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期，吳國有位智勇雙全的名將叫周瑜，歷史記載他三十九歲病逝，而演義裡說，他是被諸葛亮氣死的。
“周瑜”這個名字給人的感覺，就和那位名將一樣，光明磊落，正義凜然。
不知道，同樣叫周瑜的人，是不是會有同樣的下場。
在百野間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回了一次賓館，緊接着出發去九靈山寺廟。
尹正要君文乙軒半步不離地跟着，雖然彼此間沒有話，君文乙軒始終默默跟隨。
遞水，拿相機，提食物袋，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
葉子看了想勸，卻被尹正惡狠狠地瞪開。
他的視線不小心瞥到君文乙軒時，冷冷地問：“你不準備和我說話是嗎？”
君文乙軒一開口便是：“把小P和手機還我。”
“不給。”
這樣的冷戰無法結束，君文乙軒心裡有氣，不肯讓步，他知道，尹正是那種別人不低頭，他只會把頭擡得更高。
溫和的人不是沒脾氣，執拗起來也特別堅持不懈，但是尹正不會因爲了解這點而改變自己一貫的作風。
所以，冷戰依舊持續。
萬佛堂，他們不像別人一個個地拜，一致選擇了比較看得順眼的佛像，掌心合攏拜一拜。
相視，明明彼此都想問對方許了什麼願望，卻都不開口。
葉子他們走散了，尹正不喜歡佛堂的薰煙，迅速撤到大院，站在巨大的龍樺樹底下。有個老和尚給了他們一人一支許願籤，說對着大樹誠信許願，若把籤丟進池子中央的“龍喉”，願望就能實現。
“這種東西可信麼？”
“不知道。”
看着手中的籤無語，雙雙猶豫了很久，最後懷着姑且一信的想法像龍樺樹祈願。
結果，兩人都精確無誤地把籤丟進了水池正中央盤旋直上的游龍張開的僅僅碗口那麼大的“龍喉”。
又一次相視，互相驚歎對方的瞄準力之餘，尹正冷笑：“許了什麼願望？”
君文乙軒也冷笑：“不關你的事。”
他許的願望和七戒有關，卻不知，尹正許的願望和他有關。
這樣到了晚上，下山回程，尹正讓司機把一干人在賓館門口放下，除了君文乙軒。他們的車繼續開往飛翼體育館。
馬路上的燈箱裡都是JESEN代言的數碼相機廣告，商廈的大屏幕上放映的也是JESEN的廣告MV，滿大街的海報，處處都是JESEN妖嬈的微笑，彷彿這裡已經被她佔領，她是這片領域的女王。
那些JESEN的肖像一一滑過君文乙軒眼中，聆聽隱隱約約傳來的美妙歌聲，他從來就不懂，JESEN的風格並不符合七戒的口味，爲什麼七戒愛她的歌。
他本來也愛她的歌，可是見過她本人後，慢慢開始有了排斥。
她是司徒空的妹妹，他們的血緣裡有相似的地方，她哥哥濫情，她縱情，他對不懂節制的女孩子無法產生好感，只是，他聽她的歌，卻還是會被感動。
說不清原因。
也許是因爲，她有一首歌，叫《愛上上官》。
到達體育館，那裡已是人山人海，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拿着熒光棒，在各種販賣紀念週邊的小攤附近徘徊。
尹正什麼話也沒說，痞子樣地踱向STAR BUCKS，鑽入擁擠的人羣，和往常不同的是，他親自去買了兩杯咖啡，遞給君文乙軒一杯，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去看演唱會。”
“哪來的票子？”受寵若驚的君文乙軒不得不卸下冷戰的臉，愕然地看着尹正從面前走過，又鑽出店外。
門口圍堵了一圈女生，剛纔進去的時候還沒有的，被她們圍在當中的兩個男生大膽地摟在一起，更大膽地擁吻，女生們看這好戲，紛紛發出狼嚎。男生吻過後，其中一個還好像很得意地向她們炫耀。
這什麼世道……
一不小心走神了，他一頭撞在忽然停下的尹正身上，卻發現尹正也在看那對親熱的男生。
他的視線忽然轉到君文乙軒臉上，望定了一會，又冷冷地撇開。
“狂——！”
忽然聽聞清新亮麗的響亮喊聲穿透人羣，帶着只屬於十幾歲的青春活力，兩個女生先後奔跑到尹正身邊，圍着他，一個愉悅地歡笑，一個則靦腆地微笑。
