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宛瑤寧早早便沒了睡意,簡單梳洗一番,便獨自來到經室門前。原本,倚雲、聽雨兩個宮女日日隨她一同來聽經,可後來見她們二人實在是無聊至極,便讓她們留在寶光閣,一來可以陪伴宛湘寧,二來,聽朗清講經時也可清淨自在一些。
如今天色尚早,朗清未至,經室中空無一人,宛瑤寧也不覺得孤獨,一個人在經室中緩緩而踱,看着經室中的每個物件,那佛像、香案、木魚上,似乎還都留有他的氣息與聲音。
案上橫躺着一把神農氏古琴,桐木所制,簡單古樸,一如他的冷淡。
宛瑤寧至案前坐下,纖指輕撫琴絃,隨心而奏。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朗清在門外駐足,靜靜而聽,本是不放心,一早過來看看,卻不想聽見此曲。對於宛瑤寧的心思,一向聰慧的他豈會不知。只是,且不說戒律清規所限,佛本無心,而他的心,早在十幾年前,便已葬送在那北疆荒原的大雪之中了。
想到此,他轉身離去,邊走邊喚了個小沙彌上前,吩咐道:“去告知沈大公子,月女已等候多時了。”
北疆,宛維寧又得到了新的戰報。
耶律楚良得知宛攸寧一行人到達北疆,也曉得宇文欽隨他們一同而來,便命人將南楚皇后楚梵鏡接到了軍營之中,不知意欲何爲。
宇文欽一聽,頓時心急如焚,在帳中來回踱步,口中不停低聲唸叨着:“阿鏡,阿鏡……”
宛攸寧見了不忍,寬慰他道:“陛下請先稍安勿躁,那耶律楚良雖是蠻夷之輩,但好歹是北遼王子,定不會做出傷害皇后的行爲,帶我們好生打算一番,便儘快將皇后救出便是。”
宇文欽面如土灰,心內煎熬,卻又無能爲力,只好頷首道:“我曉得,多謝太子寬慰。”
宛攸寧見他面色不佳,又寬慰了幾句,便讓他回寢帳中歇着去了。
宇文欽前腳剛走,宛維寧卻嗤笑出聲:“看這位皇帝,也就這點出息了,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卻讓他急成這樣,還能做點甚麼大事?”
鬱青青聽了,面色卻是一沉,不冷不熱地道:“三皇子此言差矣,依臣女看,宇文陛下一心念着妻子,這纔是大丈夫作爲,可不似有些人心如鐵石,臣女倒是佩服的緊。”
沈建勳一聽,忙喝道:“青青,不得胡言!”
鬱青青噘嘴不語,面上的表情很明顯很不服氣。
倒是宛維寧乾笑了兩聲,道:“倒是我心如鐵石了。”
宛攸寧圓場道:“三弟並未婚配,自然不懂這些。鬱姑娘心思純善,沈將軍也不要苛責於她。那楚皇后的確是位可憐的女子,無論如何,咱們都應早作打算將她救出纔是。”
衆人頷首,便繞過此事不提,又討論了一會子便各自散了。
見到沈君琰推門進了經室,宛瑤寧有些詫異,一雙眸子忽閃忽閃地看着他,並不言語。
沈君琰躬身施禮,道:“見過三公主。微臣奉朗清大師之命,特來教授公主祭禮所需之琴曲,還望公主好生修習纔是。”
宛瑤寧眸子一暗,有些失望,便問道:“爲何是沈公子來?他……朗清大師不願教我了嗎?”
沈君琰應道:“並非如此,大師有事在身,實在脫不開身,才讓微臣來的。”
宛瑤寧低眸,忖了片刻,方擡眸看着他笑笑:“既如此,有勞沈公子了。”
沈君琰受朗清之託教授宛瑤寧琴藝之事傳入宛湘寧耳中時,她也並未多言,只笑着說了句:“如今這寺中,只剩我一個閒人罷了。”
話雖這樣說,她對這樣的清閒卻是極爲受用的。
有興致時,她便到經室去,坐在一旁靜靜看着沈君琰教宛瑤寧撫琴;無興致時,她便一個人躲在寶光閣飲茶看景,或者帶着瑾蘭、瑾蕙在寺中四處逛逛。寺中僧人從前都見識過她的驕橫跋扈,自然不敢管她,朗清對她亦是聽之任之,由她作甚麼高興便是了。
只是,這樣的清閒,卻隨着一人的到來而有終結的趨勢。
一日晨起,瑾蘭便帶了一人往寶光閣而來,宛湘寧站在窗前見了,便笑着打了個招呼:“高公公,是哪陣風把你給吹到這兒來了?”
高榮滿臉堆笑,給她請了安,才道:“回公主的話,是皇后娘娘派老奴來的,娘娘說公主離宮時日已久,心裡實在掛念的很,便讓老奴前來接公主回宮住些日子。”
宛湘寧暗忖,算起來離宮也有兩、三個月了,確實該回宮去看看,否則,還不知宛儷寧要如何作威作福呢。想到這裡,她便笑道:“既如此,我讓瑾蘭收拾一下,我便回宮一趟罷。”
高榮躬身應是。
宛湘寧讓瑾蘭與瑾蕙整理衣物,又親自去了經室一趟,與沈君琰與宛瑤寧話別了一會兒,便上了馬車,隨高榮回宮去了。因是暫時回宮,宛湘寧打算回宮稍住幾天,便再回萬佛寺來與宛瑤寧作伴,倒也沒有多少離愁別緒,路上也是高高興興的。
回宮之後,宛湘寧徑直往坤月宮去給蘇皇后請安了,許久未見,蘇皇后自是有許多話說,拉着她坐着說了好一會子話。乾德帝得知宛湘寧回宮,自然高興,傍晚便來了坤月宮,與她們母女一同用的晚膳。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
用過晚膳,乾德帝自回正德殿批摺子,而蘇皇后則向宛湘寧說明了讓她回宮的真正用意。
蘇皇后不說則已,一說之下,倒讓宛湘寧很是愕然。
“爲太子選妃?母后此言可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