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虎已經發出了均勻的鼾聲,許靈靈卻是一動也不敢動。林飛虎現在是側身的,可能是他還是對“許志林”不放心,一隻胳膊輕輕地從身後攬住了她的腰。
這個也許是林飛虎無意中做出來的動作,讓許靈靈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長了這麼大,一直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許靈靈最親近的男人就是許志林。至於像許老大他們,許靈靈更多的是敬畏,心底少了些親切。
就是那個隔三差五來幫她提水的大哥許士林,也大多是一言不發的幹完活就走,連坐都不肯坐一下,這也沒辦法,他就是那個脾氣,許靈靈也不怪他。
可現在,一個陌生的男人突然闖進了她的生活,用一種近乎霸氣粗暴的方式走進了她的生活。他毫不客氣地把她從頭至尾訓斥了一頓,讓她這個無辜的女子幾乎都快認爲自己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許志林了。
他說要帶她離開,帶她回到隊伍上去接受“審判”,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那個神秘的隊伍,應該有不少人吧,那應該是一羣男人,她一個女人去了怎麼辦?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把他當成“許志林”的,可是她不是。
許靈靈矛盾得要命,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有種想離開這兒的衝動。也許是她已經厭倦了山上的生活,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體驗一下哥哥描繪的外面的世界。這顯然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說,是要把她帶回去槍崩的。這種心裡落差讓她又怎麼能接受得了?
現在林飛虎的胳膊正摟在她的肚皮上,這是一個十分微妙的部位。不管是往上還是往下,只要他的手稍微**一下,那她的身份非得露餡不可。可是那隻手非常的老實,就這麼放在那兒沒動。許靈靈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激,也許身後的這個男人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壞”,起碼說,很……老實。
第一次被成年男人摟在懷裡的感覺十分的美好,在這個寂靜無聲的夜裡,非常的溫暖。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的孤獨生活,她的內心是非常渴望有一份愛撫的。大娘的那種疼愛,哥哥的那種關愛,都和她心裡的那種渴望還有一段距離。那種缺失究竟是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現在,她突然好像找到了那種感覺,那種莫名其妙的踏實。這種感覺很微妙,用她不算豐富的詞彙也不好表達,總之就是……很好。
林飛虎是太累了,他無意識的翻了個聲,胳膊也鬆開了懷裡的許靈靈,繼續他的夢境,絲毫不知道身後的這個女子內心有多糾結。
嗯,離開這裡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說暫時可以讓他們把自己當成哥哥,這樣他們就不會繼續去尋找他,能讓他有短暫的平靜。然而,紙是保不住火的,究竟能不能矇混過關,她的心裡也沒有底。
女兒身冒充男人,這種事情許靈靈之前想都沒有想過,現在,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往上面想。聽說那些男人偷看過哥哥解手,那他們會不會還要偷看?還有自己的身體,雖說和哥哥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可是胸部……
唉……許靈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不算太豐滿的胸部也會成爲煩惱,怎麼辦?晚上看不清楚,要是大白天被發現了怎麼辦?
就這麼眼睜睜的躺在牀上,外面的天漸漸地亮了。許靈靈悄悄地爬了起來,她摸索這從林飛虎身邊下了牀,彎腰穿上鞋子正要轉身,被林飛虎一把抓住了手脖子。
林飛虎用的力氣不小,疼得許靈靈皺了一下眉頭。這些他顯然沒有發覺,因爲他吐出了冷冰冰的幾個字,“你要幹嘛?”
許靈靈幾乎要被林飛虎拉到身邊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臉蛋,像是要看穿她的內心。他們相距也就是一尺遠的距離,許靈靈很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男人的氣息。她慌亂起來,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我做飯……”她掙扎着吐了幾個字。
林飛虎鬆開了她的手,起身斜靠在牀頭上,拿起放在邊上的煙盒取出一根,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算你眼皮子漂亮,今兒個跟我回去接受審判吧!”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聲音有點冷,夜裡的那種熱情和寬容已經消失殆盡。
“你的問題很嚴重,我要顧忌大家的感受。”
“我們獨立團是一個講紀律的隊伍,我的治軍原則不能讓戰士們覺得不公平!”
