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下的七日,由於雪貂的緣故只過了一日便踏上歸程。然而,這一路上,氣氛卻是頗爲沉默,墨妍雖已恢復視物能力,但由於這其中需要一個適應過程,所以暫時不能受到強光直射。
鳳非離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竟是在結界之上渡了一層朦朧的柔光,既不影響觀賞結界之外的風景,又能將外面的光線柔化許多。
被特殊處理過的風景變得模糊而朦朧,生出些夢幻般的感覺,讓墨寶兒看得有滋有味。相反,墨妍的反應很是平靜,她只是安靜坐在角落之中,不再任由鳳非離抱着,彷彿對四周的一切完全不感興趣。
而事實上,幾人有所不知的是,墨妍並非是對外界毫無反應。
早在山洞中,鳳非離給墨妍用藥時,有寒冰牀相助,龍涎草的藥力滲透得十分全面,而藥量又十分充足,竟是不僅讓墨妍恢復了視物能力,反而因禍得福,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收穫。眼下,她雖坐在結界中一動不動,實則幾人所過之處,方圓數十里之內的風景早已盡數印入她腦海之中。
這恰恰彌補了她體內修爲全無無法散佈神識的弊端,眼下雖然範圍不算極廣,但總算聊勝於無。
幾人距離絕息潭不過百丈之時,卻見墨妍的身體微微一僵,於此同時,原本操控着結界前進的鳳非離亦是臉色一變,繼而猛的催停結界。
鳳非離這一停太過突然,墨寶兒本蹲在結界邊上看風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摔了個狗吃屎。好在結界邊緣不算極硬,否則他此刻必然是要頭破血流。
“喂!做什麼突然停下!”揉着微微發紅的鼻頭,墨寶兒哇哇亂叫。出於覺得肉餡觀察風景十分有趣,墨寶兒在路上便將神識收回,所以此刻,並沒有察覺到絕息潭附近多出的大片陌生氣息。
再者,總是神識散佈開來,由於這絕息潭的效果,也並不容易察覺到。否則,鳳非離也不至於到此刻才停下腳步。
正欲反身朝別處去,未料到墨妍卻在此刻突然起身,她的臉色微微有些激動,似乎是怕極了鳳非離會就此調轉方向離去。
“等一下!”有些急切的開口,墨妍的眸中帶着些許祈求,這是自重逢以來,鳳非離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心中微微一沉,一抹苦澀在心中瀰漫開來,他終於還是依她所言,沒有催動結界前行。
然而對方是不會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不多時,一大身着銀色盔甲的天兵將他們三人一貂團團圍住,而於衆人簇擁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出現在幾人面前。
那人於半空之中踩在一片祥雲之上,身上白衣輕盈飄逸,此刻無風自動。所過之處百花盡開,鳥獸齊鳴,身上自有一股凌駕於凡人之上的高華氣質綻放在天地之間。
然而,墨妍的眸光卻只定定落在那人臉上。筆墨描畫的眉眼,仙氣十足的五官,再配以若瓊花一般瑩潤的脣畔。然而,最醒目的,莫過於那人玉冠豎起的黑髮之下,額心那一粒嫣紅的硃砂痣。
似乎正是因爲那一點鮮紅,令他整個人氣質大變。從前的雲不歸,淡若流素之雪,溫潤如玉,而今,這一粒硃砂痣,卻是讓他整個人身上王者風範盡顯,越發令人難以看透。
半晌,墨妍的漆黑的眸中終是亮起點點流光。
“雲不歸……”她聲音略微有些嘶啞,語氣中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似乎生怕,眼前所見,不過是她產生的幻覺。
他還活着,真好…至少這悠悠世間,並非是只有她一人還在獨活……
很顯然,雲不歸此行的目的也正是爲了墨妍。
“妍兒…”雲端之上,那人朝他綻出一抹笑容,依舊如從前一般溫淡,卻又彷彿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他似乎欲要上前,卻見一旁一名身穿紅色甲冑的老者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少主,請三思而行!”少主在人界的際遇他有所耳聞,當時,似乎也是爲了這名女子,還其險些魂飛魄散。
雲不歸斜睨一旁的老者一眼,瑩潤脣畔微啓,一抹不悅自他墨染一般的眸中掠過。
“無礙,本尊自有計較…”他的聲音聽起來與從前並無多大變化,隻字字句句間卻又彷彿決然不同。七分溫潤只剩三分,餘下的,則是滿滿的清冷淡漠。
終於視線再度落在墨妍身上,如墨黑眸中不悅頃刻被欣喜和漫天柔色覆滅。他朝她微微揚脣,繼而輕輕招了招手。
“到本尊身邊來…”三分溫潤變作溫柔,剩餘的清冷淡漠不見了蹤影,此刻只變得異常輕快,說不出的蠱惑動聽。
墨妍身體微微一僵。然而於她身側的鳳非離卻是臉色驀地一青。大紅衣袖輕揚,一股驚天氣勢瞬間自他體內爆發出來,直令周遭天兵臉色俱都大變。
一把將身旁的人拽入懷中,他眸中滿是不屑嘲諷。
“看來新上任的神尊大人盡得先祖傳承,都這般熱衷於奪人所好!”
終於,雲不歸的視線慢慢落在鳳非離身上,他微微聳了聳肩,似乎覺得鳳非離所言有些好笑。
“妖神大人此言詫異,這感情之事從來講的就是你情我願兩情相悅,而非以先來後到過往之事論斷。我此番來只爲一件事…”話畢,他再度將視線落在墨妍身上。
“妍兒,你可願隨我走?”話至此,他微微一頓,他又目光落在寶兒身上。
“至於寶兒,你大可放心,我會視如己出,護他周全…”很顯然,來之前,雲不歸便已摸清墨妍所有的狀況,失憶,生子,包括她眼下面臨的境況。
再說墨寶兒這邊,他此刻只愣愣的看着不遠之處的雲不歸。一雙大眼睛中滿是迷茫之色。
眼前的人,倒是於他想象中爹爹的形象十分吻合,俊美無雙,溫文爾雅,待孃親似乎是極爲特別的,看自己的眼神也很溫柔……
只不知爲何,他卻總也覺得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