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樂宮中,打的打砸的砸,宮人們個個縮着腦袋候在殿外不敢靠近。趙真元望着趙昚那鐵青的臉色,還是提起膽子進言一句。
“皇兄真要絕情至此?阿衡她只是一個心性單純的孩子,不過是想跟那沈福祿道個別,還請皇兄網開一面讓她出宮見一見吧。”
話剛畢,殿內又傳出一陣刺耳的哭鬧聲,徹底打破了趙昚心中的忍耐。
“動不動就是脾氣鬧,成何體統!她成了今天這驕縱模樣,你這皇叔難辭其咎!”
震怒之下,趙真元也是跪在趙昚面前,放低眉眼繼續勸解到。
“臣弟知罪。可皇兄試想下,阿衡這番胡鬧真是她全錯了?她只是一個孩子,萬不敢忤逆你的話,但她卻放不下自己心中惦記的人,進退之間只能選擇這樣的無理取鬧,不過是想換你一份心軟。”
“她是大宋的公主,而那孩子是欽命要犯,容不得他們這般不分禮法地胡攪在一起。朕也是爲了她好,她何嘗體諒過朕這個父皇的苦心?!”
“父母愛其子,則爲之計深遠,皇兄的苦心臣弟明白。可人無貴賤之分,阿衡雖是個孩子但也有自己待人接物的標準,不是時時遵照您的安排意願進行的;唯命是從,那是阿諛奉承的奴才,不是皇兄您的女兒了。我們喜歡看着她發自真心的笑,喜歡她天性裡的活潑開朗,喜歡她成長一個通曉人情世故的優雅公主,而不是變成一個任人擺佈的玩偶。皇兄,臣弟懇求您顧及她心中的真誠,讓阿衡出宮吧。別讓這孩子過早地體會到遺憾的痛苦。她年紀小,不適合。”
俯下身,趙真元奉上最真誠的懇求,等待着趙昚定奪。而殿內那陣陣痛徹心扉的哭聲,漸漸也觸動了趙昚做爲父親的柔軟,瞌上眼簾轉身邁開離去的腳步,口幽幽地說到。
“兩個時辰。若有什麼閃失。朕拿你是問。”
“臣弟代阿衡謝過皇兄寬容!”
......
城門之外,回首仰望着城樓上那筆鋒遒勁的“西關”二字,突然顯得那樣的刺眼。那樣的悲愴。
西出陽關無故人,一牆之隔,從此那城中繁華再於自己無關。
等着那可能不會來的人,在流逝的時間中。失望越發清晰地映在落寞的眼中。臨安城曾經承載着他的苦與樂,一個讓自己割捨不下的地方。如今卻不得不和它說再見。
幾回顧盼,百里謹孝終是閉上眼不再看,而朱昔時明白他在等着什麼,輕輕地圈攬上他的肩頭安慰到。
“要不要再等一會兒。或許阿衡路上有些耽擱也說不定......”
“不了師孃。”
再次睜開眼,那猶豫之色已經不見蹤影,而百里謹孝的目光堅定地望向前路。
“她是公主。我是個欽命要犯,註定了今後的路會不同。把曾經的沈福祿忘了。或許對她是件好事。”
用大人的口吻感懷着曾經的友情,那話語不禁讓人心酸。百里謹孝從懷裡摸出了一隻草蚱蜢,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將它丟棄在了地上。
轉過身,面對着送行的朱昔時、宮逸涵、盛子駿、顧妙晴,百里謹孝端端正正地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跪下,敬重地奉上三個感恩的叩頭。
“師父師孃,宮少爺留步,謹孝就此拜別。你們的大恩大德謹孝無以爲報,請受我三拜!”
場面雖尷尬,但是衆人心中都明白是百里謹孝發自真心的感激,遂成全了他的心意。
三個響頭過後,朱昔時、盛子駿還有顧妙晴皆是不約而同地小跑上前,左攙右扶地將這孩子給拉起身,眼眶溼溼的。
“福......謹孝,以後要照顧好師公,即便是罵你打你也不許頂嘴,要知道師公是爲你好。”盛子駿摸摸他的發頂,重重地嘆口氣。
“師父放心,謹孝一定謹記您的教誨。”
“謹孝,小師孃教你的武功一定要日日勤練,莫要荒廢。江湖險惡,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和師公,知道嗎?”
把眼中淚壓了壓,顧妙晴將一塊小小的青玉勾塞在了百里謹孝手裡,仔細地囑咐到。
“這塊青玉勾是小師孃‘青玄門’門中信物,雖小師孃的師門不是什麼大門大派,可在不少地方都有門人走動。若日後遇上什麼危難,拿着這青玉勾尋找六菱雪花標識,他們一定會盡力爲你排危解難的。”
“恩,記住了。”
撫了撫了那還帶着暖意的青玉勾,百里謹孝謹慎地將它收入懷中。
“小哥,我這‘宮徽密令’你也收着吧。我想你會用得着的。”
走上前的宮逸涵,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密令遞給了百里謹孝,也算是盡一點綿薄之力。這“宮徽密令”總共製造十二面,一直由宮家極爲重要的人物掌控着,密令一出如見主上;大宋疆土遍佈宮家家業,它的作用自然不用多言。
輪到朱昔時臨別贈言,突然間她不知道該對這孩子囑咐些什麼,只是一遍一遍撫着他那張被關塞風涼去的俊顏。
“師孃,謹孝走了,您多保重。”
感懷着朱昔時的關懷,百里聖也是顫着聲線與她道別到。
“嗯,照顧好自己,我們勾手爲誓。”
平安是她對這孩子最大的祈願,還有什麼比這個重要的事情呢......
一陣疾馬嘶叫在朱昔時等人耳邊響起,隨着是一聲聲催人淚下的呼喚傳來。
“福祿哥哥呢,福祿哥哥呢......”
火急火燎地跳下馬車,解憂上前就拉拽住朱昔時哭問個停。而朱昔時含着淚,目光遙看着那天地混成一線的遠方,恍恍地回答到。
“走了。”
無聲的噩耗頓時將解憂的哭聲催開,邊在這西關塞口放肆大哭,邊沿着前方那條大路瘋跑起來,企圖追趕百里謹孝遠去的腳步。
心裡的呼喚總是在耳邊徘徊,風中的狂沙無情向她吹來;遠處那個人,他在等待她在追趕,可熟悉的聲音早已不在。
他要離開,會回來嗎?!是明天,後天,還是大後天?年少無知的她,只能這樣無助的問這蒼茫大地,去追尋這一個可能永遠得不到的答案。
當腳下堅硬的石頭無情地擋住瞭解憂追尋的腳步,她孤零零地摔撲在地上,忍住痛淚眼汪汪地望着空蕩蕩的遠處,他早已不見蹤影,她的天真一下子夢碎了。
她雖爲公主,卻也有留不住的人。
多年後再遇見那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人,解憂才深刻地領悟到:她的笨,是爲了讓他心疼自己,而她的聰慧,是爲了保護他存在。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