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裡外外地安靜,裹藏着磨人的焦急,心如下入油鍋中反覆煎炸般難受。
半個時辰後,突然間寢居內又傳來金玉痛苦不堪地嘶喊聲,等候在門外的洛知秋頓時間心尖猛顫。
大門一開,神色略顯疲憊的百里聖和盛子駿走了出來,支會了一聲洛知秋。
“趕緊喚穩婆來,剩下的就看夫人和孩子自己的福緣造化了。”
在盛子駿的攙扶下,勞神一番的百里聖坐在院子中的石凳間,摸出菸斗準備提提神。
抽了幾口,緊張地神經倒是放鬆了不少,瞧着一旁緘默不語的盛子駿,百里聖倒是難得和藹地拍拍他的頭。
“以後你們這些年輕人少折騰老兒我,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勞神費力地爲你們操心。”
“對不起師父,是徒兒沒用......”
“別喪氣着臉,爲師最見不得你這表情,沒出息。”
而此時洛知秋和宮逸涵也走到了百里聖跟前,畢恭畢敬地朝他老作了個揖,感謝連連地說到。
“多謝老前輩鼎力相助,您的大恩大德知秋今生沒齒難忘。”
一口煙吸得“吧嗒、吧嗒”作響,百里聖睨着眼瞧了洛知秋片刻,才緩緩地開口說到。
“謝我就不必了,我不過是還了小時丫頭一個情而已。若不是她一直苦求着,我未必會肯出手。”
說着,百里聖也是感懷至深地從懷裡掏出那塊“相思玉葉”,拇指細細地摩挲着玉葉上雕刻的脈絡。
“這丫頭衝脾氣,不知道爲自己惜福,老是把別人考慮周全......不過有些地方還真像極了你師孃。顧人不顧己。”
百里聖褒貶參半的話,回味在場上三名男子心間,自然是心中滋味各不一。
......
“夫人,吸氣,呼氣,用力!”
榻前的穩婆一直重複不斷地鼓舞着金玉,她緊扣在被單上的雙手青筋凸起。指節泛白。似乎只要再用力一點整個人都要碎掉了,口中盡是無休無止地痛呼。
“玉娘加油,爲了孩子一定要挺住。再試一次。用力些!”
一邊扶着金玉,一邊不停地爲她拭着額間的大汗,朱昔時也是看得心驚肉跳。
女人一生中一等一的大事,卻是充滿了錐心割肉之苦。
再次努力無果。力氣虛耗盡的金玉如一團棉花般躺在朱昔時懷裡,被折磨得一臉慘白。
“千萬別放棄。老爺子說孩子不能在腹中停留太久,不然後毒素被窒息而亡。玉娘,孩子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了!”
“小時......我真使不出半分力氣來了......好怕......”
聲音虛虛地金玉,斷斷續續地說出一句來。眼眶中的清淚直望兩側滑。朱昔時揪着心輕輕地爲她拂去淚,依舊鼓舞到。
“玉娘挺住,爲了孩子你一定堅持住。”
情急之間。突然想起百里聖離開寢居前留下了一片千年人蔘片,說能緩解力竭之症。連忙朝在旁換熱水的顧妙晴急喚到。
“妙妙,把老爺子留下的人蔘片拿過來!”
“含着就有力氣了,玉娘。”
小心翼翼地將人蔘片塞入金玉口中,堅定不移地爲她打氣到。
“你一定行的玉娘,我還等着做孩子的乾孃呢,別放棄!”
兩人淚水涔涔的眼睛相互一顧,爲各自的心添上勇氣和希望,再次努力地迎接着金玉腹中孩子的降世。
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金玉那撕心裂肺地痛叫聲在衆人耳裡,似乎已經變得麻木了。
“看見孩子的頭了,出來了,出來了!夫人再加把勁。”
這樣令人歡欣鼓舞的事情,頓時給了有人振奮的力量,金玉也是卯足了自己最後的力氣,全力輸出。
“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穩婆那興奮的聲音如直上雲霄的雲雀,不斷高漲上揚着,可這樣的高興沒多久,就陷入冰冷地絕望中。
孩子沒一點哭聲,安靜地像睡過去了一般。
這樣的情況也讓穩婆頓時一怔,先剪斷了肚子上連接母體的臍帶,手指顫巍巍地就伸向了孩子的鼻息。
“穩婆,孩子怎麼了?”
從穩婆奇怪的舉動間,朱昔時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疾聲詢問到她。而穩婆剛探上懷中孩子的鼻息,手頓時如針扎般縮了回來,臉上的驚色如盪開的湖面染開。
“這孩子......孩子沒氣......”
穩婆的話如九天落下的一道驚雷,頓時劈中寢居里其他三個女子。
孩子,是個死嬰。
“這......這......如何是好,好端端的一個男孩,怎麼就說沒了就沒了......”
