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之間,趙真元先是嘴角微翹描上一點悅色,然後如星火燎原般笑染俊顏,樂不可遏地直拍着座椅把。
本就毛焦火辣的朱昔時,見狀心中更加有火。
“你這人有受丨虐傾向?罵你還了成這樣,心理變丨態吧你!”
大概是太久沒這舒暢感,笑開懷的趙真元一雙明眸間更是淚花翻涌。幾番剋制,趙真元一邊抹着淚花子,一邊笑笑癲癲地說着。
“和你說話真是不笑不行,你這姑娘太有趣了。”
有火難消,更悲催無奈對方是個油鹽不進的二百五,朱昔時真是心塞到極點。
“榮王爺笑夠沒,笑歡暢沒?笑滿意了咱們就說說正事!”
“你說你的,我笑我的,咱們一直不是在談正事嗎?誰叫小時姑娘一直要和本王較勁,我這人最喜歡和別人扭着鬧了。”
“你.....!”
倏然間,怒氣暴漲到極致的朱昔時掄起手掌,一招“如來神掌”就高高亮起,進入戰鬥狀態。而趙真元絲毫沒有半點畏懼之意,瞧了她這架勢,還饒有興致地問到。
“喲,小時姑娘,瞧着掌法難不成是江湖失傳已久的‘如來神掌’,好功夫啊!怎麼,這是想活劈了本王不成?”
玉齒來回“咯咯咯”地磨着,手凌在半空半晌,還是沒勇氣甩在趙真元腦瓜子上,最終朱昔時這蓄力已久的“如來神掌”只能生生地拍在一旁的座椅案几上。
震耳欲聾的聲響,把福祿全身都震麻了!一雙無辜的小眼望其項背,直乞求着:師孃大人,你可得忍住啊!!不然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緩緩收回自己震得發疼的手心,一臉狠勁的朱昔時也是個表情好手。不過轉眼間就更換上一輪陰晴,滿臉假燦爛地再次迎上趙真元。
“王爺這下可滿意?能好好談事了嗎?!”
“嗯......笑得也太牽強了些;本王還是喜歡你發怒時那股真性情,爽辣爽辣的。”
“王爺真是太幽默了,本姑娘可不是什麼酸辣粉,還爽辣爽辣的。”
你把老孃當猴耍,老孃就把你當逗比玩,看誰玩得過誰!
“也罷。咱們嚴肅也嚴肅過了。笑也笑過了,罵也罵過了,就該言歸正傳了。小時姑娘。不知對解憂公主的肥胖之症,你可有什麼良策?”
鬼話連篇地繞了大半天,話題終於是回到了正題上,朱昔時也是神色一鬆地應到。
“我又不是什麼在世華佗。解憂公主的胖症還需瞧過後才能定出個丁卯來。榮王爺,是不是該把公主請出來了?”
“小時姑娘莫心急。公主自然是要見的。不過在見之前,本王還有些話需叮囑,免得日後鬧出什麼岔子來不好收拾,又怪罪本王沒事先提個醒。”
“那就請王爺明示。小時洗耳恭聽。”
此次莫名其妙接了個燙手山芋,朱昔時雖厭煩這吊兒郎當的趙真元,可畢竟聖命難違。萬一不甚惹了公主不高興,那就是掉腦袋的事情。她朱昔時再傲。再張狂也只有一個腦袋,完全玩不起的事情,有備無患準沒錯。
“此次由貴醫館負責公主的醫治,乃是件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王想這一點不用我多說什麼,小時姑娘應該明白其中利害關係。”
“小時明白,一定會管好自己的嘴。”
“好,這只是其一。其二,公主乃是金枝玉葉千金之體,醫治期間她的周全更是重中之重。爲了保證公主殿下的安全,一切施醫就診必須在王府範圍內進行,小時姑娘可有異議?”
“蛻蝶醫館”中本來就諸事繁忙,現在還要叫他們分出精力來醫治解憂公主,三個月時間不是一天兩天,她心裡怎麼可能沒有異議?!
“王爺,你有你的考慮,我有的顧慮。雖然公主的病情迫在眉睫,可小時畢竟是個普通老百姓,是開門做生意混口飯吃的;如今您讓我們醫館把全部精力轉移到公主殿下身上,那不是把我們朝絕路上逼嗎?還請王爺多多體諒,給我們指一條明路。”
“不是本王不體諒,而是我也是奉命行事。爲了公主殿下能夠平安康健,有所犧牲是在所難免的;至於你醫館的損失和報酬,放心,自然不會虧待小時姑娘的。”
嘴能犟出個什麼結果,朱昔時此時已經瞭然於懷,一句君命難違就把他們的後路卡得死死的,想掉頭縮腦袋也是來不及了。
“既然如此,小時也不再多爭辯什麼。不過現下小女子有一疑問,還請王爺斟酌斟酌。”
“待說無妨。”
“且不說要醫治這肥胖之症的過程中,人要吃多少苦頭,單單論病患的意志堅定與否,纔是成敗的關鍵。而如今民女面對的病患身份非比尋常,難以下重口重責不說,加之公主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小時怕不出兩天公主殿下就要打退堂鼓了。”
“你這是在誹謗公主?”
