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那滿臉燦爛頓時如打了霜,小嘴疊得老高。
“鬼丫頭,姐姐不在一會兒你就開始造反了。”做着一臉不通融的臉色,朱昔時伸出手指點了點解憂的腦門,又隨口問到一旁的福祿:“這丫頭今日還有多少體能功課沒做?”
“還有一百個鴨子步和半個時辰的跑步。”細細地回想了下,福祿也是不敢包庇如實回答到。
“大半天的時間,你這鬼靈精連一半任務都沒完成,還好意思喊累?”
一聽這進展,朱昔時臉色間驟然變得嚴肅了許多。
“嬸嬸,阿衡真的好累,今兒個能不能不做訓練了?”
潛意識裡,過去只要有人和她嚴肅起來,解憂只要一副半哭半委屈的模樣,聲音柔柔瑟瑟的,保證什麼人都被她磨得沒脾氣了。可沒想到自己百試百靈的“撒嬌”進攻,卻對眼前的朱昔時毫無作用。
“不行,今日事今日了;要是縱容你丫頭這惰性,以後就真沒法治了。”
見朱昔時完全不鬆口,解憂眼眶中盈着的淚花子變得更加大顆,假委屈變成真憋屈了。
“八嬸嬸你不講道理!”
“呃,說對了。”朱昔時在解憂腦門上輕輕一彈,立馬抱着雙手教訓到:“過去寵着你的人就是太講道理了,反而驕縱了你的性子。勸你丫頭趁早死了心,撒嬌這招對姐姐沒用的,剩下的訓練必須得做完。”
一邊守着公主的老宮奴。見解憂快哭出聲來,連忙急急忙忙上前求情到。
“小時姑娘,公主殿下畢竟是孩子,用不住這般嚴苛吧。”
“公公莫心軟!不是小時不近人情,而是一旦縱容瞭解憂公主的懈怠,那今後要想再抓起來就難了。”
有一必有二,人的惰性太難駕馭。絲毫都不能馬虎;朱昔時雖知自己有些出言不遜。可滿腹心思都是爲了解憂丫頭好。
“要不然這訓練少一些如何?公主殿下是老奴一手看護大的,實在是於心不忍她遭罪。”
“遭罪總比終身被人恥笑的好。說句不好聽的話,公公平日就是太順着阿衡。這不是在愛她,反而是在害她!”
吃了稱砣鐵了心,朱昔時直言駁回了老宮奴的求情,扭頭直接問上解憂本人。
“阿衡。姐姐現在給你兩條路選。要麼堅持把今日的體能訓練做完,姐姐既往不咎;要麼你直接放棄。但後果就是從此姐姐和福祿哥哥永不踏入你皇叔府邸,當做從來不曾認識阿衡。”
狠言一出,解憂這哭狀倒是沒爆發出來,反而有些呆傻了。瞧了瞧不悔其言的朱昔時。又瞧了瞧身邊的福祿,半響解憂才聲色怯懦地問到福祿。
“福祿哥哥,你會聽嬸嬸的話嗎?”
在自己師孃的決定上。福祿是無條件服從她的意思,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回答到。
“師孃說的。福祿哥哥理當聽從。”
“如今大家都表了態,就看你的了,阿衡。”
一番話有些帶賭的意味,朱昔時不僅絕瞭解憂的退路,也是絕了自己的後路;有些事情在節骨眼上就必須拿出膽色,一鼓作氣堅持到底。
這是原則性問題。朱昔時賭得就是福祿在解憂心中的分量,她不是個徹頭徹腦的刁蠻公主。
可憐巴巴地望着沉默不語的福祿,解憂還是心存僥倖地問了一句。
“要是解憂放棄,哥哥真不理我了麼?”
軟軟糯糯地一句話如貓爪在心中撓般難受,可福祿看着顏色不改的朱昔時,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心軟,只能緊抿着脣點頭。
雖然福祿不吭聲,可他的點頭已經是最好的回答。解憂揹着手把自己那眼眶中綴着的淚花給抹去,澀澀地迴應到。
“八嬸嬸,阿衡錯了......”
解憂的聲音不大,可老宮奴聽在耳裡卻有驚雷劃空的震撼!解憂公主從小到大,即使面對聖上的苛責,她也從不曾肯低頭認錯,沒想到這倔性子在這女子面前卻被馴服地服服帖帖!
又驚又喜的老宮奴望着疾言厲色的朱昔時,心中由衷佩服這女子的膽色。
“既然知錯了,那還不趕緊繼續訓練?”朱昔時從容地走到石凳旁落座下來,叮囑上身旁人:“福祿,給這小丫頭計數,少一個師孃就拿你是問!”
“噢......”
面色緊張的福祿此時也是吃不準朱昔時的性子,謙順地應了一聲就急急走到解憂身邊,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說到:“快去吧,不然師孃真要生氣了。”
小小的人兒瞧了一眼坐着的朱昔時,神色間也是有了明顯的畏懼之色,朝前邁了兩步,便蹲下身子開始走起鴨子步來。
“一。”
“二。”
“三。”
......
