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有些冷,縮了縮肩膀,努力低着頭應了一聲,“皇后娘娘,這是您要的錐心。”
南問瑤只是勾了勾脣角,臉上閃過一絲志在必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等待着機會到來,而這機會,已經馬上到了!
這黑夜裡,彷彿匍匐着一隻怪獸一般,在這陰暗的院子裡,彷彿有無數的眼睛無聲的看着一切。陣序坑亡。
黑暗中突然閃過一個黑衣人的身影,那樣的快,從一棵樹上快速的竄了出來,飛快的躍上了屋頂。
“什麼人!”不知道從哪發出來的警告聲,在頌欽那蕭條的小院子裡頓時有四五個黑衣人從黑暗裡竄了出來,“快追!”
利落的命令,隨後五個人快速躍上了屋頂朝着剛纔入侵者的方向追去。
“走吧,時間有限!”南問瑤在遠處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看到院子裡守着頌欽的黑衣人們全數離去,她才邁開了步子,帶着身後的宮女快速的朝着宮殿走去。
早已經準備好了鋒利的匕首,削鐵如泥,一下便將門上的鐵鎖斬斷了,南問瑤推開了門,室內的燭光幽暗的照亮了屋子。
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喘息着的呼吸聲那樣不平穩的發出來,在這昏暗的寢宮裡,彷彿苟延殘喘的軀殼。
南問瑤一眼看到了牀上躺着的頌欽,整理了一下神情快步走了過去,焦急的叫道:“頌欽?你還好嗎?”
頌欽雖然一直在昏睡之中,但是卻怎麼都不安穩,這下被南問瑤一叫,便不安的睜開了雙眼,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在燭光的映照下,眼圈一片鐵青,整個人顯得枯槁無力。
彷彿不過三天,已經看不出頌欽之前的風華絕代,她如今已經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完完全全的換了一個人,模樣看上去,好像隨時會斷氣一般的虛弱。
“娘娘……”頌欽掙扎着想坐起來,可是一動便是劇烈的咳嗽,咳得她上氣不接下氣,幾乎連心肺都像是要從喉嚨裡咳出來了一般。
南問瑤忙扶起了她,輕柔的微撫着她的背爲她順氣,還安慰道:“沒事的,頌欽,沒事的……”
頌欽一把抓住了南問瑤的手,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擡頭,那一雙眼睛因爲消瘦,顯得越發的大了,期待的看着南問瑤,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他……他……如何……了?”
南問瑤一聽,臉上的笑容斂去,她有些悲傷地低下了頭,不敢去看頌欽,背對着她幽幽一嘆,不得已道:“頌欽,你不用再等他了……也許,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根本不值得你等他……”
“爲……爲……什麼?”頌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南問瑤一臉悲傷和愧疚,心裡越發的焦急了。
什麼叫做……他不值得她等?
“他……讓我……”南問瑤頓了頓,彷彿十分艱難的回頭看着她,平靜地說:“讓我……給你,帶了樣東西……”
還沒等頌欽問,便在頌欽期待的目光中,從袖子裡摸出了那個白玉的木蘭花玉墜。
頌欽的眼已經模糊了,她瞪大了眼睛,很仔細,很用力……纔看清楚了南問瑤手中的東西,頓時彷彿呼吸都停頓了一般,本來已經毫無一絲生氣的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那玉墜搶到了手裡。
她害怕自己看錯了,翻來覆去的查看了許多遍……然後她確定,這真的是那個玉墜。
手指顫抖……她沒有頭昏眼花,她看得真真切切。
彷彿身上所有的痛苦和疲憊絕望都在這一瞬間變得不重要了,頌欽死死的拿着那玉墜,連心跳都停止了,她一動不動,張着嘴,驚訝的道:“你……怎麼會有這個?”
“皇上叫我帶給你的。”南問瑤垂下了眸子,雙手緊捏成拳,眼都沒有眨一下,那淚水就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直直望進頌欽眼中“我也是才知道……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什麼……什麼事?”頌欽全身緊繃,彷彿精神在這一刻回來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死死的拿着那個玉墜,一字一句的道:“他……爲什麼,爲什麼會有我母親的玉墜?”
