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你幽會?
薛尚清完全不爲她所動,冷聲道:“你是跟着我出來的?一個姑娘家,如此模樣深更半夜裡出門,成何體統?你若不想睡,不如現在回去收拾準備,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前往慈妙庵。說完他就一轉身徑自回了涼亭坐下。
聽他這樣說,沐被嚇了一跳,立刻就跟上去。薛尚清坐在之前坐着的位置一動不動,目光也一動不動,似乎不再覺察到旁邊有人一樣,沐在他身邊轉了一會兒,小聲商量:“我不想去尼姑庵……你不要送我去尼姑庵好不好?”
薛尚清不回她話,她又繼續道:“我保證我以後很聽話,絕對不做你不喜歡的事,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讓我往東我不往西,就算天天吃白菜蘿蔔也可以,你別趕我走好不好?”13acv。
她鮮少有這麼柔弱的時候,薛尚清緩緩移過目光看向她,只見夜色下,她蹲在地上,一身淡雅白衣,未梳的長髮此時如泉般流泄而下,而那烏黑長髮間的臉,素靜而雅緻,擡首望着他,他倏地想起,她的確遭匪人所劫,孤身一人在異鄉,沒有歸宿,沒有家人,甚至連記憶也沒有……一時心中柔軟,他說道:“姑娘,你獨自一人,寄居庵堂,總比寄居在我這陌生男子家中好一些。”
“我不嘛,什麼陌生男子,現在我們不是熟了嗎?我保證,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不幫尚淑頂撞你,更不會不敲門就闖進去,也不灑黃豆讓你的客人摔跤,我什麼都不做,好不好?”
聽她又提起之前的事,薛尚清掩嘴咳了兩聲,然後纔看向她:“住在我家中,實在影響你的清譽……”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沐問。
尚完冷道往。薛尚清點頭。
沐便立刻道:“那我不在乎清譽,這不就行了?”
“你……”薛尚清實在不知如何應對,沐又說:“還有,等我想起來我家在哪裡,我就馬上回家去,然後把欠你的錢,什麼醫藥錢伙食錢全部還給你,這樣好不好?好不好嘛?”
薛尚清一直不回話,她忍不住伸手拉了他衣袖搖晃,這讓薛尚清又嚇了一大跳,卻不忍心像之前那樣甩開她,只是略有尷尬地緩緩將胳膊拿開,然而對她的乞求,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久,他纔開口道:“你……你是女子,如何能說不在乎清譽這樣的話?”
“在乎什麼,反正又沒人認識我,而且你又沒對我怎麼樣,怎麼就會毀我的清譽呢?你說你會不會?”沐睜着一雙大眼盯着他問。
“我……”薛尚清大窘,立刻道:“我自然是以禮相待,絕不會……絕不會有什麼……”
“那不就好了?你又不會毀我的清譽,我又不怕毀什麼清譽,你就別送我去尼姑庵了嘛,我就要在你家,就要在你家,你那間房空着還不是空着,就給我住嘛,我以後也不嫌菜不好吃了,天天吃白菜蘿蔔,好不好?”
她這樣蹲在他面前仰頭求他,實在讓他難以招架,薛尚清幾乎就要點頭了,可又一想,此事放在理性上,還是按他之前打算的好,她的傷並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她的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她,若是短時間留在自己家中倒好,若是長時間……他與她非親非故,卻長期將她這樣一個獨身女子留在自己家中,她又是美貌如此,這如何像君子所爲?他理該堅定,不該爲她所說服。
想到此,他便堅持道:“姑娘,此事已定,姑娘不必再多說。”說這話時,他都沒有看她的眼,就怕又被她動搖決心。
沐沒想到自己求了他這半天,本以爲他是會答應的,可他卻一點兒也不爲所動,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她了。她在他旁邊一坐,再不像之前那樣柔弱,而是質問道:“說,你半夜三更的,一個人偷偷跑來這裡做什麼?”未待他說話,她便繼續道:“幽會是不是?你要是把我送去那天天吃素敲木頭的地方,我就和人家說你一邊在和人在說親,一邊半夜裡便跑出來幽會!”
“你……”薛尚清大驚失色,急火攻心道:“我什麼時候幽……幽會了,你哪裡看見我做這等事了!”
“嘻嘻,要是你非要送我走,那就是。”沐看着他一臉笑意,“你說你以什麼理由解釋你半夜裡跑來這裡呆坐呢?我可不給你做證喲!”
