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緊牙關捏緊拳頭,忍住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朱昔時終於挺過了四炷香陰陽泉的浸泡。
從冷泉中哆哆嗦嗦地走上岸,朱昔時將溼漉漉的內衫脫下來,放在盛子駿事先生好的火堆邊烘烤,又趕緊穿上自己的棉衣。
等朱昔時收拾好自己後,盛子駿才提着魚簍從遠處的潭邊走過來,看了看嘴脣凍得發紫的朱昔時,連忙從懷裡摸出一枚藥丸遞給她。
“趕緊將這‘雪參丸’服下,活活周身氣血。”
“謝......謝謝。”
抖着手一把抓過盛子駿遞過來的“雪參丸”,如吃棗般囫圇地塞進了口中,淡淡地甘甜就在嘴裡盪漾開,緩解開她額間的眉頭。
“朱姑娘你這就客氣了。”
見朱昔時服下了“雪參丸”,盛子駿也安心了許多。突然間聽見魚簍中“啪啪”的作響聲,盛子駿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伸手進了魚簍中,抓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鯽魚。
“時候也不早了,想必你腹中也是飢腸轆轆的,中飯我們就將就些,吃點烤鯽魚充飢好了。”
緩過氣的朱昔時扭過頭看了看魚簍,裡面還有不少一寸長的鯽魚在擺跳着,神情間也是挺吃驚的。
“盛大夫看來你釣了不少。”
“那是。我平日裡沒事,就喜歡來這附近釣釣魚什麼的放鬆下,這點不過是小意思。”
一說上自己拿手的,盛子駿就掩不住眉飛色舞起來,眉眼間盡是得意之色。正準備用旁邊的樹枝串上,伸進火堆裡烤,就被朱昔時一把攬住了。
“難道你就想找根樹丫串上這些鯽魚。簡單火烤了吃?”
朱昔時一提醒,盛子駿臉色間的得意也驟然消褪去了。魚是抓來了,可烹製上他就是十足的外行,面容間不由地露出了尷尬。
“呵呵,這個我倒是挺不在行的,再說在這荒山野嶺中填肚子,還能像在家裡般佐料周全?自然是一切從簡。”
“你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男人爲難了吧。都給我吧。按照你這樣粗陋的烤制方法。這些抓來的新鮮鯽魚倒是浪費了。”
沒繼續多說什麼,朱昔時將盛子駿手中的鯽魚放回魚簍中,朝身後的潭邊走去。一蹲下身子。朱昔時就麻利地從髮髻間拔下金釵,開始剮鱗剖魚起來。
一旁盯瞧着的盛子駿,嘴角間慢慢地露出讚許,連聲誇獎到朱昔時:“朱姑娘真有辦法。”
“沒什麼。小戶家的兒女平時習慣了精打細算,自然心頭法子多。”尖尖地金釵熟稔地擺弄在朱昔時手中。輕輕一劃便將鯽魚開膛剖肚,清理出內臟和腸子。
“對了盛大夫。剛纔我在樹林砍柴時,看見裡面長着不少山芋葉、野茴香和魚腥草,勞駕你跑動一趟幫我摘些來。你都認識吧?!”
“朱姑娘說笑了吧。我可是個大夫,怎麼可能有子駿不認識的草藥?!我這就去。”
盛子駿這話說得在理,倒是朱昔時小瞧了他;歉意地一笑便扭過頭。繼續處理魚簍中的鯽魚。
沒多久,盛子駿就抱着一堆朱昔時交代的草藥折回來。朝她身邊一放就急切地問到。
“朱姑娘你看夠不夠?!”
翻弄了下盛子駿採摘來的山芋葉、野茴香和魚腥草,朱昔時眉眼間露出了滿意的悅色,迴應到他:“夠了,辛苦盛大夫。”
“這麼客氣幹嘛,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好意思讓你一個在這裡瞎忙活啊。”
沒和盛子駿繼續貧嘴的心思,朱昔時抄起盛子駿採摘來的山芋葉、野茴香和魚腥草,在泉水中仔細地清洗了一遍;去了老葉和多餘的根莖,朱昔時取了一把野茴香和魚腥草擰成團,填進了清理乾淨的鯽魚腹中。
“把你來時帶來的淡鹽水遞給我。”
“幹嘛?”
“自然是給這鯽魚加些鹽味了。無鹽無味地怎麼入口?”
恍然大悟的盛子駿點點頭,連忙取了裝着淡鹽水的水葫蘆遞給了她。朱昔時啓開了葫蘆嘴,在手心中倒了少許,均勻地抹在魚身上,又朝填着草藥的魚腹中灌了些,用碩大的山芋葉包好才放在一邊。
沒過一會兒,盛子駿釣來的鯽魚都處理好了,朱昔時就拿着包好的鯽魚朝火堆旁走去。用樹枝在炭火中掏出一個窟窿,便將手中一個個山芋葉包好的鯽魚放進去,最後在用炭灰將它們掩埋住。
“真是個好法子,我怎麼沒想到呢?朱姑娘你真是聰慧過人。”
終於瞧懂了朱昔時方法的盛子駿,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在一旁誇讚起來。
“盛大夫謬讚了,不過是比你多些和柴米油鹽打交道的經驗而已,沒什麼好稀奇。”
“行行出狀元,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
一笑而過朱昔時,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本事,繼續支着樹枝調節這堆火。突然間,一陣凜冽的寒風激進地吹過,頓時讓朱昔時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朱姑娘沒事吧?是不是受涼了?!”
