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上官玄燁的眉眼滿是柔情，眸中的暖光似能將一切都融化一般，又一次輕輕的應了一聲，“我在。”
“公子，你的臉？”頌欽的眼才清醒了一些，便看到上官玄燁嘴角那淤青，在他俊美的臉上掛了幾分狼狽的色彩。
她一慌，急忙擡手，誰知一用力便是渾身難以忍受的痛楚，恍若一動便牽動了全身的傷痕一般，每一寸肌膚都痛的深入骨髓，在狂妄的叫囂着。
“你別動，傷勢很重。”上官玄燁皺眉，微微的出聲提醒，輕輕的按住了頌欽的肩膀，叫她不再亂動。
“你好好養身子，這些傷很快就會好的。”上官玄燁倒是不在意自己嘴角的傷痕，畢竟這一拳是他甘願承受的，否則誰也傷不了他，他垂眸看着頌欽蒼白的臉，沉聲道：“到是苦了你，一定很痛吧？”
“我不痛，你快告訴我，是誰傷了你？”頌欽咬脣，看着他的模樣是有點想笑的，只是擠出笑容來時，看着卻是有點像在哭。
“我沒事，這不重要。”上官玄燁淡淡的一句掩蓋過去，他知道，他不想說的話，頌欽是不會追問的。
頌欽垂眉，只覺得自己很狼狽，忙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忍了回去，纔看着上官玄燁道：“我……還會好嗎？”
“會的。”只是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從上官玄燁的嘴裡說出來，竟是那般的可信，彷彿他說的話都帶有魔力一般，他能說出口的，都能實現。
因爲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一定會做到，他就是有這樣強大的能力，在頌欽的心中，就如天神一般的存在。
只要是他說的，她都相信。
“你要好好的呆在屋子裡，哪都不許去，明霜明雪會照顧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了，哪也別去，我會再做打算的，好嗎？”上官玄燁第一次用這種徵求的語氣與她說話，第一次用這樣商量的方式，徵求她的意見。
頌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說的，她從來都不會反抗，輕輕的點頭，然後應一聲，“恩，我乖乖的，哪也不去。”陣吐名弟。
上官玄燁的指尖輕輕的劃過頌欽的臉頰，他的手是那般的溫暖，他看着她，寵溺的笑起來，恍若是很久，都沒有看到過這樣乖巧又楚楚可憐的頌欽了。
從她開始接受任務，學會僞裝自己以後，便再也很少在他面前這樣脆弱了。
以前她還是個孩子時，常常因爲受不了訓練時的折磨，痛了，手上了，難受了，盛斌了……總是喜歡那樣可憐兮兮的賴在牀上，然後等着他去照顧，他明明可以不管她的，讓她自生自滅，可心裡卻是總放不下她。
明知道她只是貪戀他的溫暖，貪戀他照顧她時的柔情，可他卻從來都沒有說破。
因爲有時，他也會有歲月靜好的錯覺，他冰冷殘酷的人生歲月裡，竟也有……這樣寧靜美好的時刻。
一切終於都要有結果了。
以後，他一定會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名正言順的對她好，寵她愛她，就像從前一樣。
“公子。”頌欽輕聲的呼喚着，將上官玄燁的思緒從遠處拉了回來，他看着她時，叫她有些怯懦，卻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不想再騙他了。”
只要一眼，頌欽便能看出這裡是椒房殿，她迷糊中有聽到上官玄鈺的祈求，他的愧疚，他的自責，他每一句輕聲低喃……她都有聽到。
上官玄燁微微的挑眉，似有一些詫異，可看着頌欽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又不忍心拒絕她。
她本來就很少向他提出請求。
本來他便打算叫她置身事外了，所以她也不用僞裝了，所以應該沒有關係了吧？
她一直都很辛苦，很累，他知道的。
“想怎麼做，自己決定就好。”終於他還是答應了，然後看到了頌欽雙眸中欣喜的光，他好像許久都沒有在她的眸中，看到這樣的神采了。
“真的?”仿若還有些不可置信，頌欽瞪大了眼睛，看着上官玄燁。
她總覺得，他比從前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他變得很縱容她，還會嘗試着問她的意見，他會尊重她了，甚至，他看着她時……眸中一覽無遺的都是柔情。
以前他的某種總是隱藏着幾分冰冷殘酷，似乎那些神情都是他與生俱來的，是無法卸下的面具。
如今，卻是恍若在一夕之間，那些冰川一般的神情全都消失不見了一般，彷彿那個陰冷黑暗中生存的冷宮少年，已經重新找到了光明一般。
他笑了，輕柔的揉着她的頭髮，肯定的道：“真的。”
因爲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捨得傷害他的便是頌欽了，無論她要做什麼事，都不會對他不利的，所以如果能夠讓她開心一些，好過一些，何樂不爲？
頌欽只覺得恍若全世界都變得光明瞭，像是一塊壓在她心頭很久的石頭，如今終於得以放下來。
咧嘴笑開，卻是牽動了傷口，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又是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上官玄燁忍不住笑了，竟也是有些懷念那一段久違的靜好時光，只是窗外卻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提醒着他，一切還不到時候……
