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烏雲壓在頭頂,壓得路人喘不過氣。遠處傳來野獸般低吼的雷聲,彷彿一場災難即將從天而降。
看樣子,要下雨了。
周圍黑魆魆的古舊房屋,猶如一座座黑色城堡,前赴後繼地向我撲來。
前方朦朧的烏雲裡,浮現出馨雨這張狡猾的臉龐。
馨雨這女人,每次都笑眯眯地對我說:“好吧,那我們用一種公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如果你輸了,就要去接莉莎。”
似乎女人的運氣總是很好。而我今天的運氣似乎格外差,除了要去接莉莎,還把自己的奔馳也輸給她了。
我出門前,她還是那幅笑眯眯的表情:“我把我的奔馳借給你吧!”她着重強調了“我的奔馳”這幾個詞語。
臭女人,我瞥了她一眼,寧願走路去接莉莎。身後傳來她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啪嗒!啪嗒!!!
烏雲蓄不住沉重的雨水,嘩啦啦地將負擔傾瀉下來。
正好一輛到站的公交車即將啓動,我急忙乘上車。剛上車,車門啪的一聲關閉,車子緩緩啓動。
時間正好!
我貼着玻璃窗,笑着向窗外招招手。
這些蛞蝓,竟然一直跟蹤我。
在滂沱的大雨中,幾個穿着黑大衣的人在車子後面直跺腳。
慢慢淋雨吧,神會祝福你們的。
看着窗外的大雨,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老爸一定是到了自己的“男性更年期”,爲了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
當初我只是不想把氣氛搞僵,隨口答應渡邊叔叔娶明子爲妻。誰知道明子這傢伙……竟然慫恿自己的爸爸到我老爸那裡去說親事。
老爸這傢伙更是癡呆,竟然說什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逼着我娶明子。當初我看渡邊叔叔是開玩笑,也就隨口敷衍幾句,誰知道所有人都當真了……
所有人都瘋了……逼得我只能逃到德國……
幼兒園到了,我冒着大雨下車,看到莉莎撐着一把小小的綠色雨傘,站在門口等我。綠色的雨傘在陰暗的背景裡格外醒目,彷彿是黑色的原野上桀驁不羈的一片賞心悅目的綠葉。
綠葉飛一般來到我面前,撲到我懷裡:“爸爸~~”
我笑着抱起莉莎:“走吧,回家咯!”
“爸爸,我要吃冰激凌。”莉莎在我懷裡撒嬌地說道。
“好吧。”對於莉莎的要求,我向來是百依百順。
莉莎一邊吃着冰激凌,一邊在我懷裡說着今天的事情:“爸爸,今天巴拉克說他喜歡我。”
“哦,是嗎。那你怎麼說啊?”
“我說我不喜歡你,我喜歡我爸爸。”莉莎一邊舔着冰激凌,一邊天真地說。
“後來呢?”
“後來,他就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莉莎漫不經心地說着,似乎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是小孩子,天真爛漫。
莉莎已經四歲了,因爲馨雨工作忙,沒時間照顧她,就把她安排到附近的幼兒園,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幼兒園裡,都是那些家長工作繁忙的孩子,在社工的照顧下,能快樂地把一天給消磨掉。
“爸爸,你今天怎麼沒有開車啊?”
“車子送給你媽媽了,不再是我的了。”
莉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大概在她的想法裡,我的東西就是馨雨的東西,馨雨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和馨雨應該是不分彼此的。
“爸爸,回到家之後,你不要和媽媽說買冰激凌的事情,否則媽媽又要說我了。”轉眼之間,莉莎已經把冰激凌吃完了,果然夠“專業”。馨雨一直反對莉莎吃冰激凌,說冰激凌的卡路里過高,對莉莎的體型不利。
“知道啦~”我輕柔地捏着莉莎高高的鼻樑。莉莎是個漂亮的混血兒女孩,她的各種東方特質,完全遺傳自她的母親馨雨。至於莉莎的父親,我從來沒見過,馨雨也從來沒有提起過。有一次我問過莉莎,但竟連莉莎也不清楚。
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也走了不少路,莉莎乖乖地替我撐着雨傘。雖然雨傘很小,只是象徵性地替我擋着頭頂的雨點,不過我卻覺得很溫暖,也許是莉莎的那份純真,讓我冰冷的心感到一絲暖意。
我忽然聽到身後有些雜亂的腳步聲,預感不妙,不露聲色地加快自己的步伐。
“別動。”
隨着身後傳來嘶啞的一句德語,我感到一支冷冰冰的槍頂在我的背後。
我笑着轉過身:“把東西收起來,讓孩子看到不太好。”看着此人緊張的模樣,我補充說,“我跟你走。”
莉莎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爸爸,他是誰?”
“他是爸爸的朋友,讓我去他家做客。”
莉莎笑嘻嘻地說:“那就去吧,到叔叔家裡去吃冰激凌。”
“好啊,莉莎說去,那就去。”我笑眯眯地迴應莉莎。我們兩人似乎完全忽略了眼前的這個人。
持槍的人忍無可忍:“往前走。”
我和莉莎有說有笑,來到一個公寓。
房間門口站着一排黑衣人,戒備森嚴。
我把莉莎放到地上,接受他們的檢查,然後牽着莉莎的手進入房間,頓時感到一陣暖和。我替莉莎脫下大衣,掛到衣架上。
接着我不緊不慢地脫掉自己的大衣:“我早料到是你。”一切有條不紊,彷彿真的到一個朋友家做客。
原本背對着我們看着窗外的人轉過身,果然是明子。
“你以爲你逃到德國,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因爲我們說的是日語,莉莎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們,充滿好奇。
“找到我又怎麼樣,我照樣可以逃脫。”
“哦?”明子彷彿聽到一個有趣的笑話,笑着問我,“那你怎麼會被我抓到這裡來呢?”
我優雅地笑笑:“因爲我想確認最近跟蹤我的人,是不是你派來的。”
“然後呢?”明子饒有興趣地看着我。明子的臉很白皙,五官很端正,彷彿京都的陶瓷娃娃一般精緻。我曾見過她穿和服的樣子,是個典型的古典美人。
但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更何況,我討厭日本女人骨子裡的那種虛僞。
我輕輕嘆氣:“確認完畢,我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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