穩婆抱着沒氣的孩子,也是驚慌失措地問着她們,而稍稍回過神來的金玉強撐起身來望向穩婆懷裡抱着的男嬰,不敢置信地說到。
“不會的......孩子不會死的,昨天他還在我腹中動着的......”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可此刻面對孩子是個死嬰的事實,儼然是難以接受的。
幸運沒能如百里聖那般所料降臨,這孩子因“生如夏花”之毒引入羊水中,窒息而亡。
“夫人......請節哀......”
穩婆本想勸金玉莫太傷心,卻不知無形中把她推入了一個死地,金玉如着了瘋魔般喊叫起來。
“你胡說八道,我孩子沒死!”
一聲淒厲之聲,連候在門外的洛知秋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金玉剛產下孩子力氣耗盡,加之急怒攻心,頓時就昏死過去。
“玉娘,玉娘!妙妙。快去請老爺子他們!”
顧妙晴接了話,連忙衝出寢居去喚外面等候的幾人。
“玉娘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剛在寢居外聽見金玉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嚷聲,洛知秋一進門就跌跌撞撞地朝內寢直跑去。
“洛少爺,夫人她......她生了個男孩,不過孩子福薄......”
一門心思撲在金玉安危身上,穩婆怯怯不安地多嘴了一句,洛知秋神色懵然地轉過頭望向穩婆。赫然就看見她懷裡抱着的孩子。
“你說什麼來着.......”
“洛少爺節哀......小少爺他沒能活下來......”
倏然間。洛知秋有種萬箭穿心之感,痛得無法自抑,手死死地摳在榻邊的雕花木上。指甲和木質間發出刺耳的聲響。
“沒能活嗎?”
洛知秋失落盛盛地一問,場上竟然無一人敢搭話。
“終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用,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保不住......”
說着,洛知秋那悲傷圈染的雙眼中。淚水涌動而出,模糊了自己看向孩子的方向。
“穩婆。把孩子給我瞧瞧。”
正在場上陷入一片悲慼之中,一旁靜觀着的百里聖卻在此時發話了。
穩婆先是一愣,又連忙遵從的點點頭。懷中這死嬰如今是個燙手的山芋,有人主動接過去她求之不得。
抱過孩子。百里聖在他頸子,脈搏,心口三處仔細地探查了一遍。突然開口說到。
“先別急着哭天搶地,這孩子還沒死。”
百里聖的話。再一次如救世梵音在衆人耳中炸起,他老也不理會他們是個什麼反應,徑直吩咐到跟在自己身邊的福祿。
“福祿,取幫師公將金針取來,快。”
“噢。”
動作麻利,轉眼之間福祿就攤着金針包捧在百里聖面前。
“師公請用針。”
百里聖也不做聲解釋,徑直取了三枚細細的金針,在嬰孩的脖子及心膛出下了針,然後大手將孩子雙腿抓住倒懸着,有力地在孩子背脊上拍着。
沒兩下子,突然孩子嘴鼻裡冒出一股黏黏的青黃色液體,頓時間這寢居里就泛起了孩子哄亮了哭聲,彷彿憋屈了許久。
這孩子的哭聲,突然間聽起來是那樣的悅耳,所有人先是愣愣地,緊接着個個臉上都是難掩的激動。
“活了,孩子還活着!!”
不知誰突然喜出望外的冒出一句,頓時淚在場了幾個女子。
洛知秋像經歷了一場生死輪迴般,立刻衝上前抱着孩子,如珍寶失而復得般緊摟在懷裡;看着不斷扭動的孩子彰顯着頑強的生命力,洛知秋淚水下得更加急。
“孩子,你活着真好,真好!”
“若再耽擱一陣,這孩子就真沒命了。”
恣意地收回金針,居功至偉的百里聖倒是平靜如初。
“老爺子真是神人,小小的金針就讓這孩子起死回生!”
朱昔時此時也是激動不已,連忙湊上去看看哭鬧不止的孩子,微紫的小臉間哭得竭盡心力,不讓人感到煩躁不堪,反而有種說不出地愉悅。
“是你們太馬虎了,沒瞧見這孩子口中流出的青黃色粘液嗎?那是混合着‘生如夏花’之毒的羊水進了這孩子的口鼻中,阻礙了他呼吸。幸好發現地及時!”
“老爺子你真好,真了不起!”
一時間朱昔時激動難以言表,如鬧騰的小麻雀般挽着百里聖的胳膊直歡跳,他老似乎並沒太多好耐心遷就她。
“一邊去。先前不是還罵老兒‘重口味、沒人情’,少哄我!”
拂了朱昔時兩下,可她就跟水蛭般黏着百里聖不放,好聲好氣地撒嬌道歉到。
“人家不是心急嘛,老爺子宅心仁厚和我個野丫頭計較什麼,你老消消氣,消消氣才能長命百歲。”
“反覆無常的丫頭。”
甩不掉朱昔時,百里聖只好支着手指點了她腦門一句,不過一雙笑紋遍佈的雙眼早就把他的心情給出賣了。
寢居內,許多人都爲這孩子哭了,心頭卻喜着,大圓滿結局不是天天都有的。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