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是晚了一步,總是晚了一步!
在這間小醫院的院長辦公室,寂靜被無限放大。院長覺得,自己的心跳從來就沒這麼快過,他雖然上了年紀,但這些年來一直堅持做體檢,這不,今年的體檢纔剛進行過,沒有查出來有什麼問題,該不會因爲被這什麼執行官一嚇,就真給嚇出什麼毛病來了吧?
姚尚君揮揮手,示意院長先回避。
院長被請了出去,請出去的時候,他態度還挺恭敬,可才一出了門,他立馬反應過來——這是他的辦公室啊,爲什麼他要出來?就算是執行官,也不能以權壓人,佔着他的地方不是?對他這個小小的院長來說,執行官究竟是有牛掰,他是無法想象的。
“啓幸。”
姚尚君叫着啓幸,卻在叫一聲之後,半天都沒有了下文。
啓幸站在他身邊,也不敢出聲,對於這樣的事實,別說姚尚君,就是他也感到錐心似的痛楚。悄聲走到窗邊去打電話,吩咐底下人到精神病院找方瑤。
在院長這裡得到的最後的消息是,兩個月前,的確有一個叫做方瑤的孕婦入住,來的當天渾身是血,孩子已經在手術下取出,但是因爲體質太差,搶救無效,已經夭折,而母親也就是這個叫做方瑤的患者,精神上收到了刺激。
因爲聯繫不上家屬,所以在患者身體情況好轉後,就聯繫了當地的精神病院轉去了。
這些全部都是記錄在冊的檔案,都是有案可查的。
“高高在上”的院長並不知道,他的這些消息並不準確。
那天護士們的確是爲方瑤聯繫了精神病院,可是最後……帶走方瑤的人,卻是童橙。
姚尚君緩了緩勁,強撐着站起來。這一次,他的確是覺得疲憊了。饒他是個頂天立地的鋼鐵硬漢,也經受不住妻兒這樣的鉅變。
站起來的時候,腳下步子有些趔趄,啓幸看的心驚,匆忙伸手扶住他。姚尚君臉色灰敗,搖了搖頭,“沒事……去……醫院。”
他沒法將“精神病院”幾個字完整的念出口,這個地方,光是聽着,就會讓他覺得心疼,瑤瑤……竟然被送去了那樣的地方!和一幫子精神不正常的人呆在一起,她一定會害怕的。
姚尚君等不及了,他要馬上把瑤瑤給接出來!孩子……孩子,那個他靠在方瑤肚皮上和它打過招呼的孩子,終究還是沒能留住,儘管她的母親已經那樣努力了!
想到這裡,姚尚君猛的捂住心口……那裡面一陣強烈的抽痛。他都痛成這樣了,當時,他的瑤瑤,該傷心痛哭成什麼樣?
想來也是可笑,不知道是命運的諷刺,還是他的失策,每一次,方瑤需要他的每一次,他都特麼的在哪裡?
“大哥!”啓幸看他臉色不對,想要勸他,“大哥,你還是……休息一下吧!醫院那裡,我先過去,等有了消息……”
姚尚君無力的搖搖頭:“休息?我怎麼還能休息?”
即使再疲憊,即使再心痛,也要先找到瑤瑤才行。
然而,卻又是再一次的撲空!
醫院的入院登記上,確實有過“方瑤”的名字,可底下的檔案,卻是空的。
“怎麼可能?這是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個合理解釋……”
“這……”
院長被姚尚君那副要吃人的樣子給嚇壞了,她本來就是個女人,心裡素質還不如剛纔那家小醫院的院長。
“我我我……解釋就是,這個病人卻是曾經要聯繫來住過院,但是,最後,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被家裡人給攔住了,又帶回家了。
您知道的,這種情況,在我們這裡也不少見,很多人都覺得自己的親屬放在這裡於心不忍,都想放在家裡治療……
很多人,都是這樣,已經送到門口了,最後還是帶回家了。”
院長的聲音越來越小,看這樣子,這位執行官貌似纔是家人啊,這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是真不知道啊,她是真對這個病人一點印象沒有。
院長其實是真無辜,一個從來沒登過門的人,她自然是不會有印象的。
“大哥,會不會是桑喬……”
啓幸湊到姚尚君耳邊,根據他們查到的線索,最後方瑤最後的確是和桑喬在一起。而那些在姚家和關押李可的別墅踩點的人,也都是桑喬的人!
姚尚君把手裡的登記冊狠狠握住,咬牙恨到:“好個桑喬,是想他桑門再被血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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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橙把門一推,方瑤嚇了一跳,手裡的畫筆也掉在了地上,畫筆上沾了顏料,激盪在地板上氤氳的一團。
“在畫什麼?”
