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出了一身冷汗的雪月靈,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雙眼目光呆滯的盯着前方,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心慌意亂的圍攏上來,他們呼喚她的名字,用毛巾擦拭她額角的汗珠,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同時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他……走了……”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都爲雪月靈擔心不已,他們害怕她嬌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出現什麼無法預料的意外,但他們又沒有什麼辦法幫助她。
他們看到雪月靈掀開被子,掙扎着從牀上跳下來,她不讓任何人攙扶,推開那些想要幫助她的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屋子一角的梳妝桌前,從上面拿起銘淵送給她的短劍,猛地拔劍出鞘,頓時寒光四射,周圍的人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攔阻,雪月靈卻用力推開他們,說:“你們不要管我,我沒事,我不會做傻事的!”
“雪鶯,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冷靜一點兒!”月瑩不安的向她伸出手,慌亂的打着手勢阻止她,生怕她做出什麼莽撞的舉動。
雪月靈卻表現的十分平靜,她低頭看着面前的短劍,銘淵的名字在閃閃的銀光中清晰可見,她深情的凝望着短劍,口中幽幽的呢喃着:“他剛纔來跟我告別,他說要我堅強,我會按照他說的去做的,我不會被擊倒的。”雪月靈說着,將短劍插回劍鞘,周圍的人也隨之鬆了口氣。
可是雪月靈接下來的行動又讓他們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她轉過身直奔陽臺而去,衆人慌忙跟上去,只見她推開陽臺的門,此時外面已經是夜幕西垂,如血殘陽從瀰漫的黑雲縫隙中灑下一縷紅光,映照在雪月靈的臉上,使得銘淵血肉模糊的背影再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她靜靜地注視了一會兒,說:“你們能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兒嗎?”
周圍的人自然放心不下,卻又怕圍在她身邊會刺激她。正在爲難之際,天霖躡手躡腳的繞到雪月靈的一側,遠遠地觀察一番,又悄悄回到櫻的身邊,小聲建議大家暫時都出去。
他告訴櫻,雪月靈現在的心情很平靜,並沒有消極絕望的跡象,她也許只是希望自己安靜的緬懷一下銘淵,而非絕望輕生。畢竟銘淵與她之間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同生共死的地步。櫻和汀雪與月瑩商量了幾句,覺得天霖的話也有道理,便帶着衆人先行退出,到外面的房間小心觀察屋裡的動靜。
人們懷着不安的心情從房內退出,夕陽的紅暈也伴隨着緩緩關閉的房門,漸漸從雪月靈的臉上消退了,夜的陰影悄悄地蒙上她的心頭。
從離開象牙塔到現在,她所經歷的生離死別的一幕幕紛紛涌現出來,馬蒂死了,死的不明不白,雪月靈一直覺得其中必有冤情,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查明兇手是誰,銘淵又爲她犧牲了,加上與墨雲和雨瑤的分離,她第一次感覺生死離別是多麼突然,多麼令人心碎。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父親常常會獨自一人呆在房間裡,抱着母親的遺像默默地注視,不自覺的落下兩行熱淚,她終於瞭解了多年以來埋藏在父親心裡的痛楚有多麼刻骨銘心,自己和銘淵不過是萍水相逢,並沒有親近到摯愛深沉的程度,但他的死訊也已經使她肝腸寸斷,而父親與母親的愛早已超越了生死的界限,那種相愛卻永世不能相見的眷戀,令人心如刀絞。
馬蒂的仇,她現在沒有能力爲他報,那需要大量細緻的調查,她沒有時間和條件去做,只有暫且擱置,但銘淵的仇,她卻覺得自己不應該就此放下。
她手捧着銘淵的短劍,彷彿看到他溫和的笑臉,想起他和藹的話語:“我只是不希望,聽到你哭泣……”他只是因爲聽到了她心靈的哭泣,才拖着已然消亡的生命來到這裡,給她最後一個溫暖的擁抱,如同當年他們初相遇時,他從地上抱起了摔倒的她,以這樣一個溫情而又殘忍的方式做最終的告別。
她問自己,爲什麼自己就不能爲他踏上覆仇之路,將這把他親手鍛造的短劍,刺入殺死他的怪物的身體,讓他在天堂可以得以安息?
