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真正的盛夏也隨着唐果兒的幻術漸漸精進來臨。
這日,陽光毒辣,要烤焦萬物一般熾熱,她站在練武場的角落裡,只覺頭髮和皮膚都要冒煙了。
加上她這幾日身子不爽,在練武場上曬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頭暈目眩,只得運起縮地之術,支撐着身子,回到唐府。
她這廂回到唐府裡還頭痛着,剛躺在牀上,讓月影在跟前替她搖扇子。
小院門口,卻起了一陣喧譁,一聲尖叫險些嚇得月影手裡的芭蕉扇掉了下來。
唐果兒眉扭成一團,臉色更是不好,哪個人不知好歹地在這時鬧了起來?
她擡手阻止了月影搖扇的動作,聽着隱隱約約傳來的對話聲。
院子大門處,炫目的陽光下,雲清站在門口好言相勸道,“三姨娘,我們小姐正在午睡,你若是有什麼事,晚些時候再來吧。”
小姐現在心情不好,誰往這槍口上撞誰就得倒黴。
然而她的好心,在三姨娘的眼裡,就是燻黑的驢肝肺。
三姨娘非但沒有聽勸,反而跟發了瘋似的用力推搡了她一把,推得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三姨娘若是有什麼事,先說清楚了,容我進去稟報一聲!”雲清再也忍不住心裡的火,聲音擡高了幾分回道。
“你不過是廚房裡的一個小丫鬟,如今攀上高枝也敢對着我叫了!誰給你的膽子?”那三姨娘一聽雲清這樣的口氣,扯着嗓子又尖利叫了起來。
“三姨娘是誰?”唐果兒撫着額頭,被門外愈發吵鬧的聲音攪得心煩意亂,皺緊了眉頭扭頭問月影。
“三姨娘是五小姐的生母,生的嫵媚豔麗。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子與其他姨娘不同,潑辣直率,也正因爲這一點,她現在是老爺最寵愛的姨娘。”
月影想了想又道,“而且,五小姐的地位比二小姐高了不少,三姨娘的性子又是衆所周知的,小姐先別和她一般計較,等奴婢出去看看再說。”
唐果兒沒有應,眉間的褶皺也沒鬆開,被這麼一吵,腦中的痛意又加劇了,於是示意月影將一旁的綠豆湯遞過來。
她接過色澤清新的綠豆湯,才舀起嚐了一口,就再也沒了胃口,又隨手擱在了一旁。她淡淡道。
“我爹現在六個子女裡,除去何氏所出的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就只剩下唐夢寧和唐蔚妍了,若是這唐蔚妍不是女兒,我倒很好奇她能不能被生下來。”
月影神色驚了驚,當下頓悟,“奴婢雖與五小姐接觸不多,可聽人說她乖巧懂事,甚是聰明,不過八歲的年紀,就修習到第一層幻術者的緊要關頭,突破天階就能躍入第二層。”
唐果兒眼睛亮了亮,似有了點興致,復又問道,“那三姨娘的幻術如何?”
“三姨娘……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幻術者,旁人都在說,五小姐有這樣的天賦,完全是因爲遺傳了家主的優良血統。”
“是嗎?”唐果兒頓了頓,起了身。
這麼一個存在,對她來說不足爲懼,可她卻想親自見識見識,能在何氏眼皮子底下調教出聰慧女兒的三姨娘,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月影看着唐果兒的表情,已猜到她七八分的心思,當即伸手拉住她,“小姐,外頭太陽正毒着,你的身子……”
“不礙事,我親自出去看看。”她扯出自己的袖子,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門口的三姨娘見唐果兒出來,叫囂得越發厲害,竟然伸手就要打雲清巴掌。
她的巴掌剛擡起,還沒落下,就覺得面前人影一晃,手腕便被擒住。
三姨娘震驚看着唐果兒,方纔她不是還在房裡,怎麼一下就竄到了自己身旁?
將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唐果兒瞥了一眼自己僅用二指捏拿住的纖細手腕,肌膚若瓷,軟綿無骨,難怪深得唐梟喜歡。
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東西!
她厭惡地三姨娘狠狠甩開,“三姨娘,你找我有什麼事,直說便是,和一個不懂事的丫頭較什麼勁?”
這一甩,夾着少許的靈力,三姨娘不設防,踉蹌了幾步才站穩,一張臉已是難看到了極點。
唐果兒掃了她一眼,淡然收回靈力。
在練武場上唐梟已看出她的實力,上回又因着唐榮軒的事,和何氏也撕破了臉皮。如今她再遮遮掩掩,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唐梟見她開啓靈智露出的興奮表情,會成爲她在府中的堅強後盾,她就不相信何氏還敢毫無忌憚的弄死她!
