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老道的到來,最高興的非虎子莫數了,虎子幾乎是拉着賈老道的手,問長問短,期間還聊到了李家村的那件事情,聊到最後虎子甚至還嚷着要賈老道教他兩手。
我們三人熱烈地討論着,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便邀請賈老道留在我家吃了飯再走。
但賈老道卻沒有答應,還說他讓我們兩個等了很久了,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因此今晚要請我們出去吃一頓,算是彌補一下。
這個提議得到了我和虎子的一致擁護,走到外面我們就在附近挑了一家看上去還算不錯的飯店。
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賈老道就笑眯眯地對我們說,你們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不用客氣。
結果虎子像是接到了聖旨一般,連續點了紅燒肉,清蒸鯉魚,鐵板燒羊肉等七八個菜,我看虎子也點得差不多了,就點了兩個青菜。
賈老道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們點菜,似乎心情很不錯,看到我們點完後他又加了一壺酒。
飯菜都端了上來,餓急的虎子已經顧上不上形象了,幾乎是下筷如風,一副餓鬼投胎的模樣,惹得賈老道在旁邊看着他哈哈大笑不已。
酒足飯飽,我便問賈老道,剛纔他說的已經準備好了是什麼意思。
賈老道點點頭,打開了他的公文包,從裡面整理出了幾封信函,拿出幾張公文之類的紙張,說這是他請人幫忙製做的,裡面介紹說他是國家道教理事會的辦事人員,這次將由他全權負責調查及統計全國各類道教的數量和生存狀況的情況,因爲缺少人手,而他又剛好認識我們兩個,因此便邀請我和虎子加入他的隊伍,協助他進行調查,還說這個理事會是一家由國家專門撥款扶持的事業單位,並非民間組織。
看了賈老道的介紹信,我和虎子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而我更是覺得這個說法簡直就是專門爲我量身定做的,畢竟我父親是個在單位上班的人,如果賈老道說他的這個理事會是私人性質的,或者說是民間組織,以我父親那死板的頭腦,肯定不會同意我跟賈老道出去的。
一想到困擾了我近兩個月的難題這麼容易就得到解決了,心情舒暢的我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我們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賈老道整理好他的公文包後,便和虎子跟着我又返回到了我家。
回到家裡,我看見父母親兩人都已經吃完飯了,正對着那臺黑白電視機看得津津有味。
我把賈老道介紹給了我父親認識。
賈老道很主動,等我介紹完後他便從公文包理拿出了事先已準備好的信函遞給了我父親,說這是他單位的介紹信。
等我父親看完了介紹信,賈老道便滔滔不絕地跟我父親聊了起來。
說道教是我國珍貴的文化遺產,但由於以前得不到有效地保護,以至於現在被破壞得很嚴重,甚至有些道教文化知識和理念都出現了不同層次的斷層,這是個讓人感到非常痛心的一件事情。
說到這裡,賈老道臉上還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好像他剛纔所說的的現象正是由於他自己保護不力而造成似的。
不知是介紹信函起了作用,還是賈老道的表演打動了我父親,父親居然很相信賈老道的來路,甚至還與他討論起了如何纔能有效地保護好我國的道教文化遺產,並提出了不少“寶貴”的意見。
賈老道和我父親地精彩討論惹得我和虎子在旁邊一個勁的偷笑,爲此賈老道沒少給我們翻白眼。
一番親切的交談似乎拉近了我父親和賈老道之間的關係,最後父親說他完全同意我跟賈老道一起“工作”的請求,並要求我要認真工作,不計較個人得失,不給組織惹麻煩。
沒想到這麼順利就解決了我的事情,心情舒暢的我興奮得幾乎一晚上都睡不着,最後沒辦法了,我就拿出行李收拾着打發時間,雖然才幾件破衣服和一條毛巾,但我還是很認真的把它們整理得整整齊齊的。
第二天一大早,和父母親告別後我便和虎子來到了賈老道居住的招待所。
賈老道正提着一個袋子在一樓等我們,看到我和虎子來到招待所後,他分別遞給我們每人一張火車票,走到外面攔了一輛車帶着我們直奔火車站。
等我們像奪取山頭一樣艱難地擠進車廂裡面的時候,才發現此時的車廂裡早就已經塞滿了人,整節車廂簡直就像個沙丁魚罐頭一樣,放眼望去,除了人還是人,幾乎連座位都看不到了,這時我和虎子才很慶幸地發現賈老道居然能買到硬座的票。
後來我們才得知,賈老道在來找我們之前就已經提前買好票了。
車廂裡雖然人多,但好在仗着有虎子像個坦克一般在前面開路,我們總算勝利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坐到位置上,我長舒了一口氣,此時的車廂裡混雜着各種難聞的氣味,汗味,腳氣,煙味,甚至還有一股醃製的魚乾味,各種氣味瘋狂地四處擴展着,混合交集在一起,整個車廂瀰漫着刺鼻的氣味,薰得讓人頭腦發脹。
我趕緊打開了車窗口,把頭伸了出去貪婪地吸了幾大口新鮮的空氣,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那時候的火車可不像現在這麼幹淨整潔,還有空調,那時的火車窗口是可以隨意打開的,而且中途停站極其頻繁,速度又慢,因此出一趟遠門要在車上待好幾天的時間,一趟旅途下來,車廂裡周邊的人彼此都混得很熟,甚至家裡有幾個七大姑八大姨都瞭解得很清楚。
當車廂裡被塞得連腳都沒地方挪動了,火車才緩慢地啓動起來。由於昨晚太興奮,我幾乎沒怎麼睡得着,因此當火車搖搖晃晃地開動後,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但虎子卻顯得很興奮,估計第一次坐火車的原因,他這裡瞧瞧,那裡看看的,對他來說這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