可是,怎麼能夠找到那個怪物呢?自己根本不知道怪物的巢穴所在的方位,無從尋找它的下落,她思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只有從天霖口中才能獲得自己所需的信息,但是天霖一定不會輕易地開口,必須想個辦法逼他交代。她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逼天霖開口的辦法。
她從衣櫃中找出一件平凡樸素的白色長袍穿上,將已經清洗乾淨疊放整齊的白玫瑰斗篷披在外面,腳蹬自己來時所穿的白色長靴,淺棕色的細腰帶上懸掛着銘淵的短劍,藍色的水晶吊墜懸掛在她的胸前,棕色的長髮用白色的絲帶重新束好垂在身後。
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她表情平靜,眼神透着冷靜與堅毅,以至於在場的人第一眼看到她眼神中都閃過一絲陌生,汀雪悄悄回頭對妹妹說:“這孩子這副樣子,看上去多像紫月啊!我幾乎將她認錯了……”
“是啊,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我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她是月兒的親生女兒……”櫻贊同的點點頭,一聲輕嘆。
……
吃過晚飯後,雪月靈藉口身體疲勞,離開了人羣,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間。她讓白隼去打探天霖和其他人的動靜,打算等衆人都回房之後,開始自己的行動。
她在房間裡踱着步,將心中的計劃打算了一遍又一遍,以確定其中並無疏漏。就在這時,白隼忽然從窗戶飛了進來,落在她的肩頭,輕聲的說了幾句什麼。
雪月靈愣了一下,緊接着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雪月靈心中暗喜,卻故作平靜,淡定自若的問:“是誰?”
“是我,天霖,雪鶯你休息了嗎?”
雪月靈定了定神,平靜了一下心情,走到門口把門打開,看了一眼天霖臉上親切的微笑,一把把他拖進了屋裡。
“就算想我了,也不用這麼用力吧!”天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半開玩笑的說。
“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問你!”雪月靈一本正經的盯着他,天霖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對,正想用讀心術一窺內情,雪月靈已經毫不掩飾的向他發問了:“你應該知道,去那個怪物巢穴的路吧?”
“怪物巢穴?”天霖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她話裡的含義,驚得幾乎跳起來:“雪鶯,你不會是想,去殺那怪物給銘淵報仇吧?”
“是又怎麼樣?你告訴我怎麼去,我一定要讓怪物血債血償!”雪月靈斬釘截鐵的回答。
天霖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情知她不是說着玩的,心裡可有點兒着慌,他知道雪月靈說得出做得到,但是那怪物的厲害他可是見識過的,萬一雪月靈爲了給銘淵報仇出點兒意外,那他的希望可就全部落空了。
他慌忙把她按在椅子上,勸道:“你不要任性,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那怪物個頭非常大,四隻手各拿一把長刀,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夠對付得了的,你這樣去不是送死嗎?”
“你不相信我能夠戰勝它?”雪月靈把臉一樣,一臉倔強的盯着他,那眼神彷彿他就是那隻怪物,天霖明白雪月靈爭強好勝的個性,要是把她那股不服輸的勁兒激起來了,可就更加勸不住了。
他連忙改口:“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定能贏它,但問題是,現在夜已經深了,外面到處亡靈橫行,危機四伏,你雖然法力高強,但也難保不遇到危險!”
他輕撫着雪月靈的手,苦口婆心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銘淵閣下他爲了保護你,才犧牲了自己,要是你爲了給他報仇盲目行動,遇到了意外的危險,那他不就白白犧牲了嗎?他要是知道了,一定無法安息的!”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告訴我地點,不想讓我去。”雖然天霖苦口婆心的勸說,雪月靈卻不爲所動,她霍然而起,指着天霖念動咒語,天霖的腳下出現一個綠色的圓形魔法陣,其中伸出幾條墨綠色的樹藤,將天霖牢牢的捆在椅子上。
“雪鶯,你別亂來啊!我是爲你好,你不能這麼莽撞!”天霖一邊掙扎一邊大叫着,他想借喊聲引來外面的人,這樣雪月靈就無法離開了。
可是,雪月靈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用一條手帕塞住了他的嘴,又纏上一條樹藤,說:“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我已經深思熟慮過了!你在這裡等着,一會兒我們還會再見的。”說完,她大踏步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