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夜色中的梅林,傳來一聲聲讓人摸不着東南西北地疾呼聲,似乎對方正苦於尋找到宮逸涵的下落。
此時宮逸涵略略皺了下眉頭,將手中的燈籠遞給了朱昔時,輕聲交代了一句。
“小時,你在此處等我片刻,我去看看便回。”
“沒事宮大哥,我估計是你出來太久了,你的兄弟們急着尋你回去吃酒呢。瞧着這月色多好,我一個人走走就回去,你不必掛心我。”
“不行,我把你帶出來的,自然要安全地把你護送回‘一捧雪’。等我,很快就回來。”
瞧着一臉不放心的宮逸涵,梅林間那聲聲又催人緊,朱昔時也不想多讓宮逸涵爲難,點點頭回答到。
“好,我等你回來便是。趕緊去看看,莫要他們尋急了。”
“嗯。”
得了朱昔時應允,宮逸涵這才安下心來,快步朝聲音傳來之處尋去。而看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宮逸涵,朱昔時淡淡地笑了笑,便仰頭望上掩藏在花枝間的弦月。
一陣寒風在梅林間吹起,雖然得宮逸涵的大氅庇護,可她還是不由地打了個冷噤。放慢自己欣賞景緻的心情,朝周圍昏暗難辨方向的梅林望了望,這夜色倒是有點恫嚇人心的靜。突然想到宮逸涵離去時燈籠交給了自己,不知道他能不能辨明方向找到對方。
頓時朱昔時有點擔心起來,立馬邁開腳步去追剛離去不久的宮逸涵......
“家主~~家主~~你在哪兒?!”
兩個出來尋宮逸涵的家奴提着燈籠,焦急地在梅林小路上呼喚着,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着。後面兩位錦衣男子,倒是瀟灑自如地漫步在梅林間。相談甚歡。
“這二哥也真是的,重色輕兄弟的緊!暖酒暖屋不好好呆着,非要和人家姑娘家跑梅林裡搞氣氛。有沒有腦子?!”
“三哥此話差矣。我倒是覺得二哥開竅了,居然懂得借景抒情,帶小時姐姐來這地方來培養感情。”
手攏着暖烘烘的手爐,楚灃饒有興致地和趙真元辯駁着對此事的看法,可趙真元卻越發沒好性子地回了楚灃一句。
“什麼借景抒情。我看是煞風景纔是。大冷天帶姑娘家吹風受凍的。再好的氣氛都吹沒了,你沒聽過女兒家是水做的麼?把人家凍壞了,還培養什麼感情。”
“你們倆嘰嘰咕咕地在我背後說了一堆閒話。很帶勁嗎?”
正在兩人爭論地歡時,宮逸涵就翩然地從一棵梅樹後閃出來,神不知鬼不覺間真把兩人嚇得心直跳!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家主!!可算找到你了,急死小的了。”
“沒事。不是交代過小桐。處理完事情我就過去‘落雪閣’,怎麼都出來尋我了?”
......
兩名頓時一臉尷尬起來。轉而可憐巴巴地望上身後的趙真元和楚灃,還不是他們二位爺鬧騰着要見一見這“小時姑娘”,所以纔有此刻這一遭麼。而抹去了驚慌的楚灃,立馬喜笑顏開地在趙真元耳邊又嘀咕起來。宮逸涵聽地不是很真切,大約是在說他什麼“順風耳、耳朵很靈敏”之類的話,不禁執起手在楚灃額頭彈了一劑。
“小灃。就這般喜歡調侃二哥?”
力道下得有些重,楚灃立馬吃痛地揉着腦門抱屈起來:“哪裡是小灃想調侃二哥你。是三哥一直嚷着要會一會小時姐姐,我們這纔來了梅林~~幹嘛打我,三哥纔是罪魁禍首!”
“會一會?!”突然間宮逸涵對這樣的說法感覺到有些生生可笑,灼灼目光立馬轉向置身事外中的趙真元:“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真元?”
這話一下子趙真元聽起來就不舒服了,什麼是打鬼主意?立馬不悅地反駁到。
“二哥你這話就不中聽了,做弟弟的不過是擔心你,幫你合計合計。在女人這事上,不是做弟弟的誇海口,你有我和小灃老道嗎?”
“你們兩個小霸王湊在一起,還真是要掀翻天才過癮。二哥的事情不用你們多操心,我自有看人的眼光;警告你們,到時候若真見了面,可別胡言亂語嚇着姑娘家。”
宮逸涵說話向來說一不二,這警告他們倆倒是聽當真了,而楚灃更是極快地入戲,和趙真元一搭一唱起來。
“三哥你瞧,我說二哥他緊張小時姐姐不假吧!都開始出言威脅我們倆了。”
“哎,心寒吶!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爲了個女人就和我們黑臉了。”
“三哥,二哥有小時姐姐了,就不理小灃了,你以後可要照顧好我噢~”
“可憐的小灃,二哥不管你,三哥罩你......二哥,你瞧着不覺得愧疚麼?”