頌欽也是聽到了，有些憂愁的看着上官玄燁，輕聲道：“公子，你快走吧。”
“在這裡等我，知道嗎？”上官玄燁看着頌欽，認真且嚴肅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頌欽點點頭，微微一笑，“不論多久，我都會在這裡等着你的，公子……”
上官玄燁笑了，彎腰在頌欽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身影一閃，已不見了蹤影，空氣中似還殘留這他身上清淡的香味，那是她最懷念，最喜歡的味道。
頌欽輕聲笑了，海枯石爛，她都會等着他的。
直到他願意放下一切防備，融化心中的陰暗與冰冷，然後真正與她牽手的那一天。
進門來的，是上官玄鈺，聽着腳步的聲音頌欽便是知道，只是頌欽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和他說，因爲這樣騙了他，哪怕那日他都已經那樣生氣了，卻還是選擇原諒她。
這樣的他叫頌欽怎麼面對？她不願在騙他了，但要撕開這一層謊言，將真相暴露在他眼前，會不會太殘忍？
“欽兒，今日天氣真好，花園中那些爲你種的花全都開了呢，沒想到秋天到了，花兒竟還是這般紅，你都沒有好好看過一眼呢？”
上官玄鈺的聲音輕輕的，幽幽的，恍若是在笑着，“你一定要快點醒來啊，不然花都要謝了，你看不到豈不是很可惜。”
彷彿是幽幽的嘆了一聲，上官玄鈺握住頌欽的手，明明才一會沒有看到她，卻感覺像是過了好久一般。
他怎麼睡的着？整個半日都在牀上翻來覆去，只要一閉眼，腦海中就全是她渾身是血的模樣，那樣的血腥恐怖，提醒着他……她有多痛苦，多難忍受。
睡不着，他根本無法好好的休息，只想守着她，看着她，等她醒來的那一瞬間，就告訴她，一切都沒有變，他的心也沒有變。
哪怕她不愛他，他也不計較，只要她能夠在他的身邊，一切就夠了。
“明日西境的使臣就要來了，每年他們都會上貢許許多多的寶貝，到時候朕挑選幾樣你喜歡的，送給你。”上貢玄鈺像是在與她閒話家常，但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是牽動了頌欽的心。
西境的使臣？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他們來了？會不會……是上官玄月在暗中的計劃有變？
頌欽心中一動，手不由的一抖，叫上官玄鈺察覺到了，他欣喜的叫着，“欽兒，欽兒……你醒了嗎？”
頌欽暗自嘆了一聲，有些事情，該面對的始終都是要面對，她不能讓上官玄鈺在這樣下去了，生活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中，有意思嗎？他還在用他的善良在寬容這一切。
他是個好人，可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讓人越發的覺得……他可憐啊。
幽幽的睜開眼睛，頌欽看到了上官玄鈺欣喜的臉，他的眼角眉梢都是飛揚的喜悅，璀璨的目光蓋住了他眸中的憔悴，他叫道：“欽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頌欽沒有說話，甚至睜開眼睛時都沒有剛甦醒的迷濛，有的只是一片清明。
上官玄鈺微微一愣，握着頌欽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卻還是強迫着自己笑起來，輕聲道：“沒事了，欽兒……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頌欽幽幽的坐起來，看着上官玄鈺的眼睛，有些難過的垂眸，她輕輕一動，便從他手中將手抽了回來，看到上官玄鈺的手掌在空氣中有些微微的顫抖，然後輕輕的放下，沒有再碰她。
“皇上，你不用道歉，其實你沒有錯，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纔對。”頌欽垂着眸，甚至有些不忍心看上官玄鈺的表情，因爲哪怕她不去看，也能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情。
他一定是極難過的，或許還帶着絲絲絕望和與微微的驚恐，但卻又一定是笑着的。
因爲他就是這樣，總會將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然後不停的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什麼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然後用他燦爛的笑容掩蓋住一切悲傷，就當做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頌欽卻不行，做的事情哪怕是悔悟了，也難以補償那些所受到的傷害，所以她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也不能再那樣殘忍的欺騙他，或許上官玄鈺始終不願意面對現實，但這也是頌欽對他最後的尊敬了啊。
“對不起……”頌欽幽幽的說出口，她渾身還是忍不住的疼，可卻也是恍如感受不到了一般，低垂着蒼白的臉，長長的睫毛遮住她眸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