“你也來看JESEN的演唱會啊？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歌了？上次問你要不要一起來看，你還說你不喜歡她的歌……”熱情張揚的女生拽着尹正的衣角，長長卷卷的辮子甩得老高。
“早知道，不如一起買票，就能坐一塊了。”靦腆文靜的女生仰頭伸着脖子，衝尹正笑得特別甜美。
尹正被吵得有點頭疼，皺着眉頭嘆道：“我正好有個朋友送了兩張票子，不看白不看。——就你們兩個？該不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迎面小步跑來的男生無奈道：“她們老遠就看見你啦！”
君文乙軒認出這個男生是魚，穿着乾淨的白T恤，帶着一頂深藍色的鴨舌帽，頭髮變成了黃褐色，鼻樑上架着之前在火車上見過的黑框眼鏡。
他也馬上看見了君文乙軒：“哦，你們兩個來看演唱會啊？”說着，用胳臂肘蹭蹭青梅竹馬，笑嘻嘻地小聲道，“關係處得不錯嘛。”
提到如今敏感的事，尹正不自在地撇撇嘴，懶懶地嘀咕了一句：“馬馬虎虎吧。”
這時候，熱情張揚的女生好奇地瞧着君文乙軒：“誒——，這位帥哥是誰啊？狂，你朋友嗎？”
“算朋友吧。”尹正有點冷淡地說，“他叫君文乙軒。”
“君文乙軒？”靦腆的女生輕輕笑道，“好奇怪的名字。”
魚把兩個女生一左一右拉到自己身邊，笑着說：“這是我兩個妹妹，周千千，周萬萬。”
君文愣了愣：“千千……萬萬……”名字的奇怪程度和他有得一拼……
魚笑着解釋：“我爸是財迷嘛，取名字的時候偷懶，本來還想有第三個女兒就叫億億，還好至今都沒生。”
君文笑笑，心想魚的爸爸大概和魚一樣，也是個既古怪又有趣的人。
“原來你姓周。”他說。
個性張揚的女生叫萬萬，個性靦腆的女生叫千千，那麼魚會叫什麼呢？
百百？億億？不會真的都是和錢有關的單位吧……
魚用拇指指着自己，瀟灑地說：“我叫周瑜，所以網名才叫‘魚’嘛。”
周瑜？君文乙軒眨了下眼睛，不禁聯想到某位名人。而尹正則習慣性似地嘲弄青梅竹馬：“就是和那個被氣死的傢伙同名。”
“是啊，將來鐵定是被你氣死的！”魚歪着嘴角，反咬一口。
“我覺得你食物中毒致死的可能性比較大。”尹正立馬又反將。
狂和魚之間，那種旁人無法介入的默契感，依舊是那樣深刻清晰地映在腦海裡。
君文乙軒在旁邊看着，心裡暗暗謝魚，多虧他的出現，緩和了他和尹正的冷戰氣氛。
尹正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
他們和周瑜及他的兩個妹妹一起入場，周千千和周萬萬是對雙胞胎，兩個女孩長得一摸一樣，穿着一樣的衣服，戴着一樣的項鍊，不過千千是齊頸的短髮，萬萬扎着高高的馬尾辮。
君文乙軒還注意到，她們倆的手腕上有和尹正一樣的皮手鍊，字母分別是“Q”和“W”。
“我們在六區，先過去了。”周瑜指了指上方的看臺，帶着兩個妹妹和尹正他們分開了。
兩個女生衝在前面，萬萬拉着千千蹦蹦跳跳地跑上階梯，周瑜跟在後頭，大聲地問她們要不要買飲料和爆米花。
君文乙軒覺得，魚怎麼看，都是好哥哥的類型。
他正要把視線收回來，驀地，背脊感到一絲寒意，脖子不由得打冷顫，他連忙朝四周張望，人海茫茫，卻找尋不到目標物。
剛纔的那一瞬，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盯着他們看，那種寒意充滿了殺氣。
在戰場上訓練出來的敏銳直覺絕不會出錯，他深信不疑，可是找不到證據。
“怎麼了？”尹正看他突然發愣，順着他遊走的視線尋找了一下，道，“你在看什麼？”
君文乙軒擠了擠眉頭，低聲說：“沒什麼……”但是他的視線還是在看臺上搜尋，雖然知道不可能看出什麼端倪。
同樣身爲軍人，尹正看得出君文乙軒眼中的警惕，但是他的嘴巴卻故意道：“你不會在找那個男孩吧，還不死心？”
君文愣了一下，不滿地瞪了瞪長官，別過頭：“沒有，我們找座位坐下吧。”
尹正冷着臉，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雙手插在褲兜裡，用力地踱步往前走。
