒打斷慕容晟的話,一刻也不多留,繞開他走向庭院。
剛剛走出幾步,她強撐的平靜瞬間崩塌,霧氣在眼裡迅速凝結,化作滴滴水珠滾出眼眶。她咬脣壓下那聲差點竄出喉嚨的嗚咽,迅速走進了夜色裡。
爲唐果兒準備的院子,在主院東側離慕容晟歇息之處最近的地方。在她的執意要求下,更換到了西側最遠的一處院落。
五年光陰,推開的心的距離,即使近在咫尺又有什麼用?
唐果兒進到房裡不久,門就被敲響。
送晚膳的人來了。
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餓。
她剛準備出聲打發來人,敲門聲再度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天越隱含擔憂卻又霸道的聲音,“果兒,開門,再不開門本座就硬闖進來了。”
“不用硬闖,門沒有關死,你進來吧。”唐果兒擦了眼角的淚意,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邊應着邊從內室走出。
進來的人只有天越,他單手舉着托盤走近桌邊,將盤中菜色一一取出擺上桌子,很隨意的坐到旁邊的圓凳上,
“這裡的廚子不錯,本座特意挑了幾樣愛吃的菜色來與你分享,可見本座待你不薄。”
天越執筷,夾起手邊炒的金黃的辣子雞丁放到嘴裡,立刻露出愜意的神色,“本座被荼毒了五年的胃,今日終於翻身了。你真該向這裡的廚子學學,一嘗就知道差別。”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吃?”唐果兒語氣含怒,坐下來的同時,面色也沉了下來,“再美味我也沒有胃口。”
“本座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乾着急有什麼用?你就放心吧,小果好歹也算本座的半個兒子,他不會有事的。”天越替唐果兒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盤裡,表情輕鬆從容。
唐果兒一瞬不瞬盯住他,眼中波光一動,“你想到對策了?”
“還需要想?”天越睨她一眼,手中動作一頓,放下筷子,“一直以來本座都覺得你挺聰慧的,難道這五年的平淡日子磨鈍了你的慧根,怎麼一到關鍵時候你就成了豬腦子?你忘了本座是做什麼的了?”
面對天越的毒舌,唐果兒早已習以爲常。聞言,她微微一怔,隨後不假思索問道,“你在小果身邊放了多少人?”
“不多,就一個。”天越見她轉過彎來,才又開始品嚐起桌上的美味,“果兒,不要嫌少,更不要質疑通天閣的能力,本座手下的人一個至少能頂慕容晟暗影成員十個。”
聽了這番話,唐果兒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通天閣的能力究竟有多強,恐怕除了天越,沒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爲人有時雖然狂妄,但是從不妄言。
他既然這麼說了,也就意味着小果是真的不會有什麼危險。
唐果兒緩和了神色,懶懶動起筷子,慢悠悠的吃了兩口菜,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擡眸似不經意道,
“天越,你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可是,這次你爲什麼要把我的行蹤透露給慕容晟?當初澗州那場激戰你是看到了的,他爲了一己私慾,將我和整個雲家軍置於不顧,你爲何還要將我推向他?”
天越再度放下筷子,望向唐果兒的目光帶了一抹深意。
他突然露出顛倒衆生的笑,“慕容晟都告訴你了吧?你想向本座求證大可直說無妨,不必這麼拐彎抹角的試探,本座做事,敢作敢當。當初是本座沒有告訴你慕容晟一行被拖在鴻門的真相,可是,這也算不上故意隱瞞。是你從沒有問過……”
“所以,慕容晟說的是真的了?”唐果兒心裡如同打翻五味瓶,一時之間各種滋味陳雜。
這麼多年堅信的,或者也可以說是用來麻醉自己的認知,一瞬間被推翻,給她的是措手不及的一擊。
到頭來,錯的不是慕容晟,反而成了她。
唐果兒垂眸,腦中閃過雲淵最後的面孔,心又密密扎扎地痛了起來。
當年澗州之戰,雲淵在她面前閉眼的那一刻,面對他的深愛,面對自己的不愛,她不僅是內心疼痛,更多的是愧疚。
直到現在,她纔敢真正正視這股愧疚。
這愧疚是不值,是在爲雲淵錯付感情於她而不值。
唐果兒滿心苦澀,一桌好菜也難以下嚥。
她沉重嘆道,“天越,明日我要與慕容晟去見一位故人,之後,我就會動身前往京都。你可否先行一步回京,用通天閣的勢力隱藏我和慕容晟的蹤跡,不要被慕容蒼有所察覺?”
天越想了想沒有多說什麼,微微頷首,
“本座與你們那位故人毫無交情,自然沒有必要跟着去湊熱鬧。至於先行回京都,依本座看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有本座在的地方,你還用愁會被慕容蒼髮現蹤跡?再說了,就算你現在知道了當年的的真相,可是你的心裡做好準備重新接納慕容晟了?本座若是先走了,可就只剩下你和慕容晟二人同行,此去京都路程可不近……”
當電燈泡可恥?
在他的字典裡可從沒有這樣的認知!
有熱鬧不湊,纔是真正的可恥!
這一路上怎麼也該會發生點趣事,他怎麼能錯過呢!
唐果兒聽完果然面色僵硬,略一思索,緩緩道,“你說的不錯,我也不想再橫生枝節。你只要能保證慕容蒼不發現我們的蹤跡就行,不過,你想象中的那些趣事,只怕不會發生。”
“哈哈,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本座對自己的直覺,可是非常有自信。”天越被唐果兒一語中的地戳破目的,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一派灑脫。
唐果兒不想橫生枝節,可是不代表能阻止慕容晟有所作爲。
他不瞭解愛情,可是關於慕容晟的性情的情報,通天閣不少。
從當年衆叛親離的失寵皇子,到如今溫文爾雅逐鹿江山的一方王爺,其中所經歷的,沒有堅韌的心智是絕不可能走到這一步的。
慕容晟可是整整找了她五年,豈會這麼容易放棄。
天越明白的,唐果兒的心裡其實也明白,她其實非常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