許靈靈心裡亂糟糟的,只是輕輕地“唔”了一聲,在林飛虎的注視下走到了竈臺前。
林飛虎穿上鞋子下了牀,走出山洞伸了個懶腰。這半夜他睡得很死,一直到天亮許靈靈動的時候纔有反應。他很欣慰“許志林”沒有在他睡熟的時候再次逃跑,對於心裡的那個想法又多了一分。
山間的霧氣很大,對面都籠罩在霧濛濛的一片白色當中。林飛虎突然想起了慧能,他暗叫了一聲不好,和尚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答應了他一聲,現在不會在四處找他吧?
林飛虎向山洞裡看了一眼,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的嘴角動了一下,“許志林,老子有事要先下山一趟,你在這裡等着行不行?”
許靈靈聽了微微一怔,趕緊使勁的點了點頭。
林飛虎進來把短槍拿起插到了腰上,經過許靈靈身邊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機會我是給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了!”他說完也不顧許靈靈驚愕的表情,直接下山去了。他要去找慧能,這個和尚要是發現他不見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要是逼急了他,可能會把這個山溝子都翻騰一遍。
等林飛虎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稍稍的鬆了口氣。慧能正在山下的路口來回踱着步子,已經明顯的着急了。聽到霧氣中有人走過來,慧能馬上抽出槍拿在手裡,接着傳出了他驚喜的聲音,“團長……”
“小聲點!”林飛虎對他做了個手勢。
慧能已經在這兒站了好久了,他一覺醒來發現林飛虎不見了也沒了睡意,隱隱的他記得林飛虎說要到哪兒去看看的,他也沒有驚動許家人,把草堆根收拾了一下就到了山下的路口等着他的消息。霧氣在樹枝上凝結成水滴,把他身上滴了好幾個大大的水印。
“你到哪兒去了?老子都等了好久了!”慧能埋怨道。
“告訴你件事,”林飛虎故作輕鬆的說道,“老子把許志林那小子找到了!”
“啊?”慧能驚呼了一聲,眼裡立刻就放出了光芒,“這混蛋在哪兒?看老子怎麼收拾他!”他向林飛虎身後看了幾眼,沒有發現許志林的蹤影,不禁皺了一下眉頭,“你騙人的吧?”
“騙你幹嘛?老子說找到了就找到了!”林飛虎也沒有發覺他用的是“找”,而不是“捉”或者是“逮”,這種細微的變化有時候會決定一個人的態度,只是他現在沒有發覺。
“那人呢?”慧能又問道。
“在那裡給老子做飯呢!”林飛虎笑了一下,“和尚,你現在去一趟蛤蟆溝怎麼樣?”
“去蛤蟆溝?許志林躲在哪裡?”慧能疑惑的問道。林飛虎好明明是從東邊來的,蛤蟆溝在西邊,這不兩岔了麼?
“你去李振堂家把許志林的軍服拿來,跟他說一聲飯錢以後送給他。你拿到衣服後回到這裡,從這兒上山,我在山上等你。”林飛虎向身後的霧氣中指了一下,“就是許家對面的山上。”
“你一夜就在山上?”慧能瞪大了眼睛,“許志林就躲在山上?”
“快去吧,”林飛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等你回來他就做好飯了!”
“啊?”慧能急了,“那你趕緊回去啊,他要是再跑了怎麼辦?”
“他跑不掉!除非他真的想被槍崩了!”林飛虎說完就轉了身,慢慢騰騰的上了山。
慧能一點兒都沒耽誤,他直接去了蛤蟆溝,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許志林這個混蛋,他逃跑了害得老子受了幾天的罪,看老子回去不踢他幾腳解解恨!”
“許志林,老子回來了!”林飛虎的心情不錯,“許志林”這個逃兵被找到了,讓他心頭積壓的鬱悶全都釋放出來了。
雖然這幾天很累,卻很充實。蛤蟆溝,老虎洞,猴嘴山,許家對面的山上……哪一處那不是意想不到的地方?現在人找到了,槍也追回來了,還順帶着幹掉了幾個鬼子和一個漢奸,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至於那個老頭的敗興兒子是死是活,他一點兒都不關心。一個連家裡女人都照應不住的男人,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他又想起了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心裡有點惋惜。那麼俊的人爲啥就不知道廉恥呢?把婆家孃家的人都丟光了。
那一段被女人又摟又抱的經歷,就算是打死他也不會對人說的。其中過程只有他和女人兩個人知道,女人不要臉他還要臉呢,這件事就永遠的爛在肚子裡吧。
“許志林!”林飛虎又叫了一聲,他人已經到了山洞門口。
山洞裡空蕩蕩的,哪裡還有“許志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