她記得清清楚楚,她母親的所有她都記得,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時光,甚至到現在,她還清楚地記得母親的模樣,她笑起來時眼角邊慈祥的皺紋,還有她每天夜裡,坐在燈下,手裡握着這個玉墜時,那一臉癡迷和痛苦的表情……
她記得,她永遠都記得,這是她母親從來不離身的玉墜,每天夜裡,她都要拿在手裡,看上好幾個時辰,一動不動的看着,雖然頌欽不知道母親爲什麼那麼珍視那個玉佩。
但這是她非常重要的東西,比生命還要重要。
她是這樣告訴當時年紀還小的頌欽的……
她說過,待她及笈之年時,她就會將玉墜的故事告訴她!但是頌欽沒有等到母親告訴她關於玉佩的秘密,她便已經意外身亡,這個玉墜,也隨之消失。
“皇上他……”南問瑤咬脣,艱難的道:“也是今日才告訴我的,他讓我代替他來,讓你做個選擇。”
“選擇?”頌欽不懂,她疑惑的看着南問瑤,可是手裡的玉墜她那樣使勁的握着,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什麼……但是她不肯聽,她選擇了無視,因爲那不是她可以猜測的,更不是她能承受得搖搖頭,她等着南問瑤開口。
“在那個小鎮裡……他遇到你的前幾日。”南問瑤那樣艱難的說着,但是說得那樣的清晰,一字一句,都無比清晰的打在了頌欽的心上,她閉上眼睛一口氣說完:“你母親在山上採藥墜崖……是他,造成的。”
整個世界彷彿沒有了聲音,一切彷彿都安靜了。
頌欽的身體那樣的僵硬,甚至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跳,還有自己的呼吸。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他是這樣告訴我的!”南問瑤驚慌的擡頭,一把抓住了頌欽,可是頌欽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甚至她看不到南問瑤,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寂靜的黑暗。
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
“你家裡的大火……也是他放的,當他發現你家還倖存着你時,便用你的弟弟討得了你的信任……將你帶走了。”南問瑤說得越來越快,一步一步走近頌欽彷彿一切都是她親身經歷的一般,“他說你會是他最好的棋子,你會成爲一個最完美的女人,所以……他這麼做了!他毀了你的一切,只是……只是爲了得到你……爲了讓你只能依附着他生存。”
頌欽的眼睛一片黑暗,沒有神采,彷彿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活着。
她尖叫不出來,她那樣的恐懼,渾身顫抖,南問瑤的聲音彷彿隔着千山萬水一般,但是卻依舊那樣重的擊打着她的耳膜。
一切的一切都無法停止,頌欽覺得自己掉入了無底洞,無法開口大叫,無法掙脫身上的束縛,甚至無法動彈一下。她死死的捏着白玉的墜子,雙手泛白……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真的……我不知道他竟然是這樣一個黑暗的惡魔!”南問瑤幾乎痛哭出聲,一把抓住了頌欽的肩膀,彷彿將她從無底洞裡猛然一把拉了出來,逼着她聽她的聲音,逼着她面對這一切,逼着頌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可是我愛他!”南問瑤幾乎咆哮着對頌欽吼道:“我沒有辦法,哪怕他是這樣一個惡魔,我也一樣愛他!爲了他,我什麼都可以做!甚至,他要我來做這樣殘忍的事情,我也來了……”
“不可能……”很輕的一聲,頌欽彷彿沒有聽到南問瑤的咆哮,她的耳朵裡,腦海裡,全是剛纔南問瑤的聲音,那樣有力的,一下一下的擊打着她的耳膜。
你母親的墜崖,是他造成的。
是他造成的!是他造成的!只是爲了得到你,得到你……
一顆完美的棋子,一顆他親手毀了,又培養起來的棋子。
“不可能……”頌欽搖頭,彷彿終於找到了力氣,終於感受到了自己,她雙眼迷茫,輕輕的搖頭,動作僵硬,嘴脣微微的動着,沙啞微弱的聲音,從她的嘴裡發了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的……”
“不可能……”頌欽搖頭,彷彿終於找到了力氣,終於感受到了自己,她雙眼迷茫,輕輕的搖頭,動作僵硬,嘴脣微微的動着,沙啞微弱的聲音從她的嘴裡發了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的……”
南問瑤低下了頭,有淚水悲傷的從她的臉頰滑過,“我也希望,這是騙人的,可是他卻就是這樣的人,我如今才明白他說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人,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頌欽一直不住的搖頭,蜷縮着身子,死死的捏着那枚玉墜,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一切都是騙人的,全部都是騙人的。
她不信,因爲她,她家破人亡,她十六歲就被父親賣掉……失去了女子最珍貴的清白,她的一切都毀了,她將上官玄燁看做她的天神一般,他指引她的道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給了她生機。
而如今……一切都是因爲她嗎?