演唱會開始了，舞臺上的JESEN就是一顆閃耀的巨星，吸引着萬衆的目光，贏得幾萬人的喝彩，她風騷的舞姿充滿誘惑，妖豔的脣角勾勒起微笑，更重要的是，她的歌喉是能夠與靈魂產生共鳴的，一個個動人故事。
Encore的時候，她唱了那首歌——《愛上上官》。
那是一首安靜的曲子，它總是會令君文乙軒想起七戒。
那是JESEN半年前出的一張單曲，是君文乙軒聽的她的第一首歌。
擁抱的那個夜晚
戀上他身上的香味
他愛他碧綠色的眼睛
安靜看着他，吻着他
指尖劃過他的髮梢
還想深入他的靈魂
聽他說，他們的過去
這段感情，最後終究是一場夜夢
累了，依偎着流淚
醒了，空留香味
記不記得曾說過的愛
如果只有一夜的溫暖
是不是不會後悔
聽雨，清清冷冷
看雪，冰冰涼涼
寒風裡，他走過一生
望不到，長路茫茫
一個人寂寞，兩個人更寂寞
忘了他喜歡的煙
忘了他悲傷的眼
忘了他
那天，他走了太多的路
那天，他累得爬不起來
他想念擁吻的感覺
一個人在路邊睡了一夜
有雨的陪伴，有風的可憐
就是沒有他的味道，和溫暖
他背對整個世界
閉上眼，微微地笑
“忘了我……忘了我……忘了我……”
JESEN的每一首歌就是一個故事，寫的都是兩個人的事，最後都很悲涼。
她的歌，曲子是業內最有名的樂隊爲她量身定做的，那個樂隊有他們自己的歌，同時也只爲JESEN寫歌，爲她伴奏，樂隊的隊長據說曾經是JESEN的第一任男友。
她的歌詞都是她自己寫的，時而華麗，時而素雅，時而簡單，剛出道時的比較明朗，後來日漸成熟，卻都和她本人的感覺不同。看那些歌詞，像是一個受過很多傷害的人寫出來的。
也許心和外表的差距就是這麼遙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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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在告訴別人那些傷心的故事，就像是她自己親身體會過的。
不過那些故事，都沒有結局。
演唱會結束，跟着人流往外涌，觀衆席的走道就像首都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猶豫再三，一個問題在腦子裡從演唱會開場一直徘徊到結束，君文乙軒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演唱會的票子……真的是別人送的？”
尹正認真地看他，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深笑：“呵呵，難道是我知道你喜歡，特地買了孝敬你的？”
“你說你不喜歡JESEN的歌……”君文乙軒微微蹙眉，心裡的疑惑不言而喻。
兩張票子，尹正拖他一起來看，這會是偶然嗎？
“不過她的歌，仔細聽聽還不錯啦，大概是演唱會上氣氛好。”避重就輕，尹正悠哉地加快腳步，想從人流中突圍出去。
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首《愛上上官》蠻好聽的。”
聽見對方和自己喜歡同樣的歌，君文乙軒打從心底高興：“嗯，我最喜歡那首歌。”
然而實際上，尹正偷偷地瞥着君文乙軒，心裡暗暗想，JESEN唱那首歌時，他從他的表情上早猜出他喜歡了。
善於察言觀色，真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呢？
驀地，“嗖——”
一聲低悶而古怪的聲音被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也許別人感覺不到那種侵入進來的危險氣味，君文乙軒卻可以立刻判斷出——
那是消音□□！
他機警地立刻往四周搜尋，同時人羣裡響起慘叫。
“啊——————————”
伴隨女人的尖叫，就像把一顆石子丟進水潭裡，擁擠的人羣忽然散開，卻有一個人和別人相反，緩緩地倒下，胸口滲出鮮血。
