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詔楓搖搖晃晃一身雪花的從雪地裡爬了起來,雙腿依舊蹣跚着,身影搖晃不停。他擦了擦臉上的雪花,有些凌亂的落下來的髮絲擋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卻一直看着前方……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
哪怕他不能和頌欽在一起……不能讓頌欽成爲他的妻子,不論怎麼樣都好,不論頌欽選擇了什麼樣的道路……只要還能看到她,只要還能保護她,那麼無論再艱難,他都會站起來的。
北方的氣候越來越冷,在一個無名的小村落。那一個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屬於哪個國家的範圍之內的小村子,在這荒郊野外的不毛之地。算是臨街於黎國和西境的交界點,人數異常的少,小小一個村,十幾戶人,人數不過一百。
孟閻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困在這一個小小的村落中,但是事實一向都是殘酷的。
大雪封住了整個山,他們幾乎無法前行,然而他穿着單薄,腰間還挎着一個竹筐,正艱難的攀爬在大山的懸崖峭壁之上,而那小小的村落,就在這懸崖之下。如今雪花飄落,腳下的村落幾乎已經看不清楚了,他就高高的懸在這懸崖上。
“該死的”孟閻的手凍得通紅,只能死死的攀着一個凸起的石子,這清瘦的身軀在寒風之中顯得那樣的渺小,腳下幾乎找不到落腳點,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的隨着寒風飄動,好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一般。
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靠着那一隻手的力量,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支撐了起來,往上攀爬了一段距離,找到了安穩的落腳點,幾乎才能安然的喘口氣……
“如果死在這種地方,那還真是不明不白!”孟閻纔在懸崖的石塊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朝上方看去,這懸崖異常的高,如今腳下都看不到地面的屋子裡,但是往上還是看不到盡頭。
只是孟閻要的東西,就在眼前了!
“呼!”孟閻深深的呼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藥籃子,又看了看頭頂上方還差一小段距離的草藥,長在這懸崖的石縫之中,在這一片冰寒的雪花之中,鮮紅的耀眼。
“也不知道是你命大,還是我命大!”孟閻自嘲的一笑,艱難的伸出手朝上爬去。
費了好大功夫終於一把將那鮮紅的草藥採摘到手,他感覺滿頭大汗幾乎都能從臉頰邊上滑落了……虧了在這麼冷的天氣,手指都快凍掉了,他竟然還出這麼多的汗。
這還真不是人乾的!所以……從一開始他學蠱術只是爲了害人,因爲救人實在是……太虧了。
沿着爬上來的路,孟閻下落時速度快了許多,配合着高深的輕功,幾乎很快就下到了崖底,動了動自己痠痛的胳膊,滿意的看了看藥籃子裡的草藥,纔在寒風之中快速的趕往這小村落的一間茅屋內。
茅屋的煙囪還冒着白煙,孟閻揹着藥籃子進了這大雪覆蓋的院子,積雪現在已經深厚到了膝蓋,他艱難的走過院子,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一股熱浪從屋子裡排山倒海的撲了出來。
“呼!”孟閻艱難的適應了這裡外巨大的溫差,感受這滾燙的空氣,等了一會才走進了屋子,快速的關好了門。
屋子裡一股草藥的苦澀味道瀰漫着,一種幾乎讓人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屋內霧氣瀰漫,只聽到開水翻滾的聲音,還有柴火燒得‘噼裡啪啦’的聲音。
孟閻走近了,在雲繞的霧氣中,中間一個大型的木桶,木桶裡的水滾燙,草藥和那種苦澀的味道不停的隨着水汽蔓延出來,木桶下的鐵鍋,柴火燒的很旺。呆豆呆圾。
除了這些以外,屋內就只有一張牀,還有四個火爐才能保持這種幾乎灼熱的溫度。
孟閻緩步走到了牀邊,只是剛一靠近便覺得一股寒氣沁人心肺,在這幾乎灼熱得無法呼吸的室內,竟然都無法驅散這種寒意,孟閻皺了皺眉頭,“你還沒死啊?”
“咳……咳咳……”回答他的,只是一串咳嗽聲。
“唉……”孟閻看着牀上幾乎整個人都像是結了冰霜的上官玄燁,不由得嘆道:“所以就說讓你快點啓程呢,還真是要命,我說你幹嘛非要跟到西境來?這裡的冬天,真的會要了你的命的!”
