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肖明終於獲准可以出院,醫院裡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肖明頻頻點頭致謝。受了傷竟然能成爲英雄,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呂繼英有些失落,肖明以爲她在擔心呂繼祖,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說道:“別擔心,有老貓和馬六他們跟着,老呂會平安回來的!”

呂繼英有些慌亂,連忙低下頭躲開他的目光,輕輕說道:“我知道……”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謝謝!”看着呂繼英消瘦的臉龐,肖明心底突然涌起一絲歉意,不安地說道。

“沒有!這是我應該做的!”呂繼英突然仰起了頭,微笑的臉上眼含淚花,“男人流血打仗,女人做這點事算什麼!”

肖明忽然有了想擁抱她的衝動,但還是剋制住,朗聲說道:“誰若娶妻如你,當終生無憾!”轉身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呂繼祖在一週後回到了山寨。他這次是去了二百公里外的青河城,找到了上司,也就是他的老師,把東西親手交給了他。

老師對呂繼祖的境況知道一些,對他讚賞有加,問他有什麼要求,呂繼祖毫不猶豫地要藥品。老師爲難地搖了搖頭,說日本人控制得很嚴,只有到黑市上去買!呂繼祖苦笑着說沒什麼要求了。

夜貓子和馬六不吃那一套,要呂繼祖打聽清楚了道,連偷帶搶,收穫不少。本來呂繼祖是想在那兒多留幾天,確定情報的準確性,順便跟老師好好聊聊,結果一看夜貓子他們把青河城鬧翻了天,再呆下去恐怕走不了了,便匆忙出城,趕了回來。

“那你們路上順利嗎?沒有鬼子盤查?”林秀青奇怪地問。

“滿地都是逃難的,日軍都懶得問,我們就是混在難民堆裡回來的!”呂繼祖感嘆。

“南面的災情這麼厲害?”王金龍突然問道。

“是,基本上十室九空,賣兒賣女的也不少!聽說今年秋糧的收成也不容樂觀,百姓們眼見沒了指望,都趁早打算了!”呂繼祖唏噓不已。

“命令大龍和馬六帶人在周邊巡邏,逃難的人一律不準進入山區!現在,咱們的任務就是搶糧!”肖明突然開口說道。

“爲什麼?山寨也不缺糧食,接濟一下難民也是咱們行善積德的好事嘛!”王金龍不解地問。

“大哥,太多了,咱們根本管不過來!再說了,誰知道能混進什麼人來,老呂那兒不就是例子,滿那是日本間諜嗎!”肖明苦笑。

“那好吧!等秋收以後,咱們看看情況再說!”王金龍狠了狠心說道。他祖上就是逃荒到的東北,聽說過逃難的艱辛!

災情比想象的還要糟糕,幾畝地收的糧食還填不飽一個人的肚子,百姓們絕望地開始賣地賣房賣兒賣女,等把一切可賣的東西賣光後,終於戀戀不捨地離開家鄉,踏上了逃難的道路。

劉家鎮的情況稍好一點,飛虎寨去徵收了四三十萬斤糧食拉回了山寨。日軍對此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們別到鐵路上去搗亂就行,並且把各處的補給改變了路線,儘量不往飛虎山的地界走。

飛虎寨一下子沒了生意,戰士們經常出去幾天也搞不回東西來,這讓王金龍等人心裡很着急。肖明則很悠閒,每天除了去看新兵訓練,就是帶着馬六等人四處看看,倒是夜貓子和山娃子沒了蹤影。

終於,王金龍忍不住問肖明:“兄弟,咱們整天這麼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聽說周邊很多地方連小麥都沒種上,照這樣下去,咱們明年吃什麼!”

肖明很詫異地說道:“大哥,紀先生不是說咱們的糧食能支撐到明年夏天嗎?你這麼着急幹嘛!”

“兄弟,你是沒經過災荒!聽老人說這樣的災荒一年兩年的緩不過來,要是到了明年再不好的話,到時候連種地的人都沒有了,咱們會守着這一大片地餓死的!”王金龍感慨萬千。

肖明笑了笑說:“沒那麼嚴重吧!大不了到時候日本人吃什麼咱們跟着吃什麼就是了!實在不行咱們就去投靠日本人去!”說完,朝王金龍眨了眨眼,轉身出了大廳。

誰知正碰上辛成山派人來報告,把他堵在了門口:“肖司令,黑風峽來了幾個人,說是十八集團軍的什麼武裝工作隊,求見兩位司令。”

“武裝工作隊?”肖明一愣,從來沒聽說過,進來跟衆人說了聲。

王金龍聽到了不解地說:“咱們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來找咱們幹什麼!”

“既然是友軍,見見又有何妨!”林秀青說道。

肖明想了想,告訴來人:“好吧,讓他們過來吧!不過要小心,這身份又沒法驗證!”待來人一走,又對王金龍他們說道:“奶奶的,這沒有電話就是不方便啊!要不在電話裡就把事辦了!”很長時間沒有買賣,山寨的油料不多了,就下令停止了發電,留下點油好澆地。

不一會兒,辛成山陪着四個山民打扮的人走了進來,互相介紹了一下,對方領頭的一個姓劉,眉清目秀的像個書生,另一個姓趙,倒有幾分軍人氣質。

雙方客氣了幾句,落座上茶,王金龍開口問道:“久聞貴軍在北邊發財,不知今天到小寨來有什麼事?”

