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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祁青梅熬好的藥盡數喝下，祁鈺涵又在軟臥榻上歇息了一會兒，便走到書案邊寫了一個條子，將之放在白燼脖子下掛着的小錦囊中，隨後便飛身一躍，登時消失在竹苑裡。
一路運着輕功在樹林裡飛躍，祁鈺涵旋身落地。理了理略微凌亂的衣袍，他才踱步進了一個並不起眼的閣樓。
“屬下叩見七殿下。”
纔剛走進大堂，就聽到一陣整齊的見禮聲。
十來個身着勁裝，衣襬上繡着紅蓮花紋的男女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握拳撐地，頭顱微微低垂着，神態恭敬。
“起來罷。”免了他們的禮節，祁鈺涵轉身走到首座上，靠着紫檀木雕刻的椅子坐下，伸手將臉頰上的面具揭下來，展露出絕色傾城的容顏。
雙眸深邃如淵，不時閃過紫色的厲芒；左邊微勾的眼尾印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蘭花紋，似綻未放；鼻樑高挺，兩片微微泛白的薄脣緊抿着，嘴角處又似勾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模樣足以令人心跳加速，臉頰緋紅。
領頭的女子將一杯廬山雲霧輕輕呈放到木桌上後，便靜靜地站立在一旁，雙眼盯着地面，一動不動。
其餘的幾個下屬則在遠些的地方站着，卻仍有幾個年輕女子偷偷瞄着上座的俊美少年，心如小鹿亂撞般跳着，臉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紅着。
慵懶地傾身，身後些許泛着紫色的髮絲垂落胸前，火紅的錦衣襯得他的膚色白皙若凝脂。端起茶盞抿了一小口潤喉，祁鈺涵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幾個下屬，深邃的眼眸一絲情緒也無。
“呵。”倏然間，一聲輕笑在靜謐的大堂上響起，已經過了變聲期的男聲依舊清朗，卻帶着些難言的磁性，似小貓爪子輕撓一般磨人，“爾等對本殿的相貌，可還滿意麼？”
這話一出，方纔幾個眼睛亂瞄的女子微微白了臉頰，卻仍舊沒有人吭聲。
站在祁鈺涵身邊的女子看着這一幕，黛眉輕蹩，杏眼流露的光芒卻凌厲得很：這羣人在殿下面前怎的這般放肆，看來的確是缺少管教了啊……
“雙荷，她們是誰？”扭頭去看身邊的女子，祁鈺涵神情未變，眼簾卻微微低垂着，讓人瞧不清楚裡頭的神態。
“稟殿下，她們是最新一批進來的，在這兒待了約莫半年。前兒個南安城那頭的事件，由雙蓮帶人調查，便是讓她們從旁協助。”雙荷瞧了那些女子一眼，隨後一板一眼地回稟。
將手中的白瓷茶盞放下，祁鈺涵脣角微勾，上翹的弧度便又明顯了些許：“是何來歷？”
“回稟殿下，這幾位女子是雙梅所挑，見着機靈且根骨不錯，便用了。”雙荷答道。
“先將南安城的相關事宜告知本殿，其餘的推後再算。”揉了揉眉心，祁鈺涵語氣帶着些微疲憊。
這話一出，那幾個女子便恭謹地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再不敢放肆半分。她們是初次見到這七殿下，平日裡聽着老人們提起這個不凡的少年，心有好奇，便不經意有所冒犯。現下醒起這人是曾名動整個鳳皇朝的七殿下，心下一凜，只覺冷汗直冒。
“雙荷，你跟在父皇身邊多年，便說說你知道的東西。”祁鈺涵又道。
他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說得平淡。可聽在雙荷的耳朵裡，卻又別有不同。
這些年她負責與外出學藝的七殿下聯絡，平日裡也奉命將宮裡的一些大事傳遞告知，便也對這個已長成少年的七殿下有了些許瞭解。
