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
姚尚君重複一聲,手指抵在薄脣上,垂下眼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啓幸站在一旁,輕輕點了點頭。
“大哥,這個時候查顧及的蹤跡有什麼用?難道他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啓幸不解,這要是擱在以前,他們隨時注意對方的動靜,倒是應該的,而是如今,這個顧及已經失去了靠山,就算他本人再有本事,任他天生聰明睿智、身手了得,又能怎麼樣?終究不過是做一些無謂的掙扎。
面對啓幸的疑惑,姚尚君搖了搖頭,卻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而是想了想,問了另一個問題。
“那個……他的資料還在嗎?”
啓幸點點頭,“在的,在右邊第二個抽屜,拉開就能看見。”
姚尚君聞言身手拉開了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最上面便是一隻文件袋,他拿起來一看,還當真是顧及的資料。
資料並不算詳盡,當初調查的時候,也覺得很奇怪,這個顧及的資料太乾淨了,所以一時並沒有查到他有問題。
這就有問題了,而且是大大的問題。
姚尚君把資料遞到啓幸手上,“你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啓幸答應着接到手裡,一頁一頁翻看着。這些資料,還是當初他一手負責蒐集的,別說這會兒翻着看,就是不看,他心裡也是門清。
“大哥,您覺得哪裡有問題?”啓幸不解,但深知姚尚君這麼問,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姚尚君勾脣一笑,“是有問題,你也看出來吧?”
“太乾淨了?”啓幸擰緊了眉,除了這一點,他還真沒看出什麼來。
姚尚君點點頭,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一個養在牧子航手下的人,雖然明面上的資料做的再漂亮,照理說都應該有些黑暗史。
而這個顧及,從頭到腳,就是個完美的醫學生,張張成績單都優秀的讓同屆學子慚愧!
啓幸還是不明白,“即便是這樣,也不能說明什麼,頂多是牧子航隱瞞的好,着實下了一番功夫在做他的資料……”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難道說……他不由將視線投向姚尚君,兩人視線相撞,會心的點了點頭。
“想到了?”姚尚君就是喜歡啓幸心細如髮,身邊這麼多個兄弟,金錢和Willes縱使是他的心腹,卻也遠遠不及啓幸。
一方面啓幸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義弟,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啓幸聰明,和他說話不需要費勁力氣。
果然,啓幸點了點頭,“這個顧及的資料,倒好像是從出生開始就在準備了……所以,纔會顯得如此天衣無縫,就是我們也查不到什麼破綻。”
姚尚君冷笑一聲,脣角勾起一抹邪戾的笑意,“所以說,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這個顧及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出生,值得牧子航花這樣大的心思,佈置的這樣周全,而他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
“大哥,要招呼C城的兄弟嗎?”啓幸立即問到。
“嗯,讓他們跟的遠點,弄清楚顧及爲什麼去C城,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都詳詳細細的報告來。”
姚尚君放在書桌上的手猛然收緊,眸光一斂,“我倒是要看看,這個牧子航都已經關進了監獄,到底還握着什麼樣一張牌!”
“是!”啓幸答應着,就要去辦事。
“對了啓幸,明天,我們該去看看老前輩了,不知道他老人家在裡面過的怎麼樣了!”
姚尚君卻又擡手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言語聽起來毫無波瀾,甚而還有些溫情,可眼神卻是無比冷硬的。
“是,啓幸自然去安排,絕不讓大哥看見髒東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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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姚尚君便去了監獄。
因爲啓幸事先安排過了,所以,牧子航的情況看起來還不錯。否則,以他在警務司留下的案底,還有這些年來得罪過的那些仇家而言,他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安穩的躺在chuang上的。
“大哥,請。”
啓幸推開門,引着姚尚君往裡走。
隔間裡,當中擺放着一張chuang,角落裡還有個便池,此外就只有一張桌子,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了。
這環境簡單的可以,卻是難得的安全又幹淨了。
姚尚君踱着步子走到chuang邊,他個子極高,此時正垂下眼居高臨下的看着躺着的牧子航。這麼乍的一看,牧子航又是老了不少,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乾枯的彷彿一點水分全無。
“哼……牧爺,您老別來無恙啊!”
姚尚君說着,頭一偏,立馬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醫生上來,將牧子航的腿雙雙往上一扳。立時便聽見牧子航撕心裂肺的呼叫。
“啊!”