揉揉自己有點癢癢的鼻子,朱昔時連連擺擺手,示意盛子駿不用擔心。可盛子駿卻是不敢掉以輕心,繼續關切地說到。
“馬虎大意不得,朱姑娘。往後你每日都要在這‘陰陽泉’中浸泡,一冷一熱雖然見效快,可很容易引起風邪侵體,出現冷熱之症。你可要留神了,萬一身體有什麼不對勁千萬不要強撐,要及時言明在下。”
“多謝盛大夫提醒,我會的。”
想來剛纔不過是畏寒才起了噴嚏,朱昔時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挺自信的,也未曾多在意什麼。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朱昔時估摸着埋在炭火下的鯽魚也烤得差不多了,輕聲呼喚到身旁的盛子駿。
“可以吃了。”
“真是饞死我了!五臟廟早沒香火供給了。就等着你這話。”
朱昔時淡淡一笑,用樹枝小心地將烘埋着的炭火拂開,頓時露出了幾個烤的枯焦的山芋葉包。一時嘴饞極了的盛子駿見這烤鯽魚新鮮出爐了,伸手就去拿,卻被朱昔時打手喝止住。
“你小心點。上面還有火星,燙着呢!”
像個急性子的猴子般撓撓後腦勺,盛子駿只能眼巴巴地在朱昔時身旁等着。嘴裡的唾沫不斷地吞嚥着。
火星散去。朱昔時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山芋葉包,似乎不那麼燙手了,便知會上跟旁等急了的盛子駿。
“現在拿吧。瞧你一臉猴急的。”
一聽有的吃了,盛子駿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燦爛,毫不客氣地抓起地上的山芋葉包,在雙手間來回顛了幾次。就開始動手剝起來。
撕開這烤鯽魚外層的山芋葉,一股撲鼻的清香頓時伴着熱氣瀰漫開。裡面露出了白嫩嫩的魚肉,讓盛子駿滿腔間唾液暴漲,一個勁地往肚子裡吞着。
“好香,你聞見沒?”
“聞見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喜滋滋的盛子駿也顧不上朱昔時,立馬用手撮起一小坨白嫩的魚肉朝嘴裡塞去,頓時讓盛子駿面容間盪漾起了幸福感!混合着野茴香和魚腥草的魚肉清香滑爽。不腥不臊,而且味道更是鹹淡正好。真是難得山野美味。
“太好吃了朱姑娘,你的手藝真是沒得挑剔,服!”
“別顧着嘴上爽快,鯽魚魚刺小而多,當心一不留神把你卡住,到時候有你受的。”
一邊點頭的盛子駿,一邊手不停地朝嘴裡送着,看樣子真是餓壞了。不消多時,手中一條烤鯽魚就消滅乾淨,盛子駿正想伸手取第二個,卻發現朱昔時還沒開始動手。
“你怎麼還不吃?”
“我是在想,盛大夫你不是有交代要忌口,吃什麼東西前都要聽你的囑咐。這烤鯽魚我能吃嗎?!”
正好手裡拿起一個,盛子駿倒是照顧地塞進朱昔時手裡,表情滿足地說道:“儘管吃,沒事!”
儘管吃,這話雖然從盛子駿口中說出,可朱昔時還是有所懷疑,不會又是什麼考驗吧?還是警惕地再次確認到。
“真的能隨便吃?”
“我騙你幹什麼,儘管吃就是了。這泉水中生長的鯽魚,和一般在家中吃的豬牛羊不一樣,不僅吃多了不會讓你發體,反而有益你身體;你大可以敞開胃口吃,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喲!”
得到確認的朱昔時老早就餓發慌了,頓時點點頭撕開山芋葉,有點狼吞虎嚥地吃來,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要知道,她今天可是沒好好吃過一頓,如今可以隨便吃,自然是敞開胃口的掃起來。
“你瞧你這吃相,還說我,不一樣餓壞了老饞。”
朱昔時臉一紅,沒吭聲應答盛子駿什麼,依舊埋頭吃魚。盛子駿見朱昔時起了吃勁,也是慌神了,連忙朝自己面前攬了三條;若和她朱昔時比吃,肯定是他甘拜下風的,所以耍起小聰明先包攬些存貨,免得被朱昔時都佔光了。
前前後後總共十二條烤鯽魚,被他們倆這帶着競賽意味的吃法,居然沒多時就消滅殆盡!!兩人意猶未盡地吮着手指,大眼瞪小眼地掃視着滿地的魚骨頭,不約而同地在這山泉邊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你真是個吃貨!”
“你也不賴盛子駿,居然能從我手中搶走一半魚!有吃貨的潛質。”
“承讓承讓!不麻利點就只能餓肚子了。”
寒風中,兩人一張臉凍得紅撲撲地,相望片刻,又“撲哧”一聲笑出了聲......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