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再見,恍如隔世(一)
消息傳出的十一二天之後,三國君主相繼到達南晴國,南天佑即使再如何心思煩亂,也必須做到一個君主該有的樣子,正清殿,正式宴請三國君主和隨來的王爺皇子等。
因着出雲中毒和太子中毒的事,南天佑對妻兒心中愧疚不已,加上從那之後出雲對他明顯冷淡許多,傷懷之際,南天佑自然冷落了整個後宮,後宮之中對出雲的怨恨也更深,卻因着難得的宴會,十多個主子紛紛從早上就起來打扮,心想在宴會中搶得風頭,讓他們的皇上注意到她們。
爭奇鬥豔,在一場看似平常的國宴之中上演。
沉夕和琅玄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南晴國皇宮,一身平凡的打扮,掩了額間的鳳凰印記,卻掩不住兩人藏天地之色的日月風華。
沉夕懷中抱着那個酣睡正香的小人兒,有些不捨的交給琅玄。
“師兄,你去把她還給出雲姐姐吧,我還有些事要解決一下”。
本來以爲要半個月的,誰知青龍師伯只幾日便治好了這小傢伙,看他可愛,靈山上的衆位都不捨的讓他下山了,沉夕好不容易下了狠心終於將他帶下山,靈山再好,也沒有他的父親和母親。
琅玄接過,冰寒的眸子瞬間溫暖起來,懷中的小人兒就如一個天使般,可愛的讓人忍不住多一些溺愛。
“去吧夕兒,我會把他安然的交給出雲”。
他接過時,看到了沉夕眼中明顯的不捨,沒想到這小傢伙魅力如此大,纔不到一歲就勾了夕兒的心思,看來他也得努力點了。
“夕兒很喜歡他是不是?”琅玄溫柔的看着沉夕,眸中帶着一絲隱隱的笑意。
“恩”,沉夕逗弄着琅玄懷中的小傢伙,爲他擦擦睡覺流出的口水,眼中的不捨濃厚異常。
“那夕兒,我們自己生一個如何?”
“啊?那…那個…”沉夕瞬間紅了臉龐,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向清寒的師兄,怎麼能說出這樣羞人的話來。
琅玄鳳眸之中卻帶着促狹和認真,“夕兒可是在害羞?”
“才,纔沒有…”,沉夕迅速轉過身子,不讓琅玄看到她的窘樣。
呵呵的低沉笑聲從胸間傳出,夕兒真是可愛。
“我想也是,夕兒當日跟我求婚時,也沒見夕兒臉紅啊”。
沉夕倏的轉過身子看着他,“我什麼時候跟師兄求婚了”,恍然間,彷彿想到什麼,又急忙否認,“那…那日纔不是跟你求婚,只是讓師傅他們主持我們的大婚而已”。
“這還不算?”
沉夕氣結,“當然不算,師兄不願意就算了,反正我也沒說一定要嫁,我想我還是嫁給別人好了,是魔羿好呢,還是東凌破好呢,還是…”
“不許——”
琅玄用一隻手緊緊抱住沉夕,促狹的聲音又變回清冷,甚是還帶着一絲咬牙切齒,惱怒間沒看到沉夕眼中的調皮和得意。
“既然答應要嫁給我,你就只能嫁給我,這一生還有生生世世你都只能嫁給我,就是師傅也不行,不行-”
沉夕溫柔的拍拍他,“知道了,師兄,跟你開玩笑的,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後悔,這一生,只嫁給你”。
“生生世世”
“好,生生世世”
“師兄,你到底要不要幫我去歸還這小傢伙?要不你去對付那幾個女人?”