姚尚君皺起眉,故作不忍,嘆息到:“好了,都下去。”
手下退下,姚尚君伸出手來看似緩慢的挪向牧子航,卻在最後一刻猛的加快速度和力道,扼住了他的喉嚨。
“說!薑母讓你藏哪兒了?還有,顧及是什麼人?你是不是還有任務交給他?”
牧子航尚未從剛纔劇痛的餘韻裡緩過勁來,看向姚尚君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只是聽到他這問話,卻又覺得遏制不住的可笑。
“哈哈……”牧子航頂着一張蒼老的臉,大笑起來。
“笑什麼?”姚尚君手上一緊,又扼住了對方的呼吸幾分。
牧子航被掐的臉紅脖子粗、呼吸也困難起來,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笑,“哈哈哈……姚尚君,當初我怎麼對你說的?
我說過,你一定會回來求我的!該是說你聰明呢?還是說你沉不住氣?這才過了多久,你就找來了?
怎麼樣,求我啊!哈哈哈……”
小小一間監室,頃刻間便都是牧子航張狂的笑聲,因爲聲音嘶啞蒼老,聽起來還有幾分恐怖瘮人。
姚尚君卻是不怕的,他脣角一勾,冷笑到,“求你?我看你真是病入膏肓,老糊塗了!你看看你這幅德行,還有什麼能威脅到我?”
牧子航一愣,錯愕中卻透着幾分迷茫。心裡暗歎,看來,這個人到現在也還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出來!剛纔險些就說漏了嘴!
“說的也是,只是……熾君大人,我牧子航如今落到這樣一步田地,也早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我了,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想知道……自己去查!”
牧子航定定的看着姚尚君,形容枯槁,卻是眸光堅毅,“我已沒什麼念想,也沒有什麼想要的了……所以,熾君大人,你威脅不到我,就是弄死我,我也是一個字沒有!”
沒料到牧子航竟然如此說,姚尚君冷聲反問,“薑母那可是你的太太!你愧對她一輩子,難道……”
“哼……既是我的女人,就做好了要和我同生共死的準備,她不是那等膚淺的人,是不會怪我的!”牧子航閉上眼,眼瞼上有些溼潤。
他這輩子作惡多端,但對姜箏母女,大抵上來說,卻是有着真感情的。
姚尚君冷眼看着他,此時眼前這人分明就已經是一副將一切置之度外的模樣——這樣的人,任何手段都是沒有用的。
“姚尚君,我能告訴你的便是,我不知道箏箏媽媽去了哪兒,至於顧及……我也並沒有讓他做什麼,那孩子此後要做的事情,都不是我牧子航授意的。”
牧子航突然泄了口氣似的,整個人都萎頓下去。
姚尚君鬆開他,眯眼看着他,越看越覺得他也只不過是個尋常的老人家。當然,同情心、惻隱之心,姚尚君是絕對不會產生的。
他拍拍手,眉峰微蹙,“啓幸,告訴監獄長,一定要好好照顧牧爺,他老一輩子叱吒風雲慣了,這要是閒下來,一定會病的!”
啓幸彎下身子,鄭重答應了。
牧子航不由打了個冷顫,這種飽受折磨的日子,還遠遠沒有結束……只是,比起姚尚君將要承受的一切,那又算得了什麼?
枯木一樣的臉上,揚起一抹陰險的笑意。
“啓幸大哥?”
牧子航出聲喊住了啓幸,啓幸微微皺眉,回頭看向他,“什麼事?”
“咳咳……”牧子航輕咳了兩聲,抱着兩條廢腿說,“這兩條腿怕是恢復不了了,真疼啊!夜夜疼的我是哇哇大叫!”
“牧子航……你跟我說這些廢話幹什麼?”啓幸不耐煩的皺眉,難道這老東西還以爲他會同情他?
他是姚家義子,又娶了尚瑾,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是姚家的人,他對牧子航的恨意也並不小。
“噢,是啊……你看我,老糊塗了,淨是在這裡耽誤啓幸大哥的時間……咳咳咳……”
啓幸看他愈發糊塗了,也不想在這裡多做停留,轉身往外走。
卻聽身後牧子航高聲問到:“不知道姚家小少爺現在身子好些了沒?早產兒身子一直不太好,前一陣子可不太好帶。夜裡一直醒,一直哭……怎麼樣,啓幸大哥,現在還哭嗎?”
這話說的,越發沒邊了。啓幸聽得只覺得一陣煩躁,孩子嘛,還不都一樣,哪個孩子夜裡不哭鬧?他自己就有兩個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看着啓幸遠走的背影,鐵門“嘭”的一聲合上的瞬間,牧子航蒼老的臉上淨是一片嗜血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