倒是賈老道自從坐下來後就一直眯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想着什麼,一言不發的,與旁邊一直大呼小叫的虎子相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就這樣,我們在火車上睡了醒,醒了又睡,當每個人都坐得腰痠背痛,甚至還有幾個人都嘔吐了幾趟,火車終於在第三天抵達了目的地——河南洛陽。
下了車,望着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羣以及遠處的高樓大廈,我和虎子不禁莫名地激動起來。畢竟對於我和虎子這樣一對從山溝溝裡面跑出來的土鱉來說,看到這樣的繁華景象,情緒激動是在所難免的。
但不解風情的賈老道根本就不給我們時間來感慨一番,直接帶着我們連續拐了幾個彎後終於走出了火車站,又馬上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後帶着我們來到了一家招待所的前面。
我擡頭一看,發現這家招待所看上去有些老舊了,賈老道指着這家招待所,說這幾天我們就住這了。
等賈老道辦好手續,我們便跟着他走到了三樓的一間小房間,狹小昏暗的房間裡面緊緊地擺放了三張小牀,顯得特別的擁擠。
賈老道卻說現在這個時候,能找到這樣一間落腳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我和虎子都是從農村出來的,對於這方面倒也不是很在意。
由於這幾天幾乎都沒有睡過好覺,放好行李後我們直接倒在牀上矇頭就睡。
這一覺睡到晚上八點多才醒來,當我和虎子被餓醒起來時,發現賈老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和二十元錢給我們,紙條上寫着讓我和虎子起來後自己出去找吃的,他要在外面辦點事情,晚上不一定會回來。
這讓我和虎子面面相覷起來,虎子甚至還破口大罵,說假老道一定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去吃香喝辣的了。
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多,賈老道才提了個包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房間,看到我和虎子這時候都還沒有睡,賈老道便把我們召集了過來,說明天我們要到一個郊區的農村那裡收東西。
結果虎子聽到這個後忍不住嚷道,我們剛從農村出來,現在又跑去農村,大老遠的跟着你兜着圈子是啥意思啊?
賈老道氣得狠狠地敲了一下虎子的腦袋,說道,這次我們去的地方不同,那裡有寶貝,是他以前逃難的時候發現的,但那會兒不安全,個個都在逃命,誰也沒心思理會那些玩意,就留着沒動,所以現在纔去取。
一聽到有寶貝,虎子立刻來勁了,湊近賈老道討好地說道:“我說假……先生,你說那裡有寶貝,是不是真的?那裡到底有些什麼玩意寶貝,能賣多少錢?”
虎子的話惹得賈老道氣得吹着鬍子直瞪眼地怒道:“你這個貧嘴的娃,我老道大老遠地帶你們出來,就是爲了騙你們這個?我吃飽了撐着沒事幹?”
“不是,不是”看到賈老道似乎很生氣的樣子,虎子急忙一臉賤笑的附和着。
賈老道這才滿意地捋了下鬍子,說道:“反正這事你們兩個早晚都要曉得,我現在跟你們講講也好。”
說完賈老道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後,這才把事情給我們娓娓道來。
原來,以前還是戰亂的時候,賈老道曾到過那個地方躲避過一段時間,也就在那時候,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這個村莊居然有不少的村民家裡用的碗碟什麼的,竟然是清朝時期的,這讓他驚愕不已。
後來他特意詢問了村裡的老人才得知,大概清初的時候,這裡還沒有這個村莊,後來有一個大家族,因爲族裡的一名爲官者,犯了朝廷例律,被貶爲庶民,併發配至邊疆,家族因此而受到牽連,最終有一部分人遷移到了這裡。
經過多年的發展,才形成了今天的這個村莊,而村裡的那些碗碟就是那時候遺留下來的。
“明天,我們就是去這個地方,想辦法把那些東西都收過來,要是被別人先出手了,那我們就只有幹看的份了。唉,這行當現在競爭是越來越激烈咯。”賈老道說完後又喝了一口水。
“等等,我說假老道,你這不是要我們去騙人嘛,那些玩意我們明明知道它們都是寶貝,但我們卻不告訴他們,還要像收破爛一樣把它們收過來,這……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我萬萬沒有想到,虎子這時候居然會說出這麼經典的話來。
結果可想而知了,賈老道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老貓一樣,立刻跳了起來,張開的嘴巴就像是打開的水龍頭一樣,口水朝我和虎子猛噴了過來,怒道:
“尼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娃,啥子叫做騙?喔們是在收,懂嗎?用行話來說叫做檢漏,不懂你別瞎說。”賈老道一激動,湖南話居然連同口水一起噴了出來。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賈老道吞了吞口水,放緩了語氣後又繼續說道:“你這娃也不想想,如果我們不去收,別人知道了也會去收的。再說了,村民們不知道那些玩意值錢,都是隨便亂放的,一不小心就會弄壞了,那可是古董啊,弄壞了就是我們國家的損失啊。而且我們都知道那些玩意都是古董,卻不採取措施進行保護,單從這方面來講,那我們就是國家的罪人。”
“這……”虎子似乎沒有想到,賈老道的理由居然會這麼充分這麼光明正大,一時間給愣住了。
我在旁邊忍不住地笑道:“虎子,賈先生這就是在採取有力措施保護國家文物啊,難道你也不支持啊?”
“對頭,對頭。”賈老道聽我這麼一說,也點頭地附和着。
“我說林子,既然假老道都這麼積極上進,看來咱們也不能落後啊。”虎子的接受能力也太快了點吧,才這麼會功夫竟然反過來鼓勵起我了,這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賈老道看到我們兩個這副模樣,哼了一聲後便自己上牀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