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馬車踏踏而行,離開那個百花簇擁的麗園。
馬車內,沉夕有些疲倦的躺在軟塌上,知春忙將湯藥端過來,喂着沉夕喝下,知夏和吟冬坐在一旁,緊緊盯着面色有些蒼白的沉夕,心中擔憂不已。
傷還未好,主子還要如此操勞,她們爲何如此沒用,不能爲主子分擔半分。
輕輕擦拭脣角殘留的藥漬,沉夕勉強露出一抹笑,“我沒事,你們放心”。
“主子,明天您真的要出手?可是您的傷…”盼春擰着眉,想要制止主子的決定,卻無從開口。
可是主子的傷,傷在四肢的筋脈,即使有麒麟靈主的藥能暫時續接,可若動樂器,還是會痛的,嚴重了甚至會裂開加重。
“都到這一步了,難道你們想要我放棄?我若放棄了,再也不會有如此的好機會的”。
“主子今日所作所爲,不僅爲化蝶除去了最大的兩個敵人,還爲她明日獻舞爭了許多的彩頭,主子,您都做到如此份上,明日不如讓賞秋來,她的琴藝雖不及主子,可在這天下也難找出其右之人”,吟冬一張臉已經快皺成一團,自從主子下了靈山,主子遭受的多大的罪,她們怎麼能再眼睜睜的看着主子受苦。
“你們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沉夕不願多說,閉上眼假寐。
她們的擔心,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有她不得不做的事。
馬車一路顛簸,將近傍晚時分纔到四季軒,盼春三人下了馬車欲將沉夕扶下,沉夕擺手拒絕。
“我也該回王府了,你再去詢問一聲化蝶,她若後悔,還來得及”,盼春微微點頭,沉夕便乘着馬車離去。
到了王府,天色已暗了下來,王府中掌起了燈火。
後門,沉夕棄了馬車趁着暗色一個縱身躍進了王府,在走到自己知語樓附近時,沉夕特意小心的收斂了自己的氣息,東弧破武功高強,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從窗中躍進自己的屋子,屋內一片昏暗,仍舊沒有點燈,陰森的氣息彷彿深處冷宮般,牀上一團人影聽到動靜,輕輕轉過身子,在看到沉夕時,俏麗的臉上立刻露出一抹笑意。
“主子你終於回來了,我都快悶死了”,賞秋從牀上躍起身,似乎恨不得能快些伸展筋骨。
“小聲些,這周圍很多暗衛”。
賞秋調皮的吐吐舌頭。
“今日如何?有沒有被人看出不妥?”沉夕從衣櫃中拿出一件衣服,賞秋伺候着換下。
“該是沒有問題,午時那個混蛋王爺在門外的樹下站了許久,直到小丫將一口未動的飯菜端出去,他才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不過,他方纔又來了,這會還沒走呢,這個人臉皮怎麼如此的厚,杵在那跟門神一樣,看着就讓人生氣”。
賞秋小聲的說着,還不忘憤恨的瞪了院外的東弧破一眼。
“小丫呢,她可看出什麼?”
“沒有,她比較單純,我的易容術雖不好,可她最多是哭着站在牀邊求着我吃飯喝水的,從不碰我”。
“恩,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小心點別被東弧破發現,還有,明日不用來了,明日東弧破不會留在王府”,沉夕淡淡的說着,有些疲憊的躺倒牀上。
“主子還沒用晚飯吧,要不我先幫主子弄些吃的去”,主子似乎很累。
“不用了,我想睡會,你先回四季軒吧”。
賞秋點點頭,輕巧的身子從後窗躍出。
霞光淡去,殘月帶着迷濛的色彩緩緩升起,知語樓外,那棵粗壯的大樹下,東弧破靜靜的望着那個依舊黯淡無光的屋子,俊美凜冽的臉龐掩飾不住哀傷。
他雙拳緊握,似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已經第三天了,自那天他短斷了她的筋脈,她的屋子便再也沒有見過光亮,一日三餐,全數被撤了回來,若不是從她的小丫鬟口中得知她還活着,他甚至都要以爲那個屋子沒有了主人。
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三日來,他終於下定決心邁開步子朝那個昏暗的屋子走去。
三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她,閉上眼,便是她痛恨的喊叫聲,他想看到她,想抱着她入懷,可是他害怕看到她厭惡的眼神,痛恨的眼神。
想他無情無義的鐵血王爺竟也有害怕的一天。
如今,他不能再放縱她不管,三日不進食,莫說她是一個病人,就是一個健康的人都承受不了。
東弧破緩緩推開房門,藉着慘淡的月光,他看到了牀上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他放輕步子走到沉夕牀邊,蹲在牀頭,靜靜看着熟睡中的她。
她安靜的睡着,清麗的面龐沒了白日的鋒芒必露,多了絲柔和和婉約,只是,睡夢中的她似乎也極不安穩,緊皺的蹙眉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撫平。
何時起,這張替身面龐竟與醒兒差了十萬八千里,何時起,他又是把這張面龐深深印在了心底。
忍不住伸出手,粗糙的大掌溫柔的撫着她的面龐,來回撫着,似寶貝般愛不釋手又小心翼翼。
這樣也好,她睡着,他便看不見她的厭惡她的仇恨。
“夕兒,我的夕兒,對不起”,他看到了她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面一道猙獰的傷疤橫跨在潔白的手腕上,如一隻蜈蚣在蜿蜒,刺的他有些心疼。
“夕兒,我只是想要留住你,對不起,往後,我會好好帶你,你,給我個機會可好?”
那刺目的傷疤,讓東弧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滄桑,就如困獸的嗚咽,只是,再如何的悲傷,沉夕仍舊緊閉着眸子,睡得深沉。
許久,東弧破終於緩緩起身,留戀的看了沉夕一眼,方纔不捨的轉身離去。
清明的眸子倏的睜開。
她在他踏進屋子的那一刻起,便醒了。
方纔,那是東弧破?那個暴虐無人性的王爺?
他,似乎在挽留她,難道,他已經對她動心。
脣角泛起一抹清冷的笑,沉夕眸中只有淡漠和疏離。
那又如何,傷害已經造成,不是說彌補便彌補的,只要她的恨在,她便不會原諒他,他的愛,只能是一場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