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湘寧聽了,淡淡一抿嘴,伸手爲她理了理鬢邊的髮絲,道:“你那位姐姐,便是這位夫人膝下的義女,如今亦在寺中,你若有閒暇時,可去尋她一同玩耍。”
宛瑤寧一聽鬱青青也在寺中,當下喜不自勝,匆匆用了點果子,便辭了宛湘寧去隔壁找鬱青青去了。
宛湘寧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覺地笑了笑,側頭對齊夫人道:“鬱姑娘曾經相助瑤寧,她是一直念念不忘,總想着有機會要好好報答她纔好。”
齊夫人垂首道:“能爲公主分憂,那是青青的福分,報答之說,實不敢當。”說罷,她擡眸看着宛湘寧,又道:“公主待三公主如此親厚,也叫臣婦感動。”
宛湘寧笑道:“馮昭儀性子軟弱,無法保護瑤寧,我是長姐,自然該待她好一些。算起來,瑤寧也十三了,不過兩年便要及笄,那時候要議親,只怕又有我要忙的了。”
齊夫人道:“三公主溫柔可人,如今又是月女,自然尊貴,想來定有無數世家公子相求,將來定可覓得良人。”
宛湘寧暗忖,前世,瑤寧最終被宛鍾寧許配給了助他奪位的刑部尚書崔浩之子。那崔公子出身顯貴,雖有個能幹的父親,自己卻不學無術,整日拈花惹草。瑤寧是皇帝親妹,且宛鍾寧待她親厚,崔公子自然不敢相欺,衣食用度皆選最貴的給她。當日瑤寧來庵堂見她時,正是新婚燕爾,可她眉目間卻隱有愁容,想來過得並不歡喜。如今,她無論如何也要爲瑤寧擇一稱心如意的夫婿,不求他有多尊榮顯貴,只要他能讓瑤寧過得歡喜便可。
想到此,她便笑道:“世家公子固然尊貴,可也要與瑤寧性子合得來纔是。”
齊夫人笑:“公主說的是。”
宛湘寧心道,她自己久在深宮,對京中之事知之甚少。而這齊夫人身爲一品誥命,定與朝中其他重臣夫人相熟,對那家有適齡公子定也瞭如指掌。齊夫人處事周到,想來也是極聰明的,言至於此,定會爲瑤寧多留心一些。想到這裡,她便將這個話題止住了。
沈君琰的身子,似乎確實不好,大部分時間都要在房中靜養,那朗清也日日前去探望,每隔三五天便要爲他施針一次,再送些湯藥給他。
宛湘寧有時遠遠看見,不曉得他的身子究竟如何,心裡有些着急,卻又不好相問,便只好囑咐宛瑤寧去隔壁找鬱青青說話時稍微打聽一下。不想,宛瑤寧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自上次齊夫人來寶光閣請安過後,便不再允許鬱青青親自照顧沈君琰。因此,鬱青青也不曉得他如今究竟是何狀況。不僅如此,就連平時被齊夫人派去服侍沈君琰的采苓、采薇,如今也不過只做些外間的活計,貼身服侍他的便只有那個名叫墨染的小廝了。
宛湘寧聽了,暗道那齊夫人果真是極聰明的,生怕她不喜,竟安排的如此周到。
萬佛寺中的辰光似乎過得格外平靜,平日裡宛湘寧不愛出去,只安靜地坐在靠坐在明窗下,偶爾從窗戶中看見被墨染扶着出門散步的沈君琰,心裡便沒來由的安寧,這樣的感覺她是極喜歡的。
宛瑤寧每日都要在經堂聽長老們誦經,並學習祭禮中的各種禮儀,她性子沉穩有耐心,倒也不覺得厭煩,每日去經堂時都是笑逐顏開,比在宮中時歡喜了許多。
宛攸寧亦在寺中住的稱心如意,離了朝中許多的朝臣瑣事,他也放鬆了許多。
只是,就在他們於寺廟中安靜度日的同時,朝中卻發生了件不小的事情。
啓國的北部一向不大太平。北遼雄踞北疆,一直虎視眈眈,與啓國的大仗小仗也打過不少,卻始終未能佔得便宜。前些日子,南部的南楚皇帝駕崩,新登基的皇帝不過才十六歲,算起來還是個孩子,且一向養在宮中,對外部之事知之甚少。北遼便趁這政權更迭之際,繞過啓國攻打了南楚。
南楚雖物產豐饒,卻因老皇帝喜愛奢華,導致國庫緊缺,國力空虛,一時之間竟招架不住,被打的潰不成軍。北遼打了勝仗,卻仍步步緊逼,一直打到了都城門前,令南楚民衆恐慌不已。最終,北遼並未攻破城門,而是趁夜退了兵,只是在退兵之時,派人潛入南楚皇宮,將當夜未侍寢的南楚皇后擄走了。