——七殿下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涼薄，卻也護短。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慧機敏，比之從前卻更加心狠手辣。也着實是個難以勘測內心的人物，一如名冠天下的陛下。
“回殿下，目前我等並未查出幾個死者之間有任何的關聯點，但是在他們的胸前，卻烙着一朵玉蘭。”雙荷一斂神色，緩緩道來，“現場沒有留下別的線索，死者皆是窒息而亡。最奇怪的，卻是這些死者掙扎的痕跡都不劇烈。”
“哦？”祁鈺涵應了一聲，“雙荷以爲呢？”
無奈低頭苦笑，雙荷說道：“回稟殿下，屬下也沒什麼頭緒。只是隱約認爲，背後的兇手定然不簡單，有可能不是一夥人。”
不是一夥人？
低笑一聲，祁鈺涵問：“何以見得？”
“死者的胸前雖然都烙印着玉蘭花，可這些玉蘭花看上去卻不盡相同。”雙荷閉了閉眼，似是在回憶着她看到的現場與資料，“其中有幾人，身上烙印的玉蘭花與另外幾人相比，要多一片花瓣。”
言外之意，也就是他們身上的烙印並非同一塊烙鐵所印。也就是說，要麼是兇手換了一塊烙鐵，要麼就是兇手並非同一撥人。
瞭然地點了點頭，祁鈺涵又道：“你說他們的死因是窒息——可有仵作查證過了？”
“一月前仵作已查明，這些人皆是窒息而亡，且脖子上皆有青紫色的勒痕。因勒痕範圍太廣且太模糊，並不能準確地將手指印的形狀看清。”
“你們覺得呢？”祁鈺涵又問站在前邊兒的十來個下屬，眉宇淡淡。
下屬們並沒有交頭接耳，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站在邊上的一個面無表情的青年列出來，單膝跪在地上，說道：“回稟殿下，屬下認爲，死者的死因未全。”
“怎麼說？”祁鈺涵眯了眯鳳眸。
他來此是有別的事要做，只是沒那麼要緊罷了。因此，事先也沒將南安城的相關事宜看個明白，只根據方纔這些人回稟的新線索進行推敲，卻並不能夠下結論。
“方纔雙荷大人說，死者掙扎的痕跡並沒有多劇烈。可人在有意識亦或是無意識的時候，被掐住脖子，都會根據自身的反應進行劇烈反抗。以此，又是否可以說明，死者可能並不是因爲窒息而亡；又或者，死者不單只是因窒息而亡。”青年恭謹地回答。
輕笑一聲，祁鈺涵站起身來，朝青年走過去。火紅的衣袍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擺動，倒是像極了展開的紅蓮花。
纖手一揚，祁鈺涵的手中便出現了一支碧綠的玉簫。
彎着腰用碧玉蕭輕抵着青年的下巴，再微微使力令之擡起頭來。祁鈺涵微微帶着紫芒的鳳眸緊盯着青年的眼睛，似乎能夠堪破人心。
將青年的樣貌上下打量了一番，並沒有放過這人的任何一個神態，祁鈺涵滿意地輕笑出聲：“你叫什麼名字？”
“稟告殿下，屬下喚常明軒。”青年被抵着下巴，神態中卻無一絲卑微。
“姓常？常明軒？”祁鈺涵咀嚼着這三個字，繼而又輕笑一聲，“告知本殿，你與京都公孫一族，有什麼關係？”
此時，常明軒才露出些許驚愕的神色來，卻是一閃而過：“稟殿下，屬下與他們並無干係。”
隨意地答應了一聲，祁鈺涵收回手中抵着他下顎的碧玉蕭，直身站立着打量幾個乖乖站着的女子，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好半響，他才點了幾個人出來，恰是方纔不知死活放肆冒犯他的幾個女子：“你們幾人一會子到後邊的閣樓去，常明軒，日後你便跟着雙荷做事，不得懈怠。”
眼眸中爆發出一陣欣喜的光芒，常明軒激動地答應了一聲：“是！”
微微頷首，祁鈺涵嘴脣翕動了幾下，便轉身走了出去。
留雙荷站在原地，下垂的眉眼夾帶着些許複雜。
——不懂規矩的都給本殿清理乾淨了，至於常明軒，你好生帶着他便是。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