琅玄放開沉夕,一臉的不情願,“我還是去歸還小傢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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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清殿內,宴會還未正式開始,因爲南天佑和其餘三國君主貴客都未到,這會兒到了的,都是身份無足輕重的人,比如滿朝文武,比如後宮妃嬪。
出雲心中擔憂孩子,根本沒有心思參加什麼宴會,而且以她的身份,見了東凌破免不了尷尬,所以這宴會,她沒打算參加。
一干朝中大人紛紛落座,同兩側的人打着招呼,閒聊今日聽來的一些宮中緋聞或者不知大小的朝中之事。除了出雲,其餘十七位後宮妃嬪竟然全部都來了,個個濃妝豔抹花枝招展,臉上帶着虛假的笑容和高貶低,幾人之間歡聲笑語卻又硝煙不斷。
沉夕一身紅衣款款走入,掩了鳳凰印記,卻仍舊帶着訴不盡的天地風華,她一走入,整個正清殿彷彿被突然照亮一般,她堪比龍宮的夜明珠,華貴而絕美,更是絕世天下。
她一進來,恍惚了所有人的眼,更嫉妒了十幾個妃嬪的心,頓時,幾十道火熱的視線齊齊朝她射來,帶着明顯的來者不善。
一名穿暗紅色錦服的女子率先發難。
“大膽,竟敢亂闖正清殿,穿我國後之硃紅色,乃欺君罔上,還不將她拿了處死”。
沉夕斜看她一眼,身上慵懶的氣息更添一種魅惑,“欺君罔上?南天佑都還沒說什麼,你有什麼資格”。
“大膽,竟敢辱罵玲妃姐姐,你可知玲妃姐姐乃是當今聖上最爲寵愛的妃嬪?”一名粉衣女子橫眉冷豎。
“賤人,你竟敢直呼聖上名諱,此罪可誅九族”。
她們眼看沉夕一身衣衫不算華貴卻也是精緻,她身上凜然的氣息,儼然皇室中人,她們也只是以爲她是哪個國家的公主而已,只是看着那張絕美的容貌,便讓她們忍不住刁難起來。
“你就是玲妃?”沉夕眸中突現冷光,望着那玲妃全身散發一絲殺氣。
玲妃頓時被她身上的氣息嚇得有些魂魄離體,但轉念又囂張了起來,她是南晴國兵部尚書的女兒,南晴國軍權有三分之一在她爹手中,皇上又對她寵愛禮讓三分,她還怕什麼。
“是,本宮就是玲妃,怎麼怕了?若是你跪下來求本宮,說不定本宮會留你個全屍”。
“要我跪你?”沉夕嗤笑,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天地之間,能讓她屈膝跪下的,只有一人,師傅。
“我怕我跪了,你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南天佑沒有教教你什麼叫尊天敬地嗎?”
“你…你…放肆-”那玲妃伸着蘭花指氣極的看着沉夕。
“玲妃姐姐,這賤人太囂張了,簡直不把姐姐放在眼裡”
“就是姐姐,您現在可是後宮之首,就連雲妃都得看您三分臉色,這賤人竟然辱罵姐姐您”
“那雲妃算是哪棵蔥,一個青樓妓子,一個棄婦罷了,哪裡能跟玲妃姐姐比,更別說這個礙眼的狐狸精了”
“誰說不是,這賤人一看就是狐狸精,準是來勾引皇上的”
沉夕聽了不但不氣,反而將脣邊的笑意擴大,鳳眸流轉,顧盼間不知迷醉了多少人的心,就連那十多個萬里挑一的女子都忍不住被那絕代風華所吸引,險些忘了心中的嫉妒和刁難。
正在此時,殿外太監尖細的嗓音傳入,所有人才驀然回神。
“東明國主東明王爺到…”
久候殿門的奴婢跪了一地,所有大臣的嬪妃紛紛起身迎接,沉夕依舊看着正清殿前方,身後的人事絲毫不受影響。
“恭候東明國主,東明王爺多時了”
“國主王爺請上座”
東凌破和東弧破並肩走入,那威嚴的正清殿內立刻多了些屬於皇室的華貴氣息。
東凌破仍舊帶着淡淡的溫和笑意,只是眉宇中似乎有些疲倦,俊逸的臉龐有些消瘦,但仍不掩獨屬他的王者氣息,一舉一動,盡展王者之風。
東弧破剛毅的臉龐冷冷的,眼中戾氣似乎少了許多,天下人公認的東明戰神身上此時似乎多了一絲不屬於冷血無情的溫柔和期盼。
兩人隨着侍從的指引,徑自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可進來殿門沒走幾步,便看到了那個一身鮮紅,掛着如瀑黑髮的背影。
那個背影,那個背影…
不是他們熟悉的白色,沒有他們熟悉清冷淡然,可是,那個背影,他們確實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那個背影,依舊高傲,依舊清冷,是她,是她。
是那個讓他們日思夜想的人兒啊。
“夕兒…”
初見的激動,讓兩人忘了身份,不由自主的同時驚叫出聲時,卻恍然發現,他們,沒有了叫她名字的資格。
聽到喊聲,沉夕緩緩轉身,鮮紅的裙角劃出一個美麗的弧線