如此奇恥大辱,饒是性子軟弱的少年皇帝,也不禁勃然大怒,意欲發兵攻打北遼,卻被朝中的老臣們勸住了。那皇帝宇文欽自知國力不強,定非北遼的對手,卻難忍此奇恥大辱,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親赴啓國,請求乾德帝派兵相助。
啓國與南楚從未曾爲敵,且乾德帝亦欲藉此收服南楚之心,就算無法將其變爲附屬,亦可將其變爲盟友共同對抗北遼。於啓國本身,總是有利無害的。因此,乾德帝將宇文欽安排在驛館暫住,並派人好生照料,欲擇日正式召見他。
按理說,南楚皇帝到訪,理應是乾德帝親自接待。只是那宇文欽乃是新君,該是乾德帝的後輩,且又是來求援的敗兵之將,派個皇子接待一下便可以了。太子宛攸寧尚在萬佛寺禮佛,對此事尚不知情,盤算一下其他幾位皇子,倒是讓乾德帝犯了難。
二皇子宛楨寧放誕不羈,對國事毫不在意,一心撲在遊山玩水、眠花宿柳之中,如今遠在江南,不可擔此重任。三皇子宛維寧生性尚武,天生是做將軍的好材料,如今仍在北遼邊境與敵軍對峙,怕也趕不回來。四皇子宛鍾寧生性怯懦,從未有過任何出彩的表現,見到他時緊張的怕連話都說不清楚,更不可擔此重任。
乾德帝想着,靠坐在龍椅上,重重嘆了口氣。
立在一旁的高榮見了,也曉得乾德帝的心思,垂首輕聲道:“皇子殿下們縱然都好,可畢竟沒有儲君之尊,依老奴之見,唯有太子殿下的丰神英姿才能彰顯我大國風範。”
乾德帝頷首,若是越過太子指派別的皇子,能不能勝任暫且不說,只怕他們會生了不該有的年頭,徒惹些事端。想到此處,他拿定主意,微一側眸,道:“明日,你便去萬佛寺傳旨,命太子暫回宮中罷。”
高榮躬身應道:“是,老奴遵旨。”
是夜,乾德帝留宿皇后所居坤月宮,將此事與她說了一番。蘇皇后頗明事理,亦覺得太子應先爲國事分憂,理應先顧朝堂之事。
不想,丑時剛過,在鳳棲宮爲太后侍疾的寧妃倉皇來報,說是太后在睡中突發心悸,情形怕是不太妙。
乾德帝聞言一急,匆忙起身,帶着皇后便到了鳳棲宮,剛一進門,便見太醫秦若離立於寢殿之外,便問道:“太后如何?可有大礙?”
秦若離跪地回道:“回稟皇上,臣已用藥,太后病情已穩定。只是,此病來勢兇猛,且毫無預兆,臣怕再有反覆,請陛下允許臣在此守夜,以便隨時侍奉太后娘娘。”
乾德帝一聽,自然允了,便帶着皇后進寢殿探望母親,見她面色蒼白無力。心內一痛,勉強寬慰了幾句,便退了出來。
出來後再看寧妃,這一下又驚又怕,在旁泣不成聲,怕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倒是聞訊而來的沈貴妃,穩穩地請安見了禮,在一旁寬慰寧妃:“太后娘娘福壽綿澤,自然是不會有事的。再說,太子殿下以儲君之尊尚在萬佛寺中爲娘娘祈福,定能求得佛祖庇佑,讓娘娘福壽永享,也爲咱們多添些福分。”
乾德帝在旁聽了,心裡一沉,太后乃是他的生母,他一向以母爲尊,母子感情極爲深厚,方纔的太后的蒼白,已讓他不由得心驚,繼而還有些後怕。
寧妃哽咽道:“是,謝貴妃姐姐垂憐……也要多謝太子殿下,今日太后娘娘轉危爲安,想來便是太子殿下祈福之功……真是多虧了太子殿下……”
沈貴妃柔聲道:“那是自然,太子殿下有真龍護體,定能護得太后娘娘平安。”
蘇皇后在一旁聽着,眉間微蹙,側眸看了一眼乾德帝並未開言。
寧妃哭了一會,忽到了乾德帝面前,跪地哀求:“臣妾無才無能,無法爲皇上分憂,但也願以一己之身,入萬佛寺食齋禮佛,爲太后娘娘祈福。還有鍾兒,臣妾願帶他同去,他雖不及太子殿下,卻也是真龍血脈,想也能助得一二。”
沈貴妃上前,寬慰道:“妹妹何須如此,自太后娘娘染疾以來,妹妹沒日沒夜地在鳳棲宮侍奉,太后娘娘也慣了由妹妹侍奉,若是日後妹妹不在,豈不叫太后娘娘傷心嗎?還有鍾寧,前兒太后娘娘還誇他大有長進呢。”邊說着,她擡眸看着乾德帝:“皇上,寧妃妹妹這是急糊塗了,胡言亂語,您可千萬莫當真。”
乾德帝一抿嘴,輕輕嘆了口氣:“這些日子,辛苦寧妃了。萬佛寺有太子在,你就不必去了,只留在鳳棲宮侍疾便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