一邊說着,卻一邊將上官玄燁扶了起來,上官玄燁此刻幾乎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他的身子冰冷得竟比寒冰還要冷上幾分,哪怕還隔着衣衫,都讓孟閻感受到了那種沁人骨髓的寒意。
解開了上官玄燁的衣衫,他平日裡健康的肌膚幾乎白得雪一般的通透,肌膚下的血管和青筋一覽無遺,整個脈絡在他的肌膚下覆蓋了他的全身……就像肌膚變得透明瞭一般。
孟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若不是這再生之血在他的體內循環,尋常人染上了嚴重的寒症,根本撐不到病發便早就死了。
上官玄燁的頭髮披散着,但是卻不知道是因爲覆蓋了冰霜的原因還是如何,竟是一片花白,如同他的肌膚一般,雪一般的白……他的眉毛,睫毛,都一樣……如同雪一般的白色。
上官玄燁依舊閉着眼睛,他臉上的肌膚慘白通透,緊緊的閉着的眼睛,蹙緊的眉頭,若不是這熟悉的面容在這一片蒼白下,依然顯露出一種熟悉的精緻和俊美來,怕是無人能認出眼前的人,竟是那個叱吒風雲的上官玄燁。
就是自找的。
孟閻在心裡不屑的哼了一聲,用力一把將上官玄燁的身子拖了起來,然後毫不留情的丟進了那翻滾着草藥的開水之中,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麼聲音,就如同聽到水瞬間結冰一樣……
跟着人如同,木桶中瞬間冒起了無數的白煙,幾乎阻擋了人的視線。
順着白煙帶着一股寒意,將這原本炙熱的屋子瞬間變得冰冷如外面的冰天雪地一般。
孟閻自己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只是當白煙漸漸消散時,他看到上官玄燁的樣子還是搖搖頭,他"chi luo"着露在水外的肌膚,變得越發的蒼白了……
水桶裡的水,原本來還是滾開的,竟是一下變得冰冷,而且表面上還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連木桶下的火都變小了一般,無法再將這水燒熱。
孟閻皺眉,不由分說的拿出了銀針,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木匣子……那木匣子裡窸窸窣窣的爬出來許多如同螞蟻一般大小,卻形狀各異的蟲子來……
那些怪異蟲子快速的往水裡爬了去,在上官玄燁的身上爬過,留下一串串血紅的痕跡,孟閻順着那些血痕施針,每一針下去,都會有血珠從針腳的地方滲出來……
“你如果就這樣死了,我這一年不就白聽你使喚了!不要忘了,你這命可是我的,這是咱們說好了的!我可不允許你就這麼死了!”孟閻說着,迅速的紮好了針,然後迅速就在自己的無名指戳了一針,瞬間有血滲了出來……
孟閻將血點在了上官玄燁的眉間,那一點紅的血跡如同瞬間生長在了上官玄燁的肌膚之中一般……那些放出來的小蟲子,竟然就順着那一滴血跡爬去,一個個全部爬過去,然後消失在上官玄燁的眉間……
孟閻自己也有些痛苦的皺眉,腳步虛浮着,一下跪倒在地,痛苦的咬着脣,攀着木桶才穩住了要摔倒的身體……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上官玄燁,看到他的膚色一點點的出現血色,看到他的髮絲和眉毛開始從毛髮根處恢復黑色……孟閻才安心的鬆了口氣……
“你又撿回一命……這可是,我的……壽命吶……”孟閻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從木桶邊緣滑落,狼狽的倒在了地上。
冬日的清晨也來得很緩慢,沒有日出,天亮得異常的遲緩。
頌欽只覺得自己似乎才睡着了沒一會兒,便聽到了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耳邊便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皇上,該到時辰上早朝了。”
頌欽皺了皺眉頭,還以爲是夢中出現了幻聽,腦袋裡清醒了一點,幽幽的睜開了眼睛。
她趴在梳妝檯上,昨夜坐在這窗下吹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睡着了,擡頭看到窗戶已經關上了,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此刻清醒了才覺得腰背和腿腳手臂都一片麻木的痛,頌欽皺了皺眉頭直起腰來,身體都彷彿要散架了一般……她真是想不到自己竟是在這趴着睡了一夜。
剛直起身子,後背上披着的外衫便從身上滑落,落在了地上。
“唉?”頌欽一陣疑惑,她什麼時候披了外衫了……
“皇上,早朝時辰到了。”
門外又傳來那個略微有些奸細的太監聲音,頌欽一陣迷茫,沒有聽錯,但是……
剛想說什麼,猛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知道了。”
頌欽嚇了一跳,詫異的轉頭,看到牀鋪上坐起了一個人來。
墨詔君?
