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鵬抓起一個粗瓷大碗就走，他要親自給黑牛當靶子。既然那些嘍囉兵不敢，那就只能由他上陣了。當然這也是他對黑牛的槍法足夠的信任，連移動靶子都百發百中的人，打固定目標應該不是問題。
換句話說，打膽子其實比的並不是槍法，比的就是心氣，比誰排除精神壓力發揮出真實的水平，要不然也就那不叫打膽子了。不過這畢竟是拿生命做賭注的，胡云鵬的心理還是有點兒不安。
“三當家的……”
有胡云鵬的親信擔心的叫了一聲。
胡云鵬慢慢的站住了，他回頭看了那個嘍囉兵一眼，“放心吧！二當家的槍法咱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就準備歡呼吧！”
胡云鵬走到一百多米外，慢慢的把粗瓷大碗放到了頭頂上，面朝聚義廳站定，對着邊上的嘍囉兵遞了個手勢。
那個嘍囉兵一溜煙的跑了過來，“報告大當家的，三當家的已經準備好了！”
徐大癩子已經沒有退路了，在這個關鍵的節點，他總不能再說什麼停止比賽的話吧，用那樣的話他在張寶山這些人中間的威信肯定會下降，何況現在黑牛和胡云鵬這樣做，其實也是在給他爭臉面呢。
徐大癩子走到了黑牛面前，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嘴角動了一下卻是什麼都沒說。
“開始吧！”徐大癩子揮了一下手。
“大當家的，你就放心吧！”
黑牛沉着臉說了一句，慢慢的端起了三八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胡云鵬頭上的大碗，黑牛的手指輕輕地扣上了扳機。
這時候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黑牛的槍口都是瞄準胡云鵬腦袋的，因爲大碗的高度也就是二寸來高，在百米遠的距離上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尤其是面對着槍口的胡云鵬，他現在怎麼看槍口都是正瞄準他的，汗珠子一下子從頭上冒了出來。他對襟小褂子的後背讓汗水浸溼了。阿彌陀佛玉皇大帝如來佛祖土地公公都顯靈吧，保佑二當家的能打中大碗。
胡云鵬心裡默默唸叨着，視線開始變得飄渺起來。
槍聲響了！
胡云鵬頭上的粗瓷大碗笨被打得粉碎，碎屑鑽進了他的衣服裡扎的他生疼。胡云鵬的的身子震了一下，他突然觸電一樣的跳的老高，嘴裡發出一聲肆意的嚎叫。
“啊……”
胡云鵬那個興奮啊，就不用提了。那是一種多麼痛快的感覺啊，千斤重的大石頭壓在胸口突然消失了，他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輕鬆。他剛纔無疑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現在清醒過來竟然有種再世爲人的錯覺。
黑牛手裡的槍口還在冒煙，他面無表情的放下了槍，不着痕跡的吐了口氣。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嗷……”
嘍囉們都大叫起來，他們一個個頭上的青筋都可以看見了，興奮地滿臉放着紅光。太特麼的刺激了，真是太刺激了！
用槍在百米外的地方打中頭頂上的大碗，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事情就發生在他們眼前，他們有什麼理由不興奮？尤其是黑牛和胡云鵬的心腹，一個個喊得比誰都起勁，那種興奮勁兒一點兒都不亞於娶了心儀的女子帶來的刺激。
徐大癩子悄悄地擦了一下頭上的汗水，內心既高興又複雜。奶奶的，以後再也不讓他們玩這種遊戲了，這特麼的心臟要是不好的話還不要了老子的小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飛虎的身上，黑牛已經準確的命中了目標，下面輪到他出場了。
“二當家的好槍法！”林飛虎先是禮貌的表示了祝賀，慢慢的抽出了腰上的手槍。
“林大隊長，你這是幹什麼？”黑牛驚訝的問道。
“我用短槍！”林飛虎淡淡的說道，一邊慢騰騰的打開了槍機。
慧能面無表情的抓起三個大碗，緩步向胡云鵬剛纔站立的地方走了過去。他走的很穩，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清晰的腳印，快要被磨平了的布鞋地在塵土上印出不規則的紋路，隨着他的腳步一直延伸。
到了胡云鵬站立的地方，慧能停下了，他緩緩地轉過身來，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沒有命令，也沒有暗示，慧能就那麼自然地走了過來。他覺得身爲林飛虎的警衛員，就是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要維護林飛虎的安全。這種安全包括身體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在林飛虎有任何需要的時候，他就該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