童橙一愣,隨即輕笑。這個方瑤膽子還真是小,好歹在他家裡也住了這麼長時間,看見他還是這麼一副受驚的樣子。
童爸爸、童媽媽都不是傻子,童橙帶着方瑤回家來沒多久,他們就發現問題了。
偷偷的把兒子拽到一邊,賊兮兮的問:“兒子,這個……你說你,好容易走正道了,喜歡上個女的,怎麼能是個傻子呢?”
童醫生特別義正言辭的說:“怎麼能這麼說她呢?她原來不是這個樣子,是前段時間受了傷,纔會這樣,而且,醫生也說了,她不是真的那啥……只是有一丟丟心理障礙,你們見過傻子會畫畫嗎?還畫的那麼好看!”
童爸爸、童媽媽相互使了眼色,看兒子這樣,很緊張這女的啊!算了,除了安靜點兒,不說話,好像也沒其他太過瘋狂的舉動。
還是不要嫌三撿四的了,兒子好容易喜歡回女人,這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第二個,要是給攪黃了,他們倆還不知道上哪裡哭去。
童橙嫌麻煩,也沒有向父母解釋,日子就一天一天這麼過去。
童橙和方瑤算不上親近,但在童家,他的確是最關心她的人了。
他彎下身子,把畫筆撿起來,看了看她畫的畫,不由皺起了眉,心道:她怎麼總是畫這個人呢?這張臉,看了一次,就難以忘記,就是那張帥的很沒天理的男Xing的臉。
童橙仔細回憶,那天送她來的那個男人,雖然他只聰聰姐見了一面,但絕對不是畫裡的這個人,無論是相貌和氣質,都相差太遠。
“這個人,是誰啊?”
童橙好奇的指着畫問方瑤,看她畫的次數多了,他也禁不住懷疑,是不是世上真有這麼個人?儘管長着這麼一張臉,童醫生絕對是要在心裡面嫉妒加鄙視的。
方瑤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眼睛眨了眨,最終搖了搖頭。
童橙眼角抽了抽,不會的吧?她也不知道?那她整天畫?還真是胡亂畫的啊!有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可對方是個……咳咳,那啥,童醫生還是覺得自己正常人應該有正常的度量,不能和她計較。
方瑤是有口不能言,這個人,在她的記憶裡,而且夜夜出現在她的夢裡,一想到他就會覺得心口這裡缺了一塊。她形容不好那感覺,應該就是痛,可是和單純的心痛又不太一樣。
心理問題,還是需要心理醫生來治。
童橙已經替她聯繫了同學,同學裡有專門攻心理學的。和原來醫院的同事說的一樣,收了創傷纔會導致心理障礙,和失憶什麼的完全掛不上邊,她的心理暗示自己不要去想,所以纔會導致語言和溝通出現障礙。
現在方瑤一方面在吃藥,另一方面也在接受心理疏導。
童橙現在進來,就是帶她去同學那裡複診的。同學知道童橙的事兒的,指着方瑤調侃他說:“怎麼着,還真因爲她改邪歸正了?”
童橙怒:“你特麼纔是邪的!”
從同學的診所出來,童橙還要去看看自己診所的準備情況,可又不能把方瑤一個人放回去是不是?
他於是邀請方瑤:“去我的診所看看?你不是藝術家嗎?也許能給點意見。”
方瑤點點頭,藝術家和診所能掛上關係嗎?那當然不能夠,童橙是希望讓自己多散散心,總是呆在家裡對病情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童橙的診所地段很好,就在一片小區的聚集地,離童家也不遠,童家家境算是殷實,他的診所規模不算小。
他們到的時候,裝修工人正在按照圖紙趕工。
童橙拉着方瑤在一張乾淨的凳子上坐下,“你在這裡等我,裡面有點髒,你還是不要進去了。”方瑤點頭,乖巧的坐下了。
童橙自去和工人們商討進度和裝修要求。
方瑤坐在椅子上看外面的街道,此時正是下午三四點鐘,幼稚園放學的時候,有孩子結伴手拉着手,或者由大人牽着手從診所門前走過。
孩子們臉上掛着天真浪漫的笑容,或是打鬧,或是朝着大人撒嬌。
方瑤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那就這樣,水池的要求比較嚴格,麻煩師傅們費心。”
童橙和師傅們做完交代,從裡面出來,看到方瑤出神的望着外面,突然覺得那畫面很寧靜,一時捨不得出聲將其打斷。
等到他悄無聲息的走到方瑤身邊,側身一看,方瑤坐在椅子上,嘴角上揚,分明是笑着的,可卻是……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