不過眨眼間,和顏悅色的趙真元陡然轉了個口氣,語帶威嚴地質問上朱昔時,而她也明白自己太過放肆,立馬跪身謝罪。
“小時不敢,還請王爺明鑑。只是民女着實擔心公主殿下的意志不堅,很可能導致治療效果功虧一簣。”
“起來吧,你這一進王府後,動不動就屈膝的習慣還真是跟下人學得有板有眼。有些事情,不是你跪上一時半會兒就能唬弄過去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朱昔時一抹趙真元看不見的冷笑一閃而過,順從地起了身。
給了人冷不丁一巴掌還好意思塞個甜棗哄,怕是隻有他趙真元做得出來。
“這一點上,聖上也是早有所考慮。所以在將公主送出宮外就醫的這三個月裡,解憂暫時不能明目張膽地盯着公主身份胡作非爲,你們可放心大膽地放手去做。”
“王爺這話說得太遲了吧,如今都知道對方是公主殿下,叫民女怎麼等閒視之?”
一句馬後炮,起不了多大作用。要是到時候真把解憂公主給折騰火了,頓時搬出公主架子治自己的罪,那纔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那就是小時姑娘的事情。本王原本不想道破其中之事,只是想讓小時姑娘賣個情面爲我侄女醫治一番;誰知道小時姑娘一進門就沒個好臉色,又一副高姿態,本王出於無奈才端出了聖上這殺手鐗。”
是她朱昔時擺高姿態,還是他趙真元刻意作怪,大家心照不宣;朱昔時垂眸沉思了片刻後,不急不躁地擡起眼簾穩重地說到。
“王爺可還有吩咐的?”
“沒了。該說的,該交代的,本王都已說完,接下來的三個月就看小時姑娘的。解憂就承蒙小時姑娘多關照了,期待你能還聖上一個不一樣的解憂。”
“小時還求王爺多多關照,別再給小時惹這麼多‘好事’。不知現在是否能前往探望解憂公主了嗎?”
“當然。姑娘請。”
趙真元皓齒微露,盈盈而笑地揚手相請到朱昔時,而她只是還以一劑不多理睬的不屑,帶着福祿出了趙真元的竹居......
剛拐進王府西邊一處別院,遠遠地就聽見一陣聲色稚嫩地叫罵。
“狗奴才滾開!再擋着道,本宮連你一起打!”
這聲“狗奴才”夠刺耳的,夠刁蠻的。朱昔時不禁皺起了些許眉頭,腳步間加快了許多。只是領在前頭的趙真元正要繞過假山,突然就停住了腳步,扭頭朝朱昔時和福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主子,天這麼冷萬一着涼了怎麼辦?!您先把襖子披上,屆時要打要罵奴才都行。”
“就不穿!凍死了更好,反正父皇也不要阿衡了!”
順着假山的縫隙,朱昔時就瞧見一穿着紫綢單衣,臉圓圓胖胖的小女孩,拿着一根枯樹枝一個勁撒氣地亂揮着。
“皇上哪裡是不要公主了,公主切莫聽信讒言誤解皇上的一片苦心,皇上也是爲了公主您好......”
“我不聽,我不聽!狗奴才你好煩,給本宮滾!”
對方雖然是個奴才,可看年紀當這解憂公主的爺爺輩也是綽綽有餘了;耍着蠻橫捂着耳朵,一雙小腿還沒大沒小地踢趕着身邊的老奴,看着這一幕朱昔時也是挺來氣的。
“王爺,她就是解憂公主吧?小小年紀就如此刁蠻,真是不得了。”
趙真元順着朱昔時的輕聲詢問扭過頭來,似乎並不怎麼滿意她這說法。
“你和解憂比起來,完全是大巫見小巫。”
“你......!!”
朱昔時還沒來得及揚高的聲音,瞬時被趙真元捂來的手掌給擋住了,再次認真地向朱昔時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小聲點,別讓解憂發現我們躲在假山後面。”
脣莫名其妙地被趙真元的手捱上,朱昔時頓時滿臉厭惡至極的表情,使出吃奶的勁把趙真元的手給掰開,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柔脣,像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碰了般噁心。
“別動手動腳地行嗎?”
鮮紅胭脂染上瑩白的手心,如烙印般清晰,反觀着朱昔時此時厭惡的表情,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念想來:世上真有天生的敵意,還是他趙真元本不受人待見?
問着自己的同時,趙真元莫名陷入無奈的情緒中......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