她不信,她不信!
因爲她才釀成了那麼多的慘劇?她的人生不是因爲有了他纔有了生機,而是因爲他,變得這樣的絕望!
她的母親,這輩子她最敬愛的人,哪怕窮苦,卻也依然對她如此寵愛,教她學習識字,讓她明白了許多的道理,哪怕她家裡窮苦,但是母親在時,再苦……也從未讓她受過苦。
母親對她這個女兒,傾盡一切的好。
而他……卻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頌欽!”南問瑤猛然大叫一聲,將頌欽從悲傷地思緒裡揪了出來,頌欽看到南問瑤滿臉的淚水,她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們都不瞭解他!我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不,不是的……”頌欽搖頭,可是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小。
因爲她竟然無法自信的回答南問瑤,無法回答她,自己是瞭解他的!
從遇到他的那天起,頌欽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人……難道是她錯了?是她以爲這些日日夜夜他的關愛,他的寵溺,甚至他的感情,都是錯覺?
都是……假的?
“不!不是這樣的!我要去問他!我要去問他!”頌欽猛然掙扎了起來,她要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她要看到他親口承認,這個玉墜……也許是別的緣故才落到他的手裡的。
她不信,她不信!
不信她可以殘忍至此,對一個毫無瓜葛的十六歲的女孩兒,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來!她不信,他不會這樣對她的!
“我要去找他問清楚!我要去找他……”頌欽掙扎着,力道那樣的大,南問瑤一時沒有扶住她,她狼狽的從牀上跌倒下來,她發現自己站不起來……
不論她怎麼掙扎,她腿上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在地上掙扎着又跌倒了幾次,頌欽腦袋裡的每一根神經都崩潰了。
她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腿,眼淚爬了一臉,她憤恨又絕望的咒罵着,“沒用,沒用的東西,站起來啊!站起來,去找他說清楚!去找他說清楚!”
可是她感覺到自己的腿痛了,卻連續着爬起來幾次,還沒來得及走上幾步,就又狼狽的跌倒了。 最新章節百度搜索^-^妙*筆閣
她幾乎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只有之前南問瑤送給她的一碗清粥,三天三夜了,她什麼都沒有吃,連一口水也沒有喝過。
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何這樣的清醒,她該昏過去,該死了纔對的!
“不要這樣!頌欽,他不會見你的!不會見你的!”南問瑤死死的拽住了頌欽,她扶了她許多次,可是她還是掙扎着,最終南問瑤只有死死的抱住了她,叫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了!”
“決定?”頌欽愣然,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南問瑤。
她不掙扎了,南問瑤這才放鬆了,她看向小宮女放在桌子上的酒杯,混亂中小宮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出了宮殿守在了門外。
如今,寢室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她們都沒有說話時,安靜得詭異,剛纔那些歇斯底里的吶喊,吼叫和掙扎……彷彿還縈繞在耳邊,但是世界又變得那樣的安靜了。
頌欽木訥的順着南問瑤的眼光朝桌子上看去,白玉的酒杯靜靜的立在桌子上,燭光微微的將它白淨的顏色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可是它看起來那樣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