“啊——————————”
於是，引爆了更多的驚叫，騷動的人羣驀然混亂不堪。
“嗖——”
又一聲低悶而古怪的聲音，又一人中彈倒下。
驚亂的人羣頓時炸開了鍋，紛紛往四處逃竄。
君文乙軒被人流衝撞着，往四面八方尋找狙擊者。他的身旁，尹正低喝：“無差別殺人？！——不對，可能是……！”
他一把抓住君文的手腕：“快離開這！”
就在他拉動君文乙軒的剎那，君文感覺到一陣涼風擦過臉頰，臉上頓時劃破一道口子，滲出血滴。
他一怔，意識到擦過臉頰的是一顆子彈！
幾縷銀髮斷落肩頭，他定了定神，卻見尹正驚愕無比地盯着自己，眼中含有懼怕。
“果然！”尹正用力地擰了一下眉頭，拉着君文乙軒衝破一道道人障。
“嗖嗖嗖……”
子彈及二連三地掠過他們身周，他們在座位之間邊躲邊逃，眼看着完好的坐席突然被射穿或打去一個角。
“果然是衝着我來的！”
尹正牢握住他的手，他愕然地看着尹正的背，驚道：“衝着你來的？！”
“嗖嗖……”
子彈穿透他們面前的座位，尹正不得不躲入一排坐席背後，君文乙軒跟着蹲在他身邊，手被握得很緊很緊。
“該死，居然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尹正背貼着座位，憤恨地罵道。
君文乙軒喘了幾口氣，一點也不慌，冷靜地用敏銳的聽覺去感知危險的源頭，這種處境對於經歷過戰場的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只是，他比較擔心尹正。
“狙擊手應該在四區那邊附近。”他非常熟練地根據子彈入射的角度判斷出射手的大致位置，如果手裡有槍，他只要一發就能將對方搞定。可惜他手裡沒槍。
“是職業殺手，而且根本不在乎誤殺其他人。”尹正的氣息有點亂，略作調整後才均勻了一些。
他望了望一邊的路，手一拉：“走！必須離開這，不然那傢伙會繼續射殺其他人！”
在一排排坐席的掩護下和狙擊手躲貓貓，爲了不牽連其他人，他們儘量往人流的反方向逃，無法直接從出口出去，只能攀爬上支架，穿過舞臺上方高高的過道，兩人的腳步在鐵架上快速地跑出“嗒嗒嗒”的聲音，然而，子彈打在扶欄上的脆響不和諧地打亂他們的腳步聲。
從另一端的梯子爬下時，尹正先跳了下去，君文乙軒卻在半途忽然感到一陣涼風襲過，子彈穿透了肩膀，他直接跌下鐵梯。
尹正在下面一驚，急忙伸出雙臂，君文乙軒整個投入尹正的懷中，亂舞的銀髮恍惚了眼睛，他只覺得自己接住的身體有點沉。
“小銀！”
君文乙軒把手往傷口上一蓋，看了看昏暗的後臺：“沒事，走！”
習慣戰場的他，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麼。
可是當時，他染血的肩膀卻把尹正嚇壞了，只是還未從觸目驚心中回過神來，他已乾脆果斷地往後臺衝。
對於安全地點的判斷，他當然也比尹正敏銳得多。
“後臺應該會有秘密通道可以直通外面，不然找找貨梯，我們從地下室走。”
雖然不熟悉場館的內部結構，不過在陌生而危險的環境裡尋求生機，這都是一個前線戰士必備的能力，尤其是在專門執行特殊任務，經常秘密潛入敵穴的特行隊。
碰到這種場合，君文乙軒可以說是駕輕就熟，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肩膀上的槍傷，雖然穿透了肩頭，但是沒有傷到骨頭，不礙事。
可是尹正卻很緊張地注意着他肩膀上的傷口：“呵呵，不虧是在特行一大隊待過的，這種情況下能這麼冷靜……你的傷——”
“不要緊，擦破點皮而已。”君文舒了一口氣，“呼，看個演唱會居然搞到亡命，這不會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他笑着，看見尹正緊張的表情，忽然有了開玩笑的興致。
尹正卻陰沉着臉，完全笑不出來：“混蛋！不要在逃命的時候開玩笑！”
看尹正那麼生氣的樣子，君文乙軒愣住了。
“不疼嗎？”尹正揪着眉，問。
他苦笑了下：“疼當然疼……”
“疼還笑！”尹正怒道，“笑也笑得好看點，現在這樣忍着疼，皺着眉頭笑，難看死了！……是我……連累了你。”