那是一張令天地失色的容顏,帶着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容,那一個轉身,似乎過了千年萬年,轉身後面對他們的,是那張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顏。
第七道封印,沉夕恢復本體,容顏自然不是原先的那個沉夕,卻始終帶着原先沉夕的幾絲影子,所以,東凌破和東弧破的印象中,還是那個他們最熟悉的沉夕,可是,這樣絕美的沉夕,他們也是見過的,就在她成爲鳳凰靈主的那日。
“夕兒…”
“夕兒…”
這次,他們只是低低的喚出口,爲的只是確認,她,是不是他們愛的夕兒。
她是,她明明就是,只是他們,不想承認罷了。
瀲灩雙眸含笑,沉夕對東凌破和東弧破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笑容中,就像是許久不見的朋友,只是朋友,無關情愛,只有釋然。
“好久不見”
紅脣輕啓間,三人相視,卻已恍如隔世般遙遠。
東凌破突覺胸口悶悶的,喉中泛上一股腥甜,好久不見,呵呵,好久不見,她竟然如此淡然的說出好久不見,她,真的放棄他了,不,應該說是,不愛了。
東弧破冷厲的雙眸中立刻現了一絲沉痛,卻很好的掩飾了,他是最沒有資格痛苦的一個,給了她那樣的苦痛,他只能獨自活在寂寞和自責中慢慢品嚐思念的滋味,他,連愛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玲妃和那幾個妃嬪的視線來回在三人身上逡巡,不明白三人到底什麼關係,爲何見面卻是如此一副詭異且令人思索的畫面。
玲妃父親是兵部尚書,自小對各國的情勢也是聽聞了不少,還未出閣時,她耳邊便時時聽到那個可以和他們南晴戰神並列的東明戰神,傳聞他嗜殺成性,傳聞他冷血無情,傳聞他六親不認,傳聞他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以血爲引以肉爲食。
真的見了,他或許嗜殺成性,因爲他眸中仍舊帶着戾氣,他是冷血無情,因爲他滿身冰寒之勢,可是,那是什麼,眼中隱含的情意,欲言又止的薄脣,只因爲那個一身妖嬈的紅衣女子。
東明國主,她也是聽過的,據說他勤勉治國,據說他以百姓爲天,據說他感動鳳凰神女賜東明百年祥和,她認爲,他該是一個開明清朗的君主,該是睥睨天下,就如他剛剛走進來一樣。
可是,看到那個全身魅惑的女子,他竟然驀然變了,他變得卑微變得小心翼翼,雙眼中聚滿悔恨和思念,他哪裡還像一個君王。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可是不管是誰,沉夕在玲妃心中已經形成了陰影,東明國主和東明戰神只是一眼,便被她勾了魂魄,若是她的君主呢?如此一個絕色妖媚的女子,若入了南晴後宮,以後怎可能還有她的地位。
不,她絕不允許這樣的是發生。
玲妃朝坐在一干大臣之中的父親使了一個眼色,兵部尚書立刻會意。
肥胖的身子顫顫巍巍起身,朝着殿前守衛的大吼,“哪裡來的妖女禍亂我南晴宮廷,還敢迷惑我南晴的貴客,來人,將這妖女拿下”。
十多個侍衛手拿刀劍迅速涌了過來,東凌破和東弧破雖不明白髮生了何事,身體本能的擋到沉夕面前,“你們要幹什麼?”
夕兒如今可是鳳凰靈主,他們不知道麼?
“皇上王爺別擔心,他們只是想展示下南晴國的兵力而已”,金玲般的笑聲傳開,沉夕有些好笑,她竟然再次被人用利器指着。
兵部尚書和玲妃,甚至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鏡,東明國主和王爺竟然奮不顧身的擋在那個女子面前。
那兵部尚書自然不敢動東凌破和東弧破,“東明國主王爺見諒,這妖女擅闖我皇宮宴會,更是出口辱罵我南晴國主,還請東明國主王爺能通融一下”。
“夕兒,到底發生何事?你辱罵南天佑?”東凌破轉頭,正看到笑的燦若朝霞的沉夕,不覺一時竟看呆了。
東弧破到沒說什麼,以夕兒如今的身份,她別說辱罵南天佑,就是將南天佑踩在腳底下都沒有人敢說什麼。
“國主王爺既然不讓,那臣只能得罪了,來人,將這迷惑東明國主和東明王爺的妖女拿下-”
“誰敢——”
一道戾喝,帶着充足的內力衝進正清殿,不少人被這喝聲振的胸腹欲嘔。
喝聲不是來自東凌破喝東弧破,而是殿外正走來的南天佑。
同來的,還有西雪和北雨兩國國主,三人同時邁進正清殿,臉色一樣的難看,就連身上的皇帝威嚴和真龍之氣都萎靡了起來。
三人腳步有些急切的走近,在沉夕面前停下,東弧破和東凌破分別閃到兩側,看着三人在南晴國滿朝文武和十多個妃嬪的注視下,朝沉夕雙膝跪下。
“南晴國主南天佑,西雪國主西迎風,北雨國主北明湟拜見鳳凰靈主”
滿朝文武傻了,十多個妃嬪呆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只跪天地的國主雙膝行禮,對着那個笑的妖媚異常的女子,而那個女子,是,是,是鳳凰靈主?
