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破爛的沙發上,一言不發,由尹善美爲我的傷口做各種處理。陣陣的疼痛,不斷刺激着我的大腦,似乎在提醒我,剛纔的打鬥,並不是一場夢境。
馨雨已經將自己手臂上的血液沖洗掉,並給自己塗上了一些藥水。她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面,靜靜地看着尹善美替我包紮傷口。
孫祧和秦琴收拾着殘破的局面,將子彈、花瓶碎片、沙發的棉絮、地上的血液,以及各種被損壞的東西通通清理乾淨。孫善和莉莎幫着掃地,雖然還是孩子,但在這種氣氛下,他們也變得很沉默。孫善的額頭留有一個淺淺的傷疤,是那次爲莉莎打架而留下的終生紀念。
我注意到牆角那裡有一小灘血跡,我和馨雨都不是在那裡受的傷,明子也沒有受傷,唯一的可能就是織田的。原來剛纔他爲了救明子,已經被槍擊中,卻硬挺着繼續爲明子戰鬥。
那傢伙,太頑強了,完全是憑着信念在支撐自己。
“你的手,沒事了吧?”我看着馨雨,問她。
“沒事了,不用擔心我。”
我們之間的談話,打破了房間裡某種抽象的沉悶。
秦琴停下手裡的活,側着腦袋看着我,眼神有些異樣。
因爲我的緣故,秦琴沒有報警,也沒有過多的詢問。
“傷口不深,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尹善美纏完繃帶,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感到一陣劇痛。
“莉莎,我們回家。”見到客廳已經收拾得差不多,馨雨招呼着莉莎離開。
我什麼話都不說,和馨雨一起離開秦琴的公寓。
“你回房間躺着吧,我等會兒把飯送進來。”回到公寓裡,馨雨誠懇地勸我休息。
我搖搖頭,看着馨雨,“那些黑衣人,和你有沒有關係?”
馨雨回頭看着莉莎,“去房間裡休息。”
莉莎乖乖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
“他們是負責保護我和莉莎的。”馨雨滿臉的無奈,“你不用知道的太詳細。”
“我也不想問的太多。”我嘆一口氣,“我只想問最後一個問題。”
“好。”
“那些人,是不是意大利黑手黨?”
“是。”馨雨的回答非常簡單,說明她不想說的太多。
我不再逼問她,轉身走進房間——這個我只能再住最後一晚的房間。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有意大利黑手黨保護她們母女,也不是什麼壞事。
傍晚,馨雨將晚餐送到我房間裡,卻沒有急着走開。她坐在牀沿,平靜地看着我咀嚼飯菜。
我如同一頭餓壞的黃牛,將青菜放在嘴裡,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等我又吃下一棵青菜,馨雨問我:“明天幾點的飛機?”
“上午八點。”我喝一口湯,將餐盤還給馨雨,暗歎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品嚐馨雨做的晚餐。
“明天我送你去機場。”馨雨拿着餐盤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
過了一會兒,莉莎小心翼翼地打開我的房門,“爸爸,我能進來嗎?”
“莉莎,進來吧。”我對小巧可愛的莉莎笑笑。
莉莎穿着小拖鞋,嘟嘟嘟地跑到牀邊,仰着脖子問我:“爸爸,你真的要走嗎?莉莎會想你的。”
我摸着莉莎的腦袋:“放心吧,爸爸會回來的。這兩天在秦琴阿姨,是不是很聽話?”
莉莎點點頭,“秦琴阿姨對我很好,尹善美阿姨也對我很好,所以莉莎很聽話。”
“那麼孫善呢?有沒有欺負你?”
“他沒有欺負我。我們在一起玩遊戲,很開心。”
我再沒什麼話可以問她,覺得有些尷尬,“莉莎,很晚了,再不回房間睡覺,媽媽會罵你的。”
“爸爸,你討厭莉莎嗎?”莉莎頓時覺得有些委屈。
“怎麼可能,爸爸很喜歡莉莎。”
莉莎很真摯地看着我,“我也喜歡爸爸。”她忽然握住我的手,“爸爸,你一定要很快回來。”
“我知道了。”我握着莉莎的小手,心中忍不住嘆氣。
在馨雨的呼喚下,莉莎依依不捨地離開我的房間,臨走前,再一次囑咐我要儘快回來陪她。
窗戶外,秦琴的公寓的燈光,一直亮了一個晚上,我看着那裡的燈光,也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着。
客廳裡傳來健美節目的音樂聲,這讓我知道,已經是早晨了。
起牀後,到洗手間把鬍子刮的乾乾淨淨,讓自己覺得一段新的生活即將開始,藉以安慰自己的某種悲涼情緒。
桌子上放着和往常無異的早餐:麪包,紅茶,煮雞蛋。
馨雨很賣力地做着健美操,慘淡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到她的身上,這和我住到馨雨家第一天的早晨的情形一模一樣。
“莉莎還在睡覺,我先送你去機場。”馨雨關上電視,用毛巾擦去汗水,去房間裡換衣服。
等我將早飯吃完,將皮箱從房間里拉到馨雨公寓門口,馨雨已經將車子開到門口。猶如事先排演過,一切都顯得很熟練。
秦琴忽然從自己的公寓裡跑出來,來到我身邊,卻沒有說話。
我看她一眼,將皮箱放進車子,默默地鑽進車子。
“林天。”秦琴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叫出我的名字。
我放下車窗,靜靜地看着她。
“我……”她欲言又止,牙齒緊咬着嘴脣,瞳孔在微微顫抖。我看到秦琴公寓的門口裡面,尹善美在朝這裡觀望。
我無法忍受這種壓抑:“你確信我們之間的這叫愛情嗎?”
秦琴瞪着雲雀般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並不是好感積累到一定程度,就能轉化爲愛情。還有,如果你覺得這裡不安全,你可以搬出去。”我關上車窗,對身旁的馨雨說,“機場。”
馨雨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輕輕地踩下油門。
跳至