剛纔那些匪兵們一個個都躲閃的樣子他都看到了，他從心裡並沒有瞧不起那些不敢以身試險的嘍囉，誰都犯不上爲一場不確定的打賭壓上自己的性命。他們的舉動其實是人的本性，每個人都是愛惜自己的生命的。
而他不一樣，自從林飛虎在三元宮和鬼子幹上的那一刻起，慧能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林飛虎。他心裡很清楚，要是沒有林飛虎，他就沒辦法爲仁芳大和尚他們報仇，自己的性命說不定也早就丟了。
加入游擊隊之後，林飛虎的所作所爲更是打動了他，雖然這個大隊長經常的埋汰他，和他開着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慧能沒有絲毫的覺得不妥，相反還覺得很舒服。要不是關係到了十分親密的程度，誰會在意一個陌生人都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
所以他一直守在林飛虎的身邊，他的心裡有一個信念，大隊長在他就在，不管用什麼方式，一定要盡最大努力保護他的安全。當然林飛虎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他需要一個人當靶子，而這個人只能是慧能。
所以他走了過來，什麼都不用說，一切是那麼的自然。
慧能頭上頂着一個大碗，手裡各拿一個大碗伸開雙臂，人站成了一個十字。他的身子紋絲不動，眼睛裡看不出一絲的波動。他靜靜地望着遠方，望着林飛虎的方向。
“林大隊長，你確定要用短槍？”黑牛遲疑了一下，有點擔心的問道。
作爲一個老槍手，他知道短槍在穩定性上和長槍沒辦法比，出現誤差的可能性更大。他雖然一開始對林飛虎非常的不爽，可現在慢慢的改變了主意。也許是因爲林飛虎的槍法打動了他，也許是內心裡的那一絲相惜。
“短槍的射程沒有那麼遠！”林飛虎的回答出乎他的意外，只見林飛虎把短槍又插到了腰上，抓起了三八大蓋兒。
拉開槍栓裝填子彈，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林飛虎飛快的端起步槍，果斷地扣動扳機。
砰砰！連着兩聲槍響，慧能手裡的碗應聲而碎。
黑牛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的不可思議。
命中目標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兩槍是連着開的，打的是兩個不同的目標。關鍵的是這中間還站着一個大活人，這是要多麼精純的槍法和強大的精神支持啊。
讓他更吃驚的還在後面，林飛虎飛快的放下三八大蓋兒，抽出腰上的手槍向慧能跑了過去。在他跑到離慧能還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的時候，只見他猛然站住，手裡的槍口射出一顆子彈。
慧能依舊紋絲不動的站在那兒，他頭上的碗化作一團碎屑，四處紛飛。
在慣性的作用下，林飛虎的腳在地上滑出一尺多的痕跡，在慧能頭上的碎屑全部掉落之後，他整個人才站住，手上的槍口還在冒着白煙。
四周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人說話，只聽到一陣陣急促的呼吸。
震撼！
只能用震撼來形容他們的感受！
剛纔黑牛已經給他們帶來了足夠的刺激，現在林飛虎又一次把他們送上了雲霄。
這特麼的還是人嗎？這三槍打的已經不能用正常的思維來解釋了。
瘋狂！
太瘋狂了！
尤其是第三槍，人在跑動中身體的重心是前傾的，他是怎麼在那種情況下保持身體的穩定性的？他是怎麼在那種情況下擊中目標的？
沒有人能給出解釋！
那些匪兵們自認不能！他們沒有那個實力！
胡云鵬也自認不能，他也沒有那個實力！
黑牛也不得不承認，他也不能！
林飛虎的槍法的確要比他高上不止一星半點，那是一個讓他做夢都想達到的高度。那種境界用黑牛的感受來說，那叫做人槍合一。
對，就是人槍合一。那時候出槍的時候已經不用瞄準，憑的就是感覺。這儘管說起來有點玄，可就是事實。在林飛虎跑動的時候他的槍是槍口下垂放在腿邊的，在他站住的那一瞬間根本就來不及瞄準，所以說他打槍憑的就是感覺。
還有一點讓黑牛不能理解，慧能憑什麼那麼相信林飛虎的槍法？他有什麼底氣敢站在那兒迎接子彈？他從一開始到最後都是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一直是那樣的冷靜，那樣的從容。是什麼讓他對林飛虎這麼的信任？難道游擊隊的人都對林飛虎這麼信任嗎？
天哪，這個林飛虎究竟是什麼人啊？他怎麼可以那樣的厲害？
不管黑牛心裡有多少疑問，他還是帶頭鼓起掌來，由衷的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