頌欽呆愣在原地,坐在自己的梳妝鏡前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卻是直瞪瞪的看着墨詔君慵懶的從牀上坐了起來,被子從他的身上滑倒腰際處,身上零散的單衣鬆散開來,露出完美健壯的肌肉。
長髮披散着,有意無意的順着後背和肩膀搭落在他的內衫裡,貼着那精壯的身子探入了衣衫內……
“你?”頌欽看着墨詔君睡眼朦朧的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下了牀,不由得發出了聲音,“你,你怎麼在這?”
“恩?”墨詔君斜眼看到了頌欽呆愣着坐在不遠處,彷彿什麼事都沒有一般,淡淡的道:“經過昨夜的封后大典,你說朕要是不在這還能去哪?莫非你是真的想讓全天下的人都以爲朕竟然讓新冊封的公主獨守空房?”
“你……”頌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墨詔君說得也對,昨夜算他們新婚,洞房花燭夜,他當然在這了。
只是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還睡得那麼熟,竟連他進來堂而皇之的誰在自己的牀上都不知道。
頌欽咬了咬脣,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你,你也不叫醒我?”
“哦?讓醒你幹嘛?”墨詔君已然起身利落又隨性的披上了外衫,幾乎沒有睜眼看頌欽,毫不在意的勾着笑容,揶揄道:“鬧洞房?”
“你……纔不是!我只是……我……”頌欽一時語塞,竟覺得說不出話來,臉上也一陣灼熱,窘迫到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想起身又牽扯了渾身痠痛,纔不服氣的道:“哼,讓一個女人就在桌子邊睡一宿,自己卻跑去睡牀,您可真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啊!”
那可是她的牀!
憑什麼她睡在這桌子邊上渾身痠痛,大清早還要受這樣的驚嚇,而他到什麼事都沒有一般的,還來調侃她?
“看你睡得着,還以爲你喜歡那樣呢!”墨詔君笑了起來,又突然疑惑的道:“哦,對了,朕忘記告訴你了,朕常年習慣睡覺時點上寧神香,這樣睡起來會比較安穩一些。”
“你!”頌欽瞪眼,難怪她竟是靠在桌子上睡了一夜都沒醒,難怪都不知道他在這屋子裡進進出出!
還想說點什麼,墨詔君已經打斷了她的話,“以後如果想睡牀的話,朕勸你還是提早佔位置的好。”
說罷,又無所謂的朝門外喚道:“都進來吧!”
頌欽再沒有頂嘴的餘地,門外涌進來無數的宮女和太監,擡着墨詔君的龍袍以及梳洗用品等,一羣人圍着他小心翼翼的給他穿衣打扮。
甚至沒有人注意坐在一邊的頌欽,所有的人都異常的專注,或者根本不敢四處張望,頌欽都沒來得及反應,這一羣人呼啦啦的簇擁着墨詔君便出了門,屋子裡一下清冷了。 鳳凰令:
他們剛走不一會兒,便有宮女在門外小聲通報道:“皇后娘娘,奴婢們伺候娘娘梳洗吧?今早,各宮主子還有京都裡各位官夫人們都等好了,準備着給娘娘請安呢?”
頌欽起身,動了動自己四處都痠痛的身體,才點頭道:“進來吧。”
又是一羣人簇擁了起來,既然這是規矩,那頌欽也不想管,任由她們給她穿上了鳳袍,梳妝打扮完畢,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又有幾分陌生了。
小臉上總多了幾分穩重雍容,而眼睛裡也總是有一分清冷或者是銳利的光芒?
頌欽其實自己都不懂,只覺得挺陌生的,好像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拖着繁重的鳳袍起身,腦袋上的鳳冠和髮簪也有些沉重,頌欽只覺得自己只能挺直了身體撐着,否則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摔倒一般。
打扮完畢之後,才由兩個宮女扶着才慢慢的踱步走出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