鳳凰靈主不是說十五日之後嗎?十五日之後不該是明天嗎?
“噗嗵”,並不尚書腿軟的癱倒在地,玲妃一張臉白的不像人,雙眼帶着滿滿的驚恐,不爲別的,他們都聽聞了鳳凰靈主用天雷劈了“孽星”的事。
而他們,還辱罵了靈主,辱罵啊。
那些那刀劍指着沉夕,一臉公事公辦的侍衛,刀劍哐啷郎落地,惶恐的跪了一地,連頭都不敢擡。
鳳凰靈主,鳳凰靈主啊,他們是不想活了,竟敢拿刀劍指着他們的神靈,真是要死了,要死了。
所有人都呆呆的跪着,沉夕卻依舊滿臉含笑的看着,許久,紅脣才吐出輕若暖風的話語。
“三國國主請起吧”。
西迎風和北明湟聞言起身,南天佑仍舊跪着不動,“我南晴國教民不嚴,竟敢辱罵靈主,請靈主責罰”。
纖白的手指抵着下顎,沉夕假裝思索,“那一句句‘妖女’確實聽得不舒服,是三年乾旱好呢,還是紛亂四起好呢,要不讓你南晴國主無後?”
“嘶…”
正清殿所有人倒吸一口氣,身上抖的更厲害了,南天佑低着頭,臉色卻難看了許多。
沉夕斂了嬉笑,嚴肅了許多,身上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氣頓現,“我從來不妄自牽連,冤有頭債有主,誰做的孽,就由誰來還-”
沉夕倏的瞪向玲妃,眼中帶着肅殺之氣。
“夕兒,夕兒…”
殿外再次想起了聲音,將正清殿內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不少,因爲聲音一起之時,衆人便感覺來自鳳凰靈主身上的壓力少了不少。
只是遠遠一聲呼喚,沉夕便聽出了來人,身上的威懾之氣自然收斂了起來。
出雲氣喘吁吁的跑進正清殿,正看到跪在地上的南天佑和各國君主,似乎才發現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膽怯的站在殿門,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而沉夕身側,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一襲黑的清冷人影,自那人影一出現,東弧破和東凌破便暗了眼神,並不由自主的將腳步挪了幾分。
如今,能站在夕兒身側的人,只有他。
琅玄低頭,將冰冷的薄脣湊近沉夕,沉夕耳側立刻傳過一陣溫熱的氣息。
“夕兒彆氣,你那出雲姐姐一聽說你來了,便說什麼都要過來,我可攔不住”,何況夕兒也想見她,他如何不知道夕兒的心思呢。
夕兒白他一眼,朝着殿外踟躕的出雲走去。
“出雲姐姐進來啊,看夕兒幫你報仇”,出雲跟着沉夕走入正清殿,再次驚呆了所有人的眼。
鳳凰靈主是怎麼認識雲妃的,看樣子還異常的親熱,她喊雲妃“姐姐”,在雲妃面前,那個俯視天下蒼生的鳳凰靈主笑的宛如一個鄰家小孩兒。
除了知道這些恩怨的人,所有人都以爲雲妃孩子被鳳凰靈主帶走,是南天佑求了情,誰知道,鳳凰靈主是看了雲妃的面子。
所有的大臣再次白了臉色,因爲他們曾罷朝三日拒絕皇上封雲妃爲後,玲妃和一干妃嬪也變得呆滯,她們因爲雲妃的出身和來歷,沒少給她眼色看,更沒少辱罵她。
出雲怔怔的看着跪着的南天佑,臉色也不好看,沉夕明顯的看出了心疼。
“南天佑你先起來吧,今日我來,就是算賬的,你若是跪着,恐怕這帳都沒法算了”。
南天佑起身,自然也明白沉夕的意思。
沉夕將出雲拉到南天佑身側,雙眸暗含堅定,“姐姐,沒有人能欺負我沉夕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