風波平息,這千華閣空院中又響起福祿鏗鏘有力的報數......
假意心不在焉地翻弄着指甲,可朱昔時眼角餘光還是注視着空院中的解憂,瞧着她賣力甩汗認真訓練的模樣,嘴角莫名揚起了一絲暖意。
這丫頭難纏是難纏,不過終究是沒讓她失望。
感概之間,眼神無疑掃過千華閣廊門,卻驚然發現有人注視着院內的一舉一動;朱昔時定睛一看,神色間更是滄瀾萬千。
洛知秋?!
錯愕之間,朱昔時腦子第一時間冒出的念頭就是:他怎麼跑這裡來了?!而短短地觀察後,朱昔時發現廊門前“隱”着的洛知秋,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院子中訓練的解憂。
能解開疑惑的最佳方法便是問,起身的朱昔時連忙朝廊門前走去,質疑盛盛地喚到洛知秋。
“洛大哥?!”
此時正瞧着解憂公主出神的洛知秋。絲毫沒注意到靠近的朱昔時,她一聲不大不小地招呼倒是讓這止雅的男子神色一亂。
瞧着洛知秋慌亂的神色,朱昔時心頭的疑惑就更加盛大起來。
“你不是在‘天然居’陪着玉娘,怎麼跑這裡來了?”
雖然當場被朱昔時撞破,可洛知秋畢竟是心性沉穩之人,連忙收住自己的失態,謙和有禮地迴應到朱昔時。
“本欲找三弟商量些事。不想路過這千華閣瞧見這一幕。好奇之下便駐步而觀,倒是唐突了小時姑娘。”
洛知秋這話回答得周正得體,可朱昔時思前想後一番還是覺得心頭怪怪的。總感覺此時洛知秋出現在這裡有些太過巧合。
不過還未等朱昔時揪出其中漏洞,洛知秋倒是興致盎然地和她攀談起來。
“院中那走鴨子步的小姑娘,想必就是聖上的愛女,解憂公主吧?”
這解憂公主出宮就醫之事雖然是秘密。可明擺在眼前的事,朱昔時就是拿塊大幕布也遮掩不了;乾乾地笑了笑。索性大方地承認了。
“正是解憂公主。”
“想不到幾年沒見,公主殿下已經出落成小大人模樣,差點認不出來了。”
得朱昔時佐證,再次定睛上解憂公主的洛知秋感慨而嘆。倒是引得朱昔時疑惑一問。
“聽洛大哥口氣,好像和阿衡很熟?”
不經意間,洛知秋嘴角肌肉微微一抽。連忙垂下自己過於關注的眼神。
“熟悉倒是不至於,只是六年前在百官宴上。曾見皇后抱着解憂公主列席。當時公主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不想此刻再見竟已是多年闊別,略有感慨而已。”
“噢......”
一提到時光這東西,人不約而同地有所相近的領悟,朱昔時此時平息了疑惑化成一汪寧靜,也是凝笑跟着洛知秋望上院中走鴨子步的解憂。
“其實阿衡這丫頭除了身份特殊外,與尋常人家小孩兒心性無差,特別愛折騰人。”
說到孩子的頑皮天性,洛知秋顏間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方雅笑,語帶贊同地迴應到。
“是啊,誰不是這樣打打鬧鬧長大的,脫去那些虛無的頭銜名譽不過也是人而已。回想剛你和公主談判的一幕,小時姑娘當時那氣度那從容真是讓人心生敬畏;你天性直爽不懼強權,也只有你能降住公主這拗脾氣,換了別人還真做不來。”
“真是讓洛大哥見笑了。其實剛纔那事情小時也是兵行險招,勝得有些險;若阿衡鐵了心和我鬧騰,她是公主是金枝玉葉,總不能像尋常孩子按住打打小屁丨股就完事了,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說不怕那是假的,只是朱昔時認爲與其怕而畏手畏腳壞了事,不如卯着膽子搏一搏。
“我估計要是公主當時若真鬧騰起來,小時姑娘怕是真要在她小屁丨股上拍一拍,給她長長記性什麼叫‘老虎發威’。”
“小時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洛大哥莫再取笑小時了。”
面對洛知秋的稱讚,朱昔時只能紅着臉標註着自己此刻的心情:愧-不-敢-當。
“公主看來要在小時姑娘手下吃上一番苦頭了,是因爲月前公主受大金使團折辱的緣故吧?”
以洛知秋的睿智,猜測解憂公主爲何出現在榮王府的原因並不是難事,朱昔時也沒必要遮遮掩掩地。
“嗯,聖上借禁足公主三個月,悄悄送解憂到榮王爺就醫。爲了此事我們醫館如今也是焦頭難額,也不知是福是禍。”
“小時姑娘不必太過擔憂,所謂福禍相依,萬事都有其風險存在。不過以你們醫館的醫術來看,只要公主肯配合,倒也不是什麼登天難事。”
“但願如此把,這丫頭就是個十足的惹禍精,磨人。”
各自懷着不同心情沉靜了片刻,兩人皆是又露出了盈盈之色。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