“我只是覺得你們太無聊。”
不爲所動地宮逸涵,冷冷地掃了他們兄弟倆一眼,相處多年自然深知多說無益的道理,他們倆那鬼心思無非就是想看他急跳腳的樣子,而宮逸涵是輕易讓他們如願的人嗎?
“別說二哥不照顧你們,趕緊回‘落雪閣’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酒去,免得凍着了;等我把小時送回‘一捧雪’,就來和你們喝個痛快。”
“二哥,還我‘一捧雪’!”
不提還好,一提“一捧雪”楚灃就委屈了,要不是看在小時姐姐還是半個熟人的份上,他今天就坐地上大鬧一場。
“誒,這我可做不了主了。當初我和小時說這可是小灃你的意思,怕照顧不周,非要把‘一捧雪’讓給她住。若你想在小時面前當個無賴,那你就儘管去要,二哥絕不阻攔。”
“二哥,你太壞了!連小灃都要算計!!”
此時宮逸涵卻微微地露出了笑意,依照小灃的性格,他會那般小氣巴拉地去找小時要回“一捧雪”嗎?好歹他是堂堂安樂侯,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誰叫你成天就和你三哥一夥,老是說二哥的不是。小懲大誡而已。”
梅林小道上的三兄弟,雖然口上爭論不休,可感情卻是牢不可破。也許只有這樣的打打鬧鬧,他們纔回忘記身份上的差距,享受到平常人家那份平凡而有溫暖的親情。
而此時,在梅林間兜兜轉轉地一大圈的朱昔時,終於被前面的光亮給吸引住了。越靠越近間,在交錯的人聲中,朱昔時能分辨出其中一個聲音是宮逸涵的,可還有一個聲音朱昔時老覺得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誰的。
一時間,對那掩藏在前方夜色的人,朱昔時越發好奇起來,腳步間不覺地加快了些。
“好了,你們別鬧了。小時還在一個人在梅林中等着,我不太放心;等我送她回了‘一捧雪’,便來找你們。”似乎覺得時間拖得有些久了,宮逸涵擔心起梅林中的朱昔時,立馬吩咐到旁邊的家奴:“送榮王爺還有小侯爺回‘落雪閣’,路上仔細些。”
不早不晚間,正要從梅樹後走出來的朱昔時,突然聽見宮逸涵的這一句交代,目光順勢朝趙真元、楚灃方向一望,頓時間她整個人就呆若木雞地定在梅樹後,再也挪不開腳步。
趙.....趙小八?!
不敢確信眼前一幕的朱昔時,立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度以爲是自己犯迷糊了。可再次確認對面梅林小道上的人,趙真元還是面若桃花,笑含春風站在楚灃身邊,一舉一動和記憶裡的趙小八貼合得分毫不差!倏然間,腦子裡宮逸涵那句話伴着凜冽的寒風一道,吹得朱昔時整個人瑟瑟發抖起來。
榮王爺?!他.....他趙小八竟然就是榮王爺趙真元!!如同晴天霹靂般噩耗,讓朱昔時在很長時間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曾經想象過無數次的相逢,那份美好頓時化爲了齏粉,消弭無形!趙小八,不,是身份貴胄的榮王爺,“趙真元”三個字在炸開的腦子裡瘋狂地叫囂着,極端諷刺!
他,連真實姓名都不肯透露給自己!原來一切真是自己太過癡心妄想,她朱昔時在他榮王爺趙真元眼中,不過是一時愚弄尋開心的賤民;而她居然還傻頭傻腦地被他牽着鼻子走,甚至心甘情願地爲他一死!
那些自己心中悉心呵護的珍貴,一下子就染上了欺騙的罪惡,顯得那般骯髒不堪。眸子間陷入空洞的朱昔時,大股大股地悲涼寒上心頭,終於催開了她的淚腺,大顆大顆地眼淚直往雪地裡墜。
突然間,顫抖不止的手再也握不穩手中的燈籠,如落棗般滾進了雪地間,頓時燒成一團烈火!
“誰在哪裡?!”
餘光之間,趙真元突然瞟見遠處梅林間一團跳動的火光,目光謹然地朝那邊望過去;而梅樹後的人似乎受了什麼驚嚇,立馬朝林子深處閃去,只在趙真元眼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紅影。
頭頂是那錯綜交錯地梅花枝,皎潔的月光照不亮梅林下方,只留下一林子的朦朧在其中。
淚涌如泉的朱昔時在梅林中,如發了失心瘋般逃着,竄着,生怕自己稍作喘息就被身後的人發現。而她的心,此時在一片片地被撕裂,碾碎,痛得她無法剋制。
慌忙逃竄之間,被樹根絆倒在雪地,濺起一方白白的雪霧。那冰冷刺骨的雪敷在滾燙的臉上,更添蒼白;朱昔時撲在雪地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十指深深地掐進這皚皚白雪之中,可怎麼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用盡生命真心以待他,到頭來,換來的只是欺騙......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