現在,她該翻身了,往日本尊受的屈辱,她壓抑的忍耐,都該討回來,釋放出來。
從今以後,她不懼任何腥風血雨,再也輪不到任何人欺壓到她頭上,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
唐果兒的氣息變化,三姨娘很快察覺到,對方纔她行動中所帶着的巨大的力道,她的臉色又慘白了一分,捂着手腕,不禁退後了一步。
但是,她隨即想到今早何氏說的話,縮了的膽,立刻向兩邊橫生膨脹,一時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催使着她跨步到唐果兒身邊。
“唐果兒,你口中叫着我姨娘,可是否有把我這個姨娘放在眼裡?你剛剛的行爲,是對長輩該做的嗎?”
唐果兒冷瞥她一眼,隨後淡笑道,“我素日裡也不見三姨娘的人影,如何將三姨娘放在眼裡?再者,在我的院子裡要打我的丫鬟,你又可有將我這個嫡小姐放在眼裡?這裡是唐府,嫡庶尊卑,三姨娘你動手之前,是不是該好好衡量衡量,你夠不夠這個分量?”
“你!”三姨娘臉色鐵青,怒氣堵在胸口,指着唐果兒說不出話來。
蠢笨的廢物何時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深深吸了幾口氣,三姨娘想起自己來此的真正目的,話鋒一轉,惡狠狠質問道,“唐果兒,我今日來不爲別的,我想問你個事兒,上回老爺帶你去練武場,他回來後無緣無故朝我的五兒發了一大通火,是不是你在老爺面前嚼舌根,說了五兒什麼壞話?”
啥?這是什麼跟什麼?
唐果兒翻了翻白眼,她根本連唐妍蔚的面都沒見到過,怎麼去陷害她?
何況,只有誰吃飽了撐的,纔會去和一個才八歲的小女孩計較!
午後的太陽果真是曬得很,頭疼欲裂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耐心全失,她已不想和沒頭腦被人當槍使的三姨娘繼續糾纏,當即沒半點好氣回道。
“三姨娘怕是你搞錯了,我和五妹妹無冤無仇,爲什麼要在爹面前說過五妹妹壞話?”
看來以前的本尊實在太軟弱好欺了,人人才都能騎到她頭上,不管什麼屎盆子,端着就往她頭上扣。
“我搞錯了?分明就是你!你給了五兒一本不知從那個坊間找來的書,哄了五兒收下,然後又告訴老爺,她在看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否則五兒若是一直都是偷偷的看,老爺又怎會知道!”
三姨娘一張濃妝豔抹的臉幾乎扭曲,怨怒道,“老爺自從上次罵了五兒,已許久不去我房中看她,難道不是你想博得老爺寵愛,才故意設計五兒的嗎?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如此歹毒,難怪太子殿下不願要你,送了十個壯男毀你清白!”
三姨娘心裡已經氣瘋了,說話哪還顧得上要經過大腦,口不擇言起來,只要能往唐果兒的痛處戳,瀉了心頭的堵悶,纔是暢快!
話一落,她果然就見着唐果兒臉色低沉下來,可那夾帶着狂風暴雨的臉色,卻讓她至肺腑中生出一股寒顫。
唐果兒緊抿着脣,眼睛微眯,她最恨的就是有人再提慕容蒼送來的十個壯男的事!
一想到她未着寸縷與他們共處一室,她就掩不住心中的殺意。
雖然她沒有被侵犯,就算那是十個人都下了地獄,但這依然是她最大的恥辱!
陷害唐蔚妍的人,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哪房妻妾想和三姨娘爭寵所爲,這麼簡單的道理,只需動動腦子就能知曉。
三姨娘蠢到這個地步,竟能得到唐梟的寵愛,只能說,從前唐梟腦子進水了!
現在估計唐梟是將腦子裡的水排光了,思路通了,所以看看三姨娘不順眼了。
而三姨娘這個蠢貨不檢討自己,被人鼓吹了兩句,就跑來她的院子撒野!
唐果兒神色愈發冷,煽風點火的幕後推手,除了何氏還能有誰?
唐梟偏愛唐妍蔚,會妨礙到的,也只有何氏那幾個子女的利益!
唐果兒掃了眼門外守着的兩名丫鬟,身形一閃,突然捏住其中一個的脖頸,將她提起,扭頭對三姨娘輕聲笑道。
“是我做的,你又能如何?我是唐府唯一的嫡女,爹寵愛我難道不應該?三姨娘,你來我院裡大呼小叫擾我歇息,我本來不想與你計較,可是出言不遜,毀嫡女清譽,是斷斷不能饒恕了!你方纔不是想動我的丫頭,我也不重罰你,以牙還牙就行!”
伴隨着唐果兒語落,一聲咔嚓的脆響清晰響起。
三姨娘看着軟綿綿垂下頭的丫鬟,渾身一抖,臉色煞白,嘴脣囁嚅了幾下,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唐果兒竟當着她的面,眼眨也不眨的捏死了她的丫鬟?
那是跟着她的陪嫁丫鬟!
驚駭過後,三姨娘心裡揪着疼,氣血翻滾着衝上腦,她掄圓了膀子露出藕段般的一截小臂,就想往唐果兒臉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