像迷宮一樣狹窄的過道里，他們從一扇門走到另一扇門，進入到空無一人的化妝間，略作停歇時，尹正靜下心緒，緩緩舒了一口氣。
君文乙軒微微蹙眉：“那個殺手——”
“嗯，估計是皇羽門派來的。”尹正冷冷地說，收緊眉頭，目光凌厲而深刻。
“他們發現小雨了？”
“應該沒有。”尹正略有困惑，既而逸出諷刺的冷笑，“不過他們會排除一切可能性，哪怕是錯誤的情報，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漏掉一個。”
君文乙軒無奈地嘆了口氣：“還好我在，不然，我看這種情況你一個人應付不了。”
他大膽地走向對面的門，尹正凝視他的背影，視線還是停留在他肩上的傷：“別自以爲是，現在是你受傷了，不是我。喂，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他快步跟上去，君文滿不在乎地說：“放心，以前在執行任務時受過更嚴重的傷，什麼傷會影響行動力，什麼傷會導致死亡，我很清楚。”
眼中溢出一些異樣的感情，他心裡暗暗地想，這些經驗其實比自身受傷獲得的，更多的是來自於對上官七戒戰鬥情況的把握和了解，他時常看着七戒受傷，時常守着他從危險中熬過來，他是他的ARE技術員，替他裝載上ARE時，十分熟悉他身體各處的脈絡、穴位、神經組織分佈……他其實非常熟悉人體的組成結構，比機槍更熟悉。
然而想到這種熟悉感，卻異常的苦澀，因爲七戒實在受過太多傷，他身上的傷口卻有一半因素是他造成的。
ARE正在漸漸地破壞他的皮膚組織和神經……
“喂，別說得那麼輕鬆。”尹正冷冷淡淡的口吻，卻掩蓋不了眼中的擔憂，“我看你流了很多血……出去以後，萬一那個殺手埋伏在那裡，你一定要躲到我身後。”
尹正的目光異常堅決，清冽的眼芒，那一刻竟讓人覺得超然而灑脫。
君文乙軒卻不贊同：“我覺得我在前面，還比較有反擊的機會……”
“呆子！”尹正毫不猶豫地罵道，“我纔不要別人當我的替死鬼！”
雖然有點耍酷的感覺，雖然有點逞強的意味，君文乙軒看着那衝在自己眼前的身影，無奈地笑了笑。
哼，死要面子的傢伙。
好吧，我就在你身後，萬一你不行了，我再衝上去救你，這樣總行了吧！
兩人順着唯一的通道，只能前進，盡頭是一扇門，進去後是一間封閉的房間，對面也只有一扇門，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他們一人一邊，挨在門側，尹正看着君文乙軒，君文乙軒也看着尹正。
“我先！”
“……好。”
然而尹正卻沒有直接推門，而是慢慢走到君文乙軒面前，在只有一拳的距離處停下，幾乎同等的身高使他們視線持平，四目相觸，兩人的鼻尖只差一點就能碰到。
君文乙軒看着尹正格外認真嚴肅的表情，不禁失笑：“幹什麼？”
尹正鄭重其事道：“如果我有危險，你要自己逃，皇羽門的職業殺手比戰場上的敵人還可怕。”
君文乙軒輕鬆地笑了笑：“那是你沒經歷過戰場上生死一線的處境。”
“我不管！”尹正冷冷地打斷，“我不要你爲我受傷，這是命令。”
從某種角度而言，君文乙軒覺得尹正此刻他自認很瀟灑的對白其實有點幼稚和滑稽，不過他看尹正那麼認真，實在不好意思取笑他。
他不想打擊尹正的自尊心，因爲此刻，他在他面前，自尊心是如此強烈。
他只在心裡默唸：你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了。
“遵命，我會保護好自己。”他微笑着，向長官承諾。
接則，他就看見尹正安心的表情，緊張感忽然淡去了許多，眼神中有一種豁達的無畏。
這種表情，不是一個面臨過真正凶險環境的人會有的。
這種表情，不是一個經歷過生與死考驗的人還能再有的。
這種表情，不是他們這些看透了生死，雙手染滿了別人鮮血的戰士可以擁有的。
它是單純，只屬於少年人。
尹正把門推開，往外走的時候，小心中亦有堅決。君文乙軒跟在他身後，視線越過他的肩，卻看見有一個人堵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