姓劉的書生也不客氣,回答道:“王當家的此言差矣!我們革命的目的是爲了民族的解放,而不是升官發財。我們的戰士爲了抗擊日寇在流血犧牲,爲的就是勞苦大衆過上好日子,而不再受外敵的欺壓!想必諸位也已聽說,現在民衆的抗戰熱情很高,人民戰爭如火如荼,形勢對我們極爲有利,只要咱們聯合起來,一致對外,日本人失敗的一天就要來到了!”

王金龍一聽大道理頭就大,看了看肖明,肖明耷拉着眼皮在盯着茶杯,便撓了撓頭說道:“這個嗎,你說的什麼人民戰爭我聽不太懂,不過既然他們這麼重要,那是不是應該讓他們先吃上飯?這個糧食嘛,山寨上倒是還有點,要不我叫人去看看,勻出點來給你們,也算是爲抗日出力!”

書生笑了笑說:“當家的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今天來,是爲了跟大家探討一下當前形勢,看看在新形勢下,咱們應該怎樣跟敵人做鬥爭!”說着,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國際形勢。

肖明喝了一口茶,突然捂住傷口哼了一聲。王金龍大吃一驚,忙問:“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大哥,沒什麼,只是這傷口突然有點痛!哎呦,不行,我得到醫院看看去!你們聊,你們聊,中午在這兒吃飯啊!”肖明捂着傷口起身告退,順便給王金龍使了個眼神。

肖明果真去了醫院,看了看傷員,問了問木村還有什麼需要。木村心裡一直對肖明有成見,但上次手術肖明的表現也讓他折服,認爲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終於鼓起勇氣問:“肖先生,你見過我的哥哥,你認爲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看來他很在意別人對哥哥的看法,尤其是對手。

肖明想了想,鄭重地說道:“其實我很欣賞木村先生,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如果有機會,我們倆倒是可以煮酒論英雄!”

“哦,那麼肖先生最看重家兄哪方面呢?”聽肖明讚賞哥哥,木村高興起來。

“他嚴謹自律,治兵嚴格,體恤下屬,極少騷擾百姓,重要的是,他忠於自己的信仰,忠於自己的國家!如果我們的軍人都能像你的哥哥一樣,根本不會有這場戰爭!”肖明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木村沉默了半天,低沉着聲音說道:“你應該也是這樣的人,你們倆很像!”

肖明突然笑了笑說:“好吧,等戰爭結束,你回去代我向他問好,希望我們能在和平的環境下再聚首!”

木村對着肖明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說:“謝謝!作爲對手,你還給家兄如此高的評價,謝謝肖先生!”

正說着,一名馬六的手下走了進來,老遠就嚷嚷:“快快,給我看看,我這腰怎麼了!”木村一聽,無奈地笑了。

肖明當即明白過來,敢情是泡病號的。也難怪,這醫院裡突然多了四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對這些血氣方剛的大老爺們是莫大的,有事沒事老愛往醫院裡跑。

及至那人看到肖明在,臉色都變了,訕訕地說道:“二當家的在啊!那個什麼,我先回去,等會再來啊。”

“別急啊,不是腰不好嗎,我來給你看看!”肖明笑眯眯地看着他。

“沒有沒有,哎,怎麼突然好了呢!你們聊着,我就不打擾了!”轉身就要走。

“你們連長呢?”肖明喊了一聲。

那人轉回身來,神秘地說道:“二當家的,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連長換了點東西,今中午就在我們那兒吃吧!”

“嗯,這小子又偷偷摸摸地搞什麼勾當!好,回去告訴他,老子一會兒就去!”

馬六出去兩天,好不容易纔撞上一輛向據點送給養的大車,車上竟然有一隻羊,這讓馬六興奮不已,思量了半天,還是決定趕回山寨,讓弟兄們一起喝口熱湯,不巧讓肖明給撞上了。

肖明派人把紀鴻儒也叫了來,肉剛上桌,王金龍溜溜達達找了過來,搓着手笑道:“好傢伙,全羊宴啊,可惜沒有酒!”

肖明笑嘻嘻地對馬六說:“怎麼,還得藏着?趕快拿出來吧!”

馬六苦着臉說:“我這兒哪有那玩意!要不到紀先生那兒去拿兩壇?”

“你小子,醫院裡的酒怎麼少的,別以爲我不知道!要不咱們算算賬?”肖明冷笑着說。

“什麼都瞞不過你!好了,算我孝敬兩位當家的,不過這酒是今天剛繳的!你說那些百姓也是,自己不捨得吃,不捨得喝,咋對日本人那麼好呢!”馬六搖着頭,從牆角扒拉出幾壇酒。

酒剛倒上,呂繼祖又找了過來,吸了吸鼻子說:“好傢伙,有酒有肉啊!我說王司令說去安排飯菜,就一走不回頭了,原來都在這兒呢!”

“你小子不在那兒陪客人,跑出來幹嗎?”肖明笑嘻嘻地問。

“簡直是秀才造反,說話囉囉嗦嗦不着邊際,聽了半天沒明白想說什麼,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嘛!”呂繼祖搖了搖頭。

“那咱們怎麼辦?老呂,不是我說,你小子那兒太不靠譜了!要不咱們看看他們能出什麼條件?”王金龍大大咧咧地說。

呂繼祖苦笑,自己空口白牙地來到這兒,沒給飛虎寨帶來半點好處,卻連累人家損失了不少人馬。不過他也不看好這個書生,單是肖明這一關就不大好過!

“我正想做一筆買賣,先看看他們的誠意夠不夠!”肖明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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