薛尚清看她半晌,無奈地嘆一口氣,終於鬆口道:“你既如此堅持,那便先在我家裡留着吧,此事待以後再說,這樣,你可以回去了吧。”
“嘻,當然啦,你早答應我,我就不吵你了嘛,你看,我說話算話吧,你讓我走,我就走。”說着她就從涼亭中站起身,果真就往涼亭外走,然而走出幾步,看了看身後依然坐着的薛尚清,奇怪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嗎,還要在這裡坐?還是你真的是在等人?”說罷,她自己就搖頭,“不對,你不是在等人,你……睡不着纔來這裡來的,你不開心?”
薛尚清將頭扭向了一邊,語氣瞬時就強硬了許多:“你不是說回去麼?”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裡,又不開心呀,我這樣走是不是不好?”沐返回來重新坐在他身邊:“我想起來了,你一下午都沒出門呢,今天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燃着燈忙事情,然後半夜又跑出來一個人在這裡坐着,你一定是不開心了!”
薛尚清又將頭往旁邊偏了偏,語氣更是有意地冷硬:“我來此處自然有我的事,你別亂作猜測。”
“因爲那個鄭二爺?好像自從他走後,你就不正常了,比如你都沒有怪我在地上灑黃豆呢!”沐完全不顧他的冷硬態度,繼續問。
薛尚清一下子站起身來,不願多說地開口:“孤男寡女如此時間待在外面實在不妥,我與姑娘一同回去吧。”說完就往涼亭外走,沐立刻跟上,嘴上卻仍然不停:“這有什麼不開心的呢,他說是他的事嘛,不理他就成了,你應該想呀,還好沒把尚淑嫁到他們家呢,要不然尚淑就得受他們欺負了,現在他們先這樣,那不是正好,退婚!嘻,這可正是我希望的呢,也是尚淑希望的,你看自從我告訴尚淑這個消息,尚淑心情都好啦,也不說要死了,下午吃了兩碗飯呢!大家都高興,就你一個不高興,難道你是捨不得那個鄭家的地位,很想和他們結親,可是他們不願意,這才難過?”
“自然不是!”這一回,薛尚清終於開口說話了。沐立刻問:“那是爲什麼呢?”
薛尚清停下了步子,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我不過是……”開了個頭,他又有遲疑,似乎又不願說,待看到沐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他才又接着道:“我是到杜陵縣上任時,結識的鄭廷均,也就是鄭家三爺,鄭卓豪的父親。當時他任杜陵縣縣尉,我雖還高他一級,但見了他,深覺杜陵雖小,卻也是藏龍臥虎之地,僅僅一個縣尉,竟有如此才能。後來我才知,他出身並不低,竟是早我十二年的進士,只是到杜陵縣任縣尉時得罪了上級,這才一直被擱置,從未再升級。我與他結識,竟有相見恨晚之意,此後,除去公務,我們也常私下小聚,他理解我的滿腔抱負,而我也憐惜他的懷才不遇,因我高他一級,又與所有上級官員沒有任何過結,所以那時我便努力爲他周|旋,終於在幾年後,吳郡有官職出現空缺,他得以升遷,幾個月之後,鄭家舉家搬往吳郡。尚淑,是我在與鄭延均結識不久後由他提起訂下的婚事,我一直以爲這婚事無關家世身份,全是因我與他的情誼,因他看重我,而我亦看重他才互爲姻親,卻不曾想……”
“唔……這樣說,這鄭家還真不是東西呢,你當初都不嫌他身份不如你,答應和他家結親,結果他在你的幫助下升了官發了財,竟然就翻臉不認人,還真是沒良心!”沐氣得跺腳,然後道:“你真是的,你就不該幫他的,說不定他就是覺得你能幫他才故意和你好的呢,等你幫不到他了,他就一腳把你踹開了!”
薛尚清看向空中,聲音無力而透涼:“是這樣麼?大概是吧……”
沐高高擡起自己的手,安慰一般重重按在他肩上:“這樣你就更不該不開心了,那是什麼破人啊,早絕交早好,現在絕交了,你該高興呀,難過做什麼,他又不是什麼好人,又不值得你傷心!”
“我不明白,爲何會如此……”薛尚清喃喃道:“我自認,我行事,每一樣都是無愧於心,當初對他以誠相待,於公,我盡我之力助他有施展才華的機會,於私,我作爲友人於他也是無愧;之後他遷往吳郡,從此難有見面機會,我卻不願看輕我二人間情誼分毫,尚淑之事,我甚至還預備對他坦言相告,卻不